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名加更)
惜了了望著那片桫欏林,心里沉甸甸的,回頭見無憂如同一只縮頭烏龜,忍不住笑了,「原來你也是個怕死的?」
「我還沒活夠,怕死些也是該的。」無憂挽了惜了了回走。
再次為人,心願沒了,自是不願這麼不明不白的去和閻王喝酒。
正如不凡所說,南朝和北齊在清平各駐了軍隊,雙方都處于戒備狀態,不時會遇上巡邏兵。
好在惜了了知道‘培田村’的口號,而帶頭的官兵也沒久荒了女人,自然是看不無憂和惜了了這副尊容,雖然沒能尋到合歡草,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
二人進入北齊界,正要喚來馬匹,突然從四面八方涌來七八個粗壯男女。
其中帶頭的一個中年女子,拿著個大湯勺指了指無憂二人,道︰「就是她們,我親耳听見她們說自己是‘培田村’的人,把他們帶回去。」
惜了了掃了眼那婦人肩膀,眉頭一皺。
那些人一擁而上,來拿他們。
無憂正要出手,惜了了忙輕拉了拉她的袖子,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別動。」
這一頓之間的,無憂已經被牢牢按住,反綁了手,丟上路邊一輛無篷驢車。
驢車很窄,兩邊堆了不少蔬菜,只剩下中間的一人多寬的空隙。
她後背剛剛挨了身下木板,身上一重,壓得她險些斷了氣。
卻是惜了了也被綁著丟了上來,惜了了個子不矮,在同齡中還偏高不少,又是男孩,肩膀比她自是寬了不少,穿了女裝,比她顯得高大。
從視覺上被認定更為危險,無憂只是反綁了手,他卻被綁成了粽子。
惜了了見她險些被自己壓得斷了氣,忙向旁邊滑開,但地方實在窄小,他也頂多擱下了半邊身子,另外半邊身體仍半壓在她身上。
肩膀踫到身側蔬菜堆,將一堆沒放得穩當的小白菜踫了下來,砸了他一頭,葉子被發夾勾住,掛在了頭上,在他眼前來回晃動。
惜了了皺了眉,納悶的甩了甩頭,那些小白菜卻象是從他頭上長出來的,怎麼也甩不掉。
無憂被人綁著,本有些郁悶,見他這副狼狽相,‘噗哧’一笑。
笑罵道︰「活該,誰叫你不讓我動手。」
惜了了苦笑,「是‘培田村’的人,你一動手,就會驚動官兵,被人誤認為是奸細,麻煩更多。」
「你認得這些人?」無憂一听,頭都大了。
惜了了用只得他二人能听見的聲音,低聲道︰「不認得,但認得她肩膀上的牡丹。在‘培田村’混上管事的,才有資格繡牡丹,再按牡丹的顏色和圖案來區分職位。」
無憂聞言向婦人肩膀上望去,明明是個粗枝大葉的婦人,肩膀上卻繡了朵怒放的黃牡丹。
無憂驟然想起,那日見的三姑娘,紗衣肩膀上也繡著一朵艷紅的牡丹,那朵牡丹繡得極為精美,象是一動就能活過來的,就連她這個不喜歡艷裝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當時只道是衣裳款式,沒想到竟還有這麼個用處。
他半壓在她身上,二人臉幾乎貼著臉,唇貼著對方的耳,低聲細語,即便是跟在驢車兩側的人,也听不見他二人交談。
「這是要帶我們去哪里?」
「怕是要去見三姑娘。」
「你果然認得三姑娘。」
「我認得她,她卻認不得我這張臉。」惜了了在她黑寶玉般的瞳仁中看見自己的形容。
還在眼前晃蕩的菜葉,令他直皺眉頭。
「你現在這張臉,她當然不認得。」無憂瞅著面前的幾片菜葉,忍俊不禁。
他這副模樣,她笑笑是無防,但絕不能被‘培田村’的人發現他的身份,否則他這個大當家的可是顏面掃地,這在制度嚴謹的蘇家是萬萬不允許的。
而且‘培田村’這地方,他身為大當家,也是不能來的。
「三姑娘給我遞的信函是不是經你的手批準?」無憂凝了神。
「嗯。」惜了了也不瞞她,「如果你不去,長寧不會分心,寧墨殺不了晴煙……」
「寧墨?」無憂驚得提高了些聲音,話剛出口,忙住了口,停了一陣,不見被人注意,才又壓低聲音問道︰「你說那晚寧墨在‘花滿樓’?」
惜了了點頭,「如果晴煙落入長寧手中,你是假長寧的事便會漏底。你的性命自是難保,而不凡,開心都會受到牽連,我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無憂默了下去,心里愧疚,自己冒充了一回興寧,連累了太多的人。
好在晴煙未死,否則寧墨卻要因為她而殺人,她于心何忍?
