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皺了眉頭,往前是未知路,往後又是萬丈深淵,實在不知該如何選擇。
見珠簾後許多如絲的煙雲飄浮,其中一縷被掛縛高梁上發著如星爍一般幽幽的光芒,即便是在幽暗處也特別顯現。
無憂看著那縷不得動彈的絲縷,再看其他可以自由來去的游絲,竟莫名地生惻隱之心
胸膛內一陣悸動,好象有什麼想要月兌體出,拽動著她的心髒,也跟著疼痛起來。
那縷似在沉睡的瑩光,象是突然被驚醒,燥動起來。
然而任它如何掙扎,也不能從梁上掙月兌。
無憂感覺它是想向掙扎向她,如同一個迷失的孩子,突然看見自己的親人。
猶豫片刻,抬步走向前方光亮。
越往前走,冰風越加凌厲,象是能將人連皮帶肉地削去。
剛到門前,還沒踏上台階,一個遙遠的聲音叫道︰「別再往前。」
無憂回頭,只是一望無際的黑,不見有人,重看前向前,一只腳踏上台階。
「停下。」金光閃過,一個素衣婦人出現在面前,攔住她的去路,看清無憂,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平靜,「你不能進去。」
「你是……?」無憂停下。
「我是看守這門戶的小仙。」婦人視線落在她胸膛上,眼里浮起一抹驚訝,接著化成了然。
「這是什麼地方?」無憂手壓在胸口上,想壓下此時胸膛中不受她控制的悸動。
「幽冥夾道。」婦人如實回答。
「前面是通向哪里?」無憂又看那縷在痛苦掙扎的游絲。
「通向陽間各處,誰知道呢。」婦人從無憂身上收回視線。
「難道是輪回道?」無憂低頭看向自己身體,看來自己真的死了。
婦人噗地一聲笑,「你怎麼會這麼想?」
無憂愕然,「難道不是輪回去人間?」
婦人搖頭,「輪回道是正道,而這里是夾道,是天地間的時間裂縫,這里雖然可以通向陽間,但並不知是通往哪一世,而且這里面的風至陰至寒又至烈,尋常人進入,不光將皮骨削成碎沫,連魂魄也能生生撕去。」
「魂魄?」無憂不由得向那些游絲看去。
「不錯,那些就是從各種誤入夾道的生靈上撕下的魂魄。所以,這條並非投生之道,回去吧。」
無憂回頭,望了望身後懸崖,笑了,這後頭哪里還有路。
「絕路未必就不是生路。」婦人不知她是怎麼誤入的這里,但既然能來,也就有出去的可能。
無憂點頭,正要轉身回走,見那縷游魂燥動起來,似焦急,又似不舍,但的魂絲被纏在梁柱上,怎麼也掙不開來。
直覺那魂魄的主人是她所熟悉的,指向那縷泛著瑩光的游絲,「那是誰的魂魄?」
婦人躊躇半晌,抬頭看她,良久才道︰「我兒,小閻王。」
「你是冥後?」無憂陡然一驚,想著與小冥王十八載的相依相伴,雖然不知他的一縷魂魄為何會掛在這里,但面對他**,分辯不出是何等滋味。
想起與小冥王最後見的那一面,他虛弱的模樣,以及他所說的話,再想著天女所說,夾道那頭通向陽間,只是不知是哪一世。
難道她和冥王是從這里去的二十一世紀,再由這里回來的?
「難道沒有人能通過這個夾道?」
「本來這些是天機,不該告訴你,不過既然你與我兒有些交情,也不妨告訴你,不過你知道便好,再不可告訴他人。」
無憂點頭。
「歷代冥王仗著自己特有的法術,雖然同樣會承受刮魂之痛,倒可以進入夾道。不過……刮魂之痛一兩次也就罷了,承受得多了,也是難以承受,一旦承受不住,仍免不了撕魂裂魄,所以此道也不是可行之道。」
無憂眼角莫名地一跳,「既然是小冥王的魂魄,為何冥王不將它取出?」無憂雖然是凡人,但與千千相處這些日子,听她說過不少天上的事,千千就曾說過,天上有種魂燈,可以織補破裂的魂魄。
冥後苦笑,「上天為了不亂了輪回之道,天地間只得在位冥王才擁有通過夾道的法術,傳位之時,也就是法術的移交,一旦傳位出去,就不再擁有這法術。我夫君現在雖然仍代著冥王之位,但冥王之位早些年已經傳給我兒,能通過夾道的也只得我兒。」
無憂輕抿了唇,看來小冥王是因她而丟了魂魄在此,「除了小冥王,難道就沒有人能通過夾道?」
「純陰之血,再加冥王的法術倒有可能通過。」
「有可能?」
「就是說,踏入夾道,便將生死交于上天,到底能不能走出夾道,听天由命,由不得自己。」
「如果沒有冥王的法術,有純陰之血,進入夾道,又會如何?」
冥後掃了眼簾後飄浮的絲魂,「和它們一樣。」
無憂默了一陣,「小冥王現在可好?」
冥後輕嘆了口氣,避開話岔,「此地雖然還未進夾道,但也不是常人能承受,回去吧。」
