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匪見了無憂,雙眸一亮,坐直身,「喲,我說誰來了,原來是寧大夫家的無憂姑娘。」
無憂眼角都不向他掃一掃,看向一旁高吧,那高台足有三丈多高。
鳳丫看了李匪一眼,不敢再說,起身提了個燈籠走向一旁高台。
抬頭望了望豎地面前的竹梯,兩只小手,一只提著燈籠,一只扶了顫顫巍巍的竹梯,小腿微微發抖。
無憂正在查看鳳老爹的傷勢,鳳老爹摔斷了根腿骨,又被一陣亂踢亂打,雖然沒有性命危險,但要康復卻非一日兩日,如果鳳丫再摔個好歹,他們祖孫倆日後的日子,也就沒法過了。
把鳳丫拽回來,「我來掛。」
李匪笑嘻嘻地站起來,繞著無憂轉了一圈,「這……我可不敢勞駕姑娘,萬一跌著,傷著,我可向寧大夫交待不了。」
鳳丫緊攥著燈籠,「無憂姐姐,不用了,鳳丫能掛。」
無憂木然地瞅了李匪一眼,從鳳丫手中拿過燈籠,「你還小,手不夠長,就算爬上去,也掛不上燈籠。」
樓台雖高,竹梯到了高處,就顫得厲害,但對從小訓練的無憂,並不是什麼事。
輕易的就上到樓台頂端。
掛燈籠的位置離竹梯有些距離,就在無憂探著身子,舉了燈籠夠向上頭掛勾,就在燈籠掛上掛勾,她身體最難受力把持平穩的那一瞬,突然眼角見李匪的老婆走到竹梯下,佯裝扭了腳,肥胖的身體撞向竹梯,竹梯頓時向一旁傾斜倒塌。
無憂本能地在竹梯上一蹬,身子向樓台飛躍,手指搭上樓台木欄,突然想,倒不如這麼死了,一了百了。
她沒了,子言也不必再逆天而行。
欠下的情來世再還,就算沒有來世,他們也會因為她的死,將一切漸漸淡去。
仰頭望向天空,夕陽染紅了天邊,化成七彩琉璃光芒,極美。
陽光刺得她半眯了眼,唇角牽起一絲微笑,搭在木欄的手指一點點松開,身體往下墜去,望著天邊的晚霞,這個世界其實很美……
眼角的笑意慢慢加深,慢慢閉上,有這最後一眼已經夠了。
身體一頓,被一雙手臂接住,淡淡的竹香飄入鼻息。
她輕嘆了口氣,緩緩睜開眼,眼前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眼,這雙慣來冰冽的眸子里,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憤怒和心疼。
微微轉頭,卻見他的輪椅棄在圍觀的人群外,有些愕然,「你能走了?」
寧墨緊崩著臉,看著她生淡然,死無所謂的神情,一顆心被撕成碎片,痛得令他窒息。
听她問話,只是輕點了點頭。
四目相對,卻再沒言語。
方才他趕到人群外,看著李匪的妻子故意撞翻竹梯,看著無憂失足,看著她攀住上頭木欄。
他知道以她的身手,翻上樓台,再叫人架梯子放她下來,根本不是難事,剛松了口氣,她卻放了手。
她在求死。
那一剎,他只覺得天都崩了。
如果他晚到一步,又或者他久未用過的輕功無法施展,再或者沒能將她接住,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她穩穩在在他懷中,卻覺得心頭虛浮,恍然如夢,並不真實,方才的經歷更不敢回去想。
抱著她的雙臂緊得幾乎勒斷了她的骨頭,她不呼痛,他也就這麼緊緊地把她抱著,不肯有絲毫放松,就算把她揉碎了,也要碎在自己懷中。
四周的人被突發的事件驚得呆了,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半晌,無憂才吁了一聲,在他懷中掙了掙。
