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凡拉了無憂起身,道︰「王妃,程媽媽知道錯了,也就算了,這會兒把她打死了,我倒落下個怙恩恃寵的罵名,何苦呢?」
說完,抬了手,屈指在無憂面龐上輕輕撫過,柔聲問道︰「你認為呢?」
無憂對他的親昵舉動是抵觸的,但當著姨娘的面,卻不敢露出痕跡,強行在臉上堆出歡愉的神情,在他的瞳仁上看見自己活月兌月兌的花痴女的形容,肚子里把不凡里里外外罵了個遍。
這人表面溫文雅和,實際上一肚子壞水,是他吃人家的豆腐,被吃豆腐的人還得裝出個極受用的樣子。
無憂納悶的咬牙,又不得不裝出對他的舉動十分受用的樣子,嘴里附和著道︰「你說算了就算了。」
說完雞皮從腳底心一直爬進頭皮,無處不麻,強忍著不打哆嗦,對方瞳仁里映出的花痴相,跟著帶了三分傻。
她這副模樣,落在王妃眼里,更認定她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巴,左右都在不凡的掌控之中,心里卻是暗暗歡喜。
朝程媽媽遞了個眼神。
程媽媽也是個精明的,忙跪著向不凡和無憂靠近兩步,一個勁的磕頭謝恩。
無憂杵在這兒,臉被不凡摩挲地快僵化,再呆下去,難保不露出馬腳,裝模作樣的又訓了幾句,就向姨娘告辭離開。
出了門,即時抱著胳膊,搓去身上還不斷爬上的雞皮疙瘩。
不凡隨在她身後出來,不急不緩的走著,神情無恙。
無憂回頭睨他一眼,便多了分怒氣,到了無人處,猛的轉身。
他隨她停下,目光沉靜,對上無憂的怒容,只是微微一笑,「你做的很好。」
無憂咬了咬牙,惡狠狠的瞪視著他,「我警告過你,不要踫我。」
不凡無辜的眨了眨眼,「我沒踫你啊。」
「沒踫?」無憂怒火沖天,他現在居然連姨娘都不顧忌,這是打的什麼算盤?
「你是說這叫踫嗎?。」
不凡假意恍然大悟,又抬了手起來去撫她的臉,被無憂一巴掌拍開手,渾然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以為……再深些,方為踫。」
他神態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端莊的如泰山青松,可說出話卻是混帳之極。
無憂啞然,以前一直認為他城府極深,那麼言行也該是刻板那一類的,哪知道他竟有這麼無賴,又無恥的一面。
「你真是……」這氣更不知打哪兒出,閉上眼,讓自己略為淡定。
又豎耳朵听了听,確認附近沒有人能听見他們談話。
重新睜眼,低聲道︰「我們在這府中只求和平共處,我借了你的羽翼乘涼,也不會白佔你的便宜,你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開口,我能做的,定會幫你做到。既然你打算了要和長寧長相廝守,而我也要去尋我的夫君。感情上你我各有歸宿,人前要裝,那是沒辦法。人後,也不必再玩這些卿卿我我的把戲。」
干脆一甩袖子,接著往前走。
不凡唇邊淺含著笑,仍跟在她身後。
「別跟著我。」無憂感覺自己快被他氣炸了。
「我不是要跟著你,只是有人代我傳個話,話沒帶到,我不敢走。」
「什麼話?」
「了了要你空了去一趟‘听雨軒’。」
無憂本來想直接說‘沒空’,一轉念,想起那副畫像明明就是長寧,可是長寧是南朝的公主,照長寧的身份,就算是兩相相爭,淪為階下囚,也不會是那般待遇,這里面到底有什麼蹊蹺?