過了半晌,被綁著的手臂漲痛得厲害,才道︰「你不是知道口號嗎?糊弄糊弄,就說我們是別家‘培田村’的人,過來探姐妹,讓他們放了我們。」
「你說的輕巧,‘培田村’最不容的就是魚目混珠,各堂子里有潛力升為管事的人,必定是先跑堂子,認遍了所有人,經過考核才升得管事。」
「這麼說,這勺子婦人認得‘培田村’所有人的?」
無憂痛苦的捂了捂額頭,「那該如何是好?」
「一會兒見了三姑娘,你認了是常樂便是,反正你丟人,也不是一兩回。」惜了了一臉的理所當然。
「不成。」無憂翻了個白眼,原來他打著這麼個如意算盤,「常樂的名號,不見得有蘇家大當家的名號有用。」
「不行。」惜了了擺出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形容,「你敢把我賣了,我就……我就……」
「你就什麼?」無憂見他急得臉上的粉都打了褶,強忍著笑。
「我就……」惜了了就了半天,也不知能把她如何,索性別開臉。
隨著他的動作,白菜葉很合時宜的甩過來打在他鼻尖上,尷尬的整個人都石化了。
擰頭回來,用頭上掛著的菜葉去拂她的臉,「給我弄掉。」
「就這麼掛著也挺好。」無憂不理。
惜了了等了一會兒,見她當真不管他,微眯了眼,學著她無賴的口氣,道︰「你不給我弄下來,我咬你了。」
無憂一個激靈,左右看去,這地方實在太窄,他當真咬下來,無處可避,忙道︰「別,別咬,把頭埋低些。」她到不是怕他咬,而是怕他咬著咬著,一反胃吐她一臉。
惜了了的臉當真向她再湊近了些。
無憂咬著白菜葉,將小白菜從他頭上拽下來,白菜粘了他頭上的桂花油,直接從他頭上落下來,粘乎乎的貼在了她的臉上。
任她怎麼偏頭,小白菜硬是賴在她臉上,不肯下去,哀怨的望向惜了了求助。
惜了了瞅著她的臉,覺得有這棵小白菜把她那張粉擦得比粉牆還厚的臉遮一遮倒也不錯,但經不住她一個眼神,又一個眼神的遞過來,只得低下來,尋著沒粘桂花頭油的葉子含去。
不經意中,唇擦過她的唇,想起那次在她唇上咬過的美好滋味,心如擂鼓,眼里剎時點燃了一小撮火。
恍惚中,不再理會她臉上搭著的菜葉,閉了眼,向她唇上慢慢覆落下去。
無憂眼睜睜的看著他親了下來,驚大了眼,低罵了聲‘見鬼’,將臉一別。
了了的唇落在了她面頰上,含了她臉上的白菜葉。
油膩的桂花頭油味在他唇間的化開,直鑽進他的鼻息,刺得他鼻子一陣的癢,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桂花頭油味,更是弄了他一嘴,甚不是滋味。
睜開眼,怨念的瞪向她。
無憂雙眸亮如碎星,‘嘻嘻’一笑,「香吧?。」
她唇邊的笑,象一汪春水,一波一波的漾進他的胸膛,將他的心暖暖的包裹住,深埋著少年心性再次如春芽般快速成長,玩心大起。
叼了她臉上帶了桂花頭油的菜葉,塞向她的嘴。
無憂嚇得尖叫著扭頭閃避,然被他壓在身下,又能避去哪里,沒一會兒功夫,也是滿嘴的桂花頭油味,膩膩的,澀澀的。
車下眾人听見動靜,探頭查看,見兩個丑婦竟玩著少年人才會玩的曖昧游戲,禁不住抖去一層又一層雞皮。
無憂和惜了了這才想起車下的那一堆人,伸了伸舌頭,相視一笑,各自呸去嘴里的菜葉,安分下來。
剛被人從驢車上提下來,便听見三姑娘的河東獅吼,伴著木塊敲擊木牆的聲音傳來,「滾到床上去,別頂著牆,這牆快塌了。」
「哪個天殺的,把我才泡上的山棗茶喝了?」
一個女子的嗤笑聲傳來,「哎喲,將將口渴,又正忙著,沒敢走遠,見有茶就喝了,還在想怕是只有三姑娘,才能把山棗茶泡得這麼好,果然猜中了呢。」
三姑娘那張如花似玉的面龐從窗口探出來,罵道︰「看家的本事,不好好學,都一個時辰了,還完不了事,虧你還好意思出來偷茶。」
「哎喲,三姑娘,看你這話說的,哪里是我本事不好,實在是這位猛了些,要不換你來試試?」
「呸,少貧嘴,快開飯了,你趕緊著收工,我可懶得給你留飯。」
惜了了幾時听過這些話,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