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動,他也不說話,靜靜的等,如果她一輩子不說,他也就等一輩子……
無憂撇開臉笑了,她接過殺一個對各正反兩道軍火來路了如指掌的軍火頭子的任務,為了不被對方的人從子彈上查出後家老板,被指定不能用槍,而是用復合弓。
用弓自然沒有槍那麼方便,需要等待絕好的時機。
她為了這個時機,象夜鬼一樣潛伏兩個月,自認定力已不是常人可以比。
但和他比定力,她不是贏家。
舌忝了舌忝唇,手撐了他鬢邊床柱,向他慢慢俯近,近到彼此只能看見對方眼里自己的投影,緊緊的鎖著他,低聲道︰「記住……我叫無憂……」
她不是興寧,他不能擺布她。
說完,視線仍停在他臉上,後退開來,毅然轉身。
感到風動,是向她手臂襲來。
她手臂一抖,在對方踫觸到她手臂的瞬間,手臂從他掌中滑開,象滑鰍一樣攀上,手中握著小金駑,短箭箭尖指著他的喉嚨,只要輕輕扳動扳機就能拿對方性命,絕不拖泥帶水。
面如寒潭,微抬了下巴,「不要隨便踫我。」
不凡眼里詫異一掠而過,續而轉成笑,「你會武。」
「不會,只會殺人。」無憂聲音冰冷,她潛伏在常樂府,可以做為他的棋,但前提是不能觸踫她的底線。
「你是殺手?」他不看指著喉嚨的箭尖,只看她的眼,她的反擊沒有一點花招,也沒江湖中人的那些禮數過場,要的只是最快的搶得時機,快而準,一招奪人性命,只有專業的殺手才能如此。
「算是。」無憂微翹的長睫,象羽冀一樣輕輕一顫,沉了下去,兼職殺人,也是殺手。
話落,手臂一緊,竟被他往前拉拽過去。
無憂陡然一驚,忙將指著他的箭尖往旁邊一讓,在這同時腰已被他牢牢圈住,身體被帶著一旋,後背抵上床架。
他身體壓了過來,箭尖在他頸項邊險險擦過,留下淡淡一條劃痕。
無憂松了口氣,瞪圓了眼,「你不要命了?」如果她的手慢上一步,箭尖便能刺進他的喉嚨。
他象是沒听見她的話,抬手上來撫摩她的臉龐,心里隱隱的痛,「你生辰是何時?」
她怎麼看都只得十來歲,要練成她這樣的身手,過去一定在殘酷的訓練中長大,孩子該有的無憂無慮,她定然不會有。
「今天我及笄。」無憂喉間哽住,突然想哭,慢慢垂下眼,掩去眼里晃動的淚光。
她不知為什麼會說出這話,只是覺得傷心,今天本該子言給她將頭發挽起,可是如今這世間只得她一個人,沒有人會為她挽發。
伸手到背後,想扯開他的手離開。
他手掌在她背心一按,反將她攬入懷里,小心溫柔得象捧住一個易碎的珍寶,低頭下來,臉頰貼了她的面頰,輕輕摩挲了兩下,唇輕輕貼住她的耳後紅痣,「原來今天也是你的生辰,怎麼不早些告訴我。好歹,我也能備把好些的玉梳。」
無憂來見他之前,就明白,他是一朵罌粟花,他的溫柔是致命的毒藥,踫不得,但這時卻無力抵抗,心里亂麻麻的一團,緊捏著手中小金弩,一動不願意動。
明知他的話難分真假,卻還是愛听,象有一只手撫去了她心里的疼。
起碼現在他這麼抱著她,讓她感到溫暖,不算太孤獨。
這樣就夠了。
站直身,撐開他的肩膀,想要離開。
他抬起手來,抽去她頭上釵子,青絲如黑瀑般滑下,拂過他的面頰,柔若絲,涼如緞,在他指尖泄下,披了半邊肩,襯得她白淨的面龐如白蓮般嬌女敕。
無憂一驚,抬眼看去,只見他手指撫過梅花釵頭,本能的伸手去奪。
他先她一步抬高手,偏頭看著手中釵子,燭光斜斜映到他臉上,照亮了他半邊臉,眉目舒展,帶出一絲溫柔淺笑,更如遠山秀水,暖風和曦,「如故。」
無憂仰著頭,怔怔的看著他的臉,听了他的話,才赫然有覺,伸手去模頭,驚叫道︰「我掉了一支釵子。」
‘如故’本是一對,現在他手上只得一支,那麼另一支,眉頭皺起,想不起是丟在了哪里。
「丟了就丟了。」
他牽了她的手,引她坐到書案後,按她坐下。
無憂想走,人卻如木偶一般由著他擺弄。
他取出自己的白玉梳,將她滿頭的青絲統攏起,手腕轉動,擰得緊起來,靈巧的又是幾挽,他手指靈巧,手中活做得一絲不苟。
將她的發貼著腦後一側綰了個墜馬髻,卻不用她原來的子,而是從懷中另取出一個長形錦盒,遞給她,未意她打開。
無憂在他觸撞著她的發絲的時候,便亂了方寸。
他竟然在為她挽發。
怔忡間接過精致的錦盒,錦盒保存得很好,卻也看得出,已有些年份。
