她吃力地睜眼,看面前面站著個一身大紅衣衫,極美男子,邪媚的眼角盡是譏誚媚笑。
不由扁嘴道︰「我不知道什麼是凡心,只知道我快死了。」
男子眼里閃過趣味,笑道︰「我可以救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跟我回去,做我的小侍。」
「你也住在這山里,為什麼我不知道?」
「我四海為家,哪里舒服,就留上一陣,膩了便又再換個地方。」他嘴角輕抽,長年呆在這小山里,能把他活活悶死。
他是魔界的魔君,母親懷他三百年,硬是沒有生產的意思,去舅舅家做客,路過這片山林,覺得口渴,吃了幾粒林中的梅子,便動了胎氣,生下了他。
這些年來,母親常記掛著曾吃過的梅子,他也忍不住好奇,特意過來看看。
結果發現這棵梅樹,竟有著樹靈。
或許因為母親吃了這棵樹上長的梅子,才產下他的原因,他看這個粉女敕女敕的小樹靈竟怎麼看,怎麼喜歡。
他認為以他的傾城之貌,只要她見著,定會乖乖听他的話。
不料他幾次徘徊在梅樹前,她卻只顧睡覺,對他竟視而不見,而那個凡人彈個琴,燒個破碗爛壇子,她就屁顛顛地從樹里滾出來,讓他首次有了挫敗感,好不郁悶。
好不容易盼到那個叫子言的凡人滾蛋,她居然不顧死活地出來尋他,更讓他不爽。
他是一界魔君,無論本事模樣,在三界中都是屈指一數,所有這一切,在她這兒竟比不過幾個破爛壇子,說準確點,是比不過那個做破爛壇子的凡人。
她奇怪道︰「我才出了這山,就要死了,如何能去給你做小侍。」
「這簡單,不管我去哪里,只消把那棵樹挪上一挪。」他搖著扇子,這鬼天氣,真熱死人,也不知那九個太陽是不是發了瘋。
惹火了他,哪天去打下幾個,讓他們的天皇老子哭鼻子去。
她嘴角一抽,如果他生得五大三粗也就罷了,偏偏長得比女人還美。
想象著他去哪兒,都扛著一棵樹的樣子,實在滑稽。
三界之中,不知多少女仙女妖的想侍奉在他左右,她只是一個小小的樹靈,讓她做他的侍兒,實在是抬舉了她。
心想,她定會興奮地伏跪到他腳下。
然等了一陣,她只是哭笑不得的瞅著他,再沒別的舉動。
有些意外,皺眉催道︰「如何?」
她直接躺倒下去,「我不去。」讓她從此再听不了他的琴聲,再不能模他燒出的青花瓷,或者應該說,再見不著他,她不如死了算了。
「難道你想死嗎?」不跳字。他搖著的扇子停下。
她只淡淡的‘嗯’了一聲,一動不動,如果不動彈,體內的水分就會慢些蒸發,也就能多撐幾日,或許就能等到他回來,在死前能再看他一眼,也好。
他身為魔君,想巴結他的人早排到了九重天,別人都是求著與他共渡片刻光陰。
如今他見她實在遲鈍,要想等到她主動開口,只怕早被曬死了。
對他而言,主動向別人提出,與他一起,簡直是破天荒的事。
結果……被拒絕?
說什麼也不能相信,一個初化人形的小小樹靈,會拒絕他。
他怒了,冷道︰「凡人詭計多端,貪婪無度,又最是無情擅變。他對你不過是一時新鮮,等這股新鮮勁過了,會娶妻生子,然後把你忘得干干淨淨。」
她以前在村口,常看著村民來往,知道什麼是娶妻生子,但自從見著子言,他一直是一個人,她從來沒想過他也會娶妻生子。
前些日子,她天天出來回答他的問題,听他彈琴,漸漸的也明白,他是故意一天只讓她答一個問題,因為這樣,他就可以天天見她。
他天天想見她,又怎麼會忘了她?
搖了搖頭,「他不會忘了我。」
魔君冷笑,「這地方很快會變成戰場,他會帶兵踏平這片土地,這里的樹木都會被砍下修建戰事防御,他為了自己的榮華戰功,再不會顧惜你。」
「他不會。」她使勁搖頭,他小的時候,家里沒水喝,也會舀水養她,遠離家鄉,還怕她**,將她移到泉眼之處,這樣的他,怎麼能不顧惜她?