無憂還想再問,見冥後一拂闊袖,身體被一道強風,不由自主地卷落身後萬丈深淵。
冥後立在涯上,望著無憂漸漸消失的身影,又是一嘆。
她本是天女轉世,這般也不算泄漏天機。
希望她知道了這些,有朝一日,能助孩兒魂魄歸位,不至化在八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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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墜入深淵,大驚之下猛地睜開眼,直接對上一雙好看的眼,垂著的斂勾出極美的弧線。
這雙眼在記憶中清冷淡漠,這時卻布滿血絲,帶著些焦慮。
見她睜眼,焦慮未去,便浮出一抹少見的欣慰,「醒了?」
無憂怔怔地看著他,奇怪的夢境即時遠去,遠得只留下淡淡地一抹影子,而之前的一暮暮卻飛快的映入腦海,胸口一窒,「他死了?」
寧墨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他死如何,你如何?生,你又如何?」
無憂張了張嘴,一口氣堵在胸口,半晌透出不來,過了好一陣,才幽幽道︰「我只是想他好好活著,並沒有更多奢望。」
那日在樺樹林,利用唇語得知他逆天而行,將受到的天譴,同時又知道他意圖逆天。
他可以不在意往生,但她為了貪圖與他一起的那點歡樂,但害他生生世世,那不是愛,是自私和貪戀。
寧墨端起身邊熱氣騰騰的藥碗遞給她,雖然不知她何時醒來,但這藥卻是時時備下,于騰騰熱氣中看著她眼角閃動著的淚光,暗嘆了口氣,臉上仍是冰冰冷冷,「他不會死。」
「謝謝你。」無憂松了口氣,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回答,崩緊的嘴角剛剛一松,笑還沒化開,便已經消失,嘆了口氣,接過湯藥,慢慢喝下。
寧墨一手取過無憂手中空碗,另一只手將一團東西放進她懷中。
無憂下意識得抱住,入手又暖又軟,毛毛呼呼,低頭看去,竟是雪球要醒不醒的愣瞅著她,見她伸了手指到它嘴邊,一口含了,軟軟的小舌頭卷了她的指尖,用力吮吸。
吸得兩吸,沒有女乃水,委屈地‘啊’了兩聲,吐出手指,瞄了兩瞄,又有些不甘心,又再一口含了,再吮,仍是吮不出什麼,焉達達地耷下頭去,含著的手指卻不再吐出。
無憂饒是滿腔的痛,也禁不住莞爾,輕撫著雪球毛絨絨地腦袋,「蛇兒呢?」
寧墨淡道︰「送還了了了。」帶了藥碗出去。
等寧墨出去,才發現置身在一家客棧,房中兩張單人床,另一張床上依著個痴痴呆呆的女子,正眼睜睜地瞅著她,卻是綠鄂,微微一怔後,苦笑了笑。
怎麼就忘了,他是有未婚妻的人。
定了定神,抱著雪蛋下床走到綠鄂身邊,「你叫綠鄂?」
綠鄂卻只是呆呆地指著她懷中雪蛋傻笑。
無憂嘆氣,寧墨一生淒苦,卻還得與這樣的一個傻子過一世。
平兒敲門進來,和他一起同來的,還有一個無憂不認得的婦人,平兒喚她為娘。
婦人向她行禮,「雲娘給郡主請夫。」
「我不是郡主,叫我無憂吧。」此次離府,就再也不會回去,也就沒必要再假冒著常樂郡主的身份。
雲娘笑了一笑,與平兒一起扶綠鄂出去。
無憂想,之前她受傷暈迷,寧墨要照顧她,又得看顧綠鄂,為了方便,自然將她們二人放在一個房間。
現在她醒了,也不必要再與她同房,而綠鄂是他的妻子,他們自該另有房間。
想到傷,才發現肩膀麻木得不能動彈,見桌上有一面銅鏡,掩了房門,隨手將雪蛋放在桌上,解開衣裳,背對銅鏡,查看傷口。
肩膀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看不到傷情,但繃帶以外的肌膚干淨細滑,沒有一點血痕泥跡,顯然在暈迷的時候清洗過。
這一折騰,痛得額頭上滑下大滴冷汗,跌坐在桌邊圓凳上直喘粗氣。
身後傳來寧墨冰冷的聲音,「還想用箭,就別亂動的好。」
無憂慌忙拉攏敝開的衣襟,看向房門,又听寧墨冷道︰「我敲過門,無人答應。」
(移-動書評經常不顯示,所以有些回評也會被吃掉,不過大家起的名字什麼的,我都有認真看,大多也有回,如果沒見到回評的親,不用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