打開來,里面裝著的竟也是一對叫‘如故’的梅花子,只是比她那對又不知好了多少。
不凡伸手來拿過子,在指間翻轉,緊緊的貼著她的發根,兩支子,均插入發髻。
退開一步,將她臉抬起,挽起的發髻,令還未完全月兌去稚氣的小臉中又多了幾分媚氣,極美。
微微一笑,在桌下模出銅鏡遞到她手中。
無憂望著鏡中素雅精巧的墜馬髻,抬起手,扶著發髻,心里五味雜陳,已分不清是什麼味道。
雖然在二十一世紀生活了那些年,但她終是這里過去的,女子及笄對她而言,仍是人生中極為重要的。
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為她行及笄之禮,沒想到,他竟為她挽起發。
眼眶一燙,竟滾下兩滴淚。
再看向發髻上的兩支梅花,從鏡中看向他的眼,「興寧……」
他凝看著鏡中的她,又斟了酒遞給她,「不是為她備的。」
無憂微愣,不怎麼,竟相信了他的話,接過酒杯,照著世俗禮儀,微傾了酒杯,酒液輕沾了唇,再遞還給他。
他接過,慢慢飲下,放下酒杯,撫上她的面頰,指月復輕輕摩挲她細滑如絲的面龐,「十五了。」
無憂輕舌忝了唇,唇上是淡淡的酒香,「謝謝你。」
「不惱我了嗎?。」
無憂轉過身,直視向他的眼,「你知道鳳止……」
「我知。」他撫模著她的臉的手,越加的輕柔,好象怕重一些,便將她驚走。
「那你為什麼還要讓我弄他進府?」
他托著她的臉龐,凝看著她的眼,柔聲道︰「他不進府,與峻珩大婚之時,如何洞房?」
一口氣頓時堵在了無憂心口,半晌透不出來,,這些溫柔迷了她的眼,怎麼就忘了,溫柔只是他的外表,他根本是個無心的人。
嘴張了合,合了張,半晌才出得聲,「你是說大婚之夜,會是鳳止……不是峻珩?」
「嗯,這就是鳳止想要的,他想要,我就給他。」
「然後,你就可以離開常樂府,到長寧身邊?」無憂胸口起伏,卻怎麼呼吸不得。
「嗯。」
「你知道長寧會帶我去哪里,故意不攔,是嗎?。」
「她要做的事,一定會做,我攔得一次,攔不了下次,除非你自己不隨她去。其實,這樣也好……」
明明是極致溫柔的聲音,卻讓無憂如墜冰潭,冷得直哆嗦,深喘出口氣,站起身。
他將她拉了回來,「我不會是興寧的良人,而鳳止會成為她的良人。」
「如果她一年之內回不來呢?」無憂咧嘴笑了,「真惡心。」
如果她沒有能力反抗,睡在峻珩婚床上,和鳳止洞房的人豈不是她?太荒謬……太髒了……
惡心麼?他在眼中真是這麼不堪,他臉色發白,眼里沒有猶豫,「我會帶你離開。」
無憂默了下去……
兩個人面對面的站著,都不再說話。
良久,無憂才笑了笑,她還得尋找子言,豈能跟他走,「帶我去長寧那里?」
「帶我去長寧那里?」
他輕搖了搖頭,「去我家。」
無憂眼里的譏誚笑意瞬間失去,第一次听他提起‘家’。
「無憂,做我妻子,可好?」他眼里燃著火,漾著浪,仍然溫和,卻多了些平時沒有的期盼。
無憂的臉慢慢變得蒼白,過了好一會兒,將手從他手中抽出,咬著唇笑了,笑未進眼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我不能,我有丈夫。」
她有夫君,他叫子言,一日沒有真正的確認他已不在,她一日不會再嫁他人。
晴天的霹靂在他頭頂炸開,臉色瞬間慘白,整個人僵住,半晌才撇臉一笑,「是嗎?你的夫君……」
「我失去了一些東西,錯過了他,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我……在尋他……」無憂越說,聲音越低,覺得自己好卑劣。
「失去的……是記憶嗎?。」他淺淺的笑著,心髒卻被無形的手揉成了一團。
無憂一怔,竟無法否認,這些日子,她一直覺得自己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對不起。」
轉身快步向門口走去,在這里多呆一刻,罪惡感便增加一分。
無法面對不凡,也愧對子言。
不凡閉上眼,心髒象被一片片的撕去,讓人窒息的痛壓在胸腔里,令他無法呼吸。
困死了,碼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