「要不我們打個賭,如果他能真心待你,哪怕死,對你也不離不棄,我不但白救你這一回,還為你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如果他棄了你,你就乖乖跟我走,侍奉我左右,如何?」
「我會贏的。」她沒有任何猶豫。
他冷哼一聲,艷紅的闊袖一揚。
她只覺得狂風襲來,眨眼間,已經回到自己的梅樹中。
她睡了一個沉長的睡,才補回失去的水分,一覺睡來,他仍沒回來。
無聊中,她開始學著他燒青軸的青花瓷。
也不知糟蹋了多少上好白泥,手上終于捧了一個青花瓷。
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耳邊傳來她熟悉的聲音,「終于見到你了。」
她歡喜地整個人都要飛騰起來,在他懷中轉身,仰頭直接落進他漆黑的眸子,他臉上是無法掩飾的疲憊,眼中布滿血絲,卻含著滿滿的滿足笑意。
四目相對,久久凝視。
半晌,她才醒神過來,舉起手中青花瓷,眉飛色舞︰「看,我也會燒青軸的青花瓷了,是壇子。」
他側臉仔細看了一陣,道︰「呃,這圓不圓,扁不扁的,是壇子嗎?我以為是給山下王大爺做的尿壺。」
她的小臉沉了下去。
他象是沒注意到她黑下去的小臉,將她手中青花瓷翻了個面,「明明是白軸,怎麼就成了青軸了?」
她惱羞成怒,「我說是青軸就是青軸。」
他‘噗’地一聲笑,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唇邊盡是笑,「你說是青軸,就是青軸。」語氣漫漫,哪里是當真認同。
她越加惱怒,再忍不住,舉了手中壇子向地上摔去。
他極快地撈了回來,打趣笑道︰「摔了可惜,送我。沒準哪天夜里,能派上用場,哈哈……」
她氣得握著粉拳頭,追打過去,他笑著將她重新擁入懷中,「那個尿壺,咳……壇子,其實做得挺好。」
她也笑了,臉上火熱熱的,將臉貼向他胸前,這還是他第一次抱她,而她非但沒有反感,反而喜歡被他結實的手臂抱著的感覺。
臉上一片冰涼冷硬,才發現,他不象平時那樣穿著一襲輕柔的白袍,而是穿著她救他時所穿的盔甲。
魔君的話在耳邊響起,心底升起一股不祥,「是又打仗了嗎?」不跳字。
「嗯。」已經打了幾場小仗,對方敗去,卷土再來時,便不會這麼輕松。
大戰將即,他怕這次再沒上次的幸運,晝夜不停的趕回,只求能見她一見。
「那你……」她心中的陰影迅速擴大。
「嫁我,可好?」他低頭,凝看著她的眼。
她猛地抬頭,「我是樹靈,不能給你生兒育女。」
「我只要你。」這句話在心里已經藏了許久,「如果我戰死,將我裝在你燒的青花壇子里,埋在你的梅樹下。」
她微張了嘴出不得聲,臉色白了下去,頭一回感到心疼。
「如果我有幸活著,我會為你彈一輩子的曲子,燒一輩子的青花瓷,再不離開。」他移手上來,捧著她的小臉,「答應我。」
兩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眼里滾落,她這時才知道,原來樹靈也會難過,也會流淚。
那晚,她成了他的小妻子。
正如魔君所說,這片土地很快成了戰場。
但在子言的竭力維護下,這里的樹木沒遭到砍伐。
她仍然平安地飲著山泉水。
魔君來過幾次,臉色一次比一次黑。
沒想到,那個凡人明明知道皇帝怕他背叛,想用自己的親妹妹將他束縛,他居然拒絕娶皇帝的親妹妹,放棄所有榮華富貴的同時,也放棄了皇帝的信任,執意娶了小樹靈。
沒想到,他答應白白為皇帝出征,只為了讓皇帝親旨,無論如何不動這片山林。
更沒想到,他為了把戰場引開,遠離這里,竟以自身為餌,幾經出入敵營,一步不慎便命喪黃泉。
為了那棵梅花樹,能做的,那個凡人居然全部做盡。
他無法相信,凡人可以為了個小小的樹靈,不貪圖富貴榮華,不顧生死。
魔君手撐著梅樹,深吸了口氣,「我不相信會輸,他一定會舍你。」
接下來幾年,子言的仗打得很漂亮,終于將入侵者逐出這片土地,恢復太平。
然而皇帝將他拒絕娶公主,視為大恥,認為有辱皇顏。
而且他說過,這是他最後一仗,打完以後,就回歸故里,再不出征。
他這樣的人流在外面,帝皇心里不得安寧,要想他不被他人所用,唯有死。
下了秘旨,在他凱旋之日,便是他的死日。
不過念在他累累的功績上,見愛護家鄉,便讓他死在家鄉這片山林。
于是在他領兵回歸,他的副將說急于回京見親人。
他也急于見到自己的小妻子,便同意帶幾千人馬先行。
臨行前,他雖然發現這幾千人馬,全是副將的人,但他本來就淡泊名利,又打算解甲歸田的他,不想再理會這些爭功之事,也就一笑而過。
(快下旬了,求粉紅票票了,開心和了了很快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