或許了了可以幫她解去這些迷惑。
隨口應了聲,便向‘听雨軒’的方向走。
不凡望著她急步離開的背影,眉頭慢慢擰緊,听見身後有人走近,皺起的眉心一松,已是之前的淡然神態。
「公子,鳳止公子來了,在‘寒梅冷香’等候。」清兒在離他兩步的地方停下。
不凡輕點了點頭,領著清兒去了。
風夾著絲絲清婉的簫聲,起起伏伏,如綿綿細雨,又如飄飄而落的雪,說不盡的柔,抹不去的美。
無憂听著不由一笑,他這簫吹得也美如其人。
踏上台階,便聞到淡淡茶香飄來,那香味清新的令她精神一爽。
進了門,便見惜了了依坐在軟榻上,墨色的長發在頭頂挑起一縷,用白玉梳壓住,再用一條與衣裳同色的發帶纏裹成一束,盡頭綁著兩粒渾圓的大東珠,與披散的如緞發絲一同攏在肩膀一側,柔順的垂了下去,襯得他那張如凝胎的面頰,毫無瑕疵。
繡著繁花的墨藍闊袖中探出的手指白如細瓷,持著玉簫,如同一潑散出來的水墨畫,輕壓著簫口的唇,卻是鮮艷的紅,再加上濃如墨畫的長睫不時的輕顫,清新中卻又透著骨子里出來的嫵媚,除了絕色的美艷,更有萬種的風情。
榻上擺放著一個小茶幾,幾上茶煙裊裊。
他抬眼見無憂站在門口,停下**,伸手去翻茶盅斟茶,「怎麼不進來?」
無憂眼角掃向他身側的香爐。
「沒焚香。」惜了了不回頭。
無憂尷尬的咳了一聲,「如果不是你有前科,我也不用這麼緊張。」
大刺刺的到他對面坐下,捧了茶盅不飲,笑道︰「你叫我來,不會是想接著上次的課?」
惜了了飛快的看了她一眼,與她目光一觸就分,雪白的肌膚下透出了紅。
無憂也不敢把這個小毒物惹急了,視線回轉,見他沒被長發蓋住的另一邊肩膀上,衣領微敝,修長優美的頸項曲線延伸進衣領,雪肌深服,強烈的感官刺激,叫人很想接著往下看,又看不見,生生的欲得不得的誘-惑,喉嚨慕名的發干。
非禮勿視……
伸手過去,將他的衣領拉高,將他半露出來的鎖骨一並遮了。
惜了了迷惑的向她看來。
無憂輕咳了一聲,「小心著涼。」
「有地龍……不冷……」惜了了身體微微後縮。
「我看著冷」無憂瞪眼。
「……」
二人一陣沉默。
無憂連喝了兩盅茶,終于沉不住氣,「你叫我來,做什麼?」
「你笄禮,他們都有禮物送你,我……沒有東西可送。」惜了了捧著茶壺,大膽的抬眼正視向對面少女。
無憂‘哈’的一聲笑,又見他一本正經,忍不住想逗逗他,伸手過去捏他的臉,「你這小狐狸,是天下最可愛的小東西,既然沒東西送我,就把你自己送我算了……」
話音剛落,見對面漂亮的狐狸眼里,升起一些異樣的神色,異樣中竟還有一些羞澀。
突然想起,上次說‘睡了’的事,喉嚨頓時象被卡住,不敢再與他開玩笑,訕訕的笑了笑,把手縮了回來,「我說笑的,你不用把自己送給我,我養不起你。」
說完,見他默著不出聲,目光卻一直停在自己臉上,神色變幻不定,真怕這小毒物一個不高興,又使點什麼小手段,讓她吃皮肉之苦。
咳嗽了一聲,端了茶來喝,還是少惹他為妙,正想著怎麼打破這份尷尬。
對面傳來幽幽的聲音,「我養得起你,我養你。」
‘噗’地一聲,無憂滿口的茶水,噴了出去。
惜了了閃避不及,被她噴了一頭一臉,茶水順著發稍往下淌。
無憂‘哎喲’一聲,忙掏了絲帕去給他抹臉。
他微微一躲,就不再動彈,由著她拭上自己的臉,臉龐越加的紅,心里砰砰直跳,媚眼如絲。
這少女既討厭,又無恥……他卻對她討厭不起來。
無憂見他神情不對,皺了皺眉,把絲帕往他臉上一擲,「自己擦。」
惜了了也不惱,當真接了絲帕,自己拭著臉上茶水,和她身上相似的幽香從絲帕上飄進鼻息,不由輕咬了咬柔軟細膩的唇,「我送不了你東西,不過我可以免費告訴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
無憂微張了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趴在小茶幾上,向他湊近些,
「你不哄我?」
「蘇家講的就是一個‘誠信’,絕不會有半句虛言,哪能象你,張嘴就是胡言,沒句真話。」
「我……我哪有你說的那不堪?」無憂結舌,過去她接人生意,講的也是‘誠信’二字,怎麼到了他嘴里就變了味了。
千千說過,這世上最貴的消息出自蘇家,也就是惜了了母親的娘家,而惜了了是蘇家唯一的繼承人。
這份禮,可真是厚重了。
無憂眉開眼笑,路上還在愁怎麼向他開口,用什麼來跟他交易,這時卻得來全不費功夫,「那我可不客氣了。」
「不過,我不能告訴你的,仍是不能說。」
無憂臉一垮,眼里的笑意全飛得沒了影,「來來去去,還是個騙子。」
惜了了承著蘇家的門風,以誠為本,最忌諱的就是被人冤枉說‘騙’,被無憂說是騙子,頓時惱了。
「能與不能,都是照實說,豈能當得‘騙’字?」赫然起身,「既然不要,那你回吧,今天當我沒請你這回。」
「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