他手臂收緊,不容她動彈,他怕一放手,就從此失去她。
觀圍的人,這才低聲私語起來。
鳳丫跑來過,拉了無憂的衣角,兩只大眼含著眼,「無憂姐姐,你沒事嗎?。」
「我沒事。」無憂試著笑,那笑還沒生成,便被寧墨冷冽的目光掃得無影無蹤。
垂眼道︰「放我下來,我還要掛燈籠。」
李匪老婆張氏陰陽怪氣地道︰「是喲,燈籠還沒掛完……」
她話沒說完,只見金光閃過。
寧墨腕間金絲纏在張氏粗短的脖子上,冷冷問道︰「誰指使你的?」
張氏脖子被金絲纏住,只覺得皮膚被割破的痛,不敢亂動,斜眼瞅著丈夫,小心叫道︰「相公救我,相公救我。」
李匪是一方霸王,自己老婆竟在眼皮下被人拿住,但礙著寧墨是睿親王的大夫,不敢隨便動手,喝道︰「你趕快放人,傷了我夫人,就算你是睿親王的人,也別想無事。」
寧墨仍只冷冷道︰「誰指使你的?」聲音不大,在場的人卻無一不聲得清白,那聲音入耳,就如同在背脊里塞進一把冰屑,讓人從頭到腳的冷。
「什麼誰指使的?」李匪打了個哆嗦,接著卻提高了噪子,「你想在天子腳下胡作非為?」
一聲輕笑,鳳止從人群中走出,「真是浪費時間,不如我來代他答。」
寧墨淡睨向他,眉頭微微一蹙,不言,等他的下文。
鳳止慢悠悠地抖開扇子,扇了兩扇,見寧墨眼里騰起殺意,才又低低一笑道︰「能讓寧公子急一把,實在難得。」
寧墨眸色愈冷。
鳳止知道寧墨是極能忍的人,但一旦不忍了,那會比誰都下得了辣手,不再激他,道︰「前兩日,我無意間見到,丞相府里的一個小姐召見張氏,給了她不銀子。當時我正在賞花飲酒,並沒留意,不過今天看著這場戲,算是明白為什麼那小姐會拿那麼多銀子給一個霸王的老婆。」
他沒明說丞相家的哪個小姐,也沒明說給張氏銀子做什麼,但寧墨和無憂已經心明。
是葉兒暗中拿銀子收買張氏,尋機會弄死無憂。
她心如死灰,是誰想殺她,她已經無所謂,不過知道有寧墨在,想死已是不能,反倒沉默下去,對身邊發生的事,也不感覺興趣。
寧墨冷瞥向張氏,目光森冷。
不凡離開丟下那句話,讓他看好無憂。
他當時在氣頭上,未多加留意。
但看著無憂離開,忽然想到什麼,忙跟了出來,果然見無憂出事。
這時听鳳止一說,已是了然。
掃了懷中無憂一眼,她表面上沉靜如水,好象什麼事也沒有,但那雙原本清亮靈動的眼,卻死氣沉沉,沒有一絲生氣。
他心底一陣難以言喻的痛楚,手心微微發冷,驀然翻轉手腕,金絲在張氏頸間勒過。
張氏雙目突然睜大,雙手捂向喉間,手指未觸到脖子,已經瞪大著眼直挺挺地仰倒下去,半晌喉間有一排細小的血珠滲出。
金絲回到寧墨腕間,不帶一絲血滴,人群頓時大亂。
李匪怔了一下,蹲一探張氏鼻息,竟已經氣絕,臉色慘白,尖叫道︰「殺人了,來人啊。」
李匪的手下一擁而上,將寧墨團團圍住。
然而,寧墨反手便取人性命,快得叫人根本看不清,他清峻秀美的面龐在他們看來,如同惡煞魔鬼,誰又敢上前。
鳳止搖著扇子的手停下,果然是他的性子。
天下不能忍之事,他能忍,但一旦不忍,便如魔似鬼,可怕之極。
無憂也怔住,這是她頭一回見寧墨殺人,而他卻連眉頭都沒曾動一動。
她雙臂搭著他的肩膀,抬眼向他看去。
他垂眼下來,眸子幽黑,眼光如同一汪柔水,柔聲道︰「我們回去。」
她不言,只是怔怔地看著,這樣的他既陌生,而又熟悉。
他只看她,清冷的聲音響起,卻是對鳳止道︰「告訴他,如果看不好他的人,再有下次,休怪我無情。」
不凡固然有提醒他,無憂有危險,而且鳳止在這里,必是不凡之意。
有鳳止在,就算他沒趕到,無憂也不會有事。
但他仍是不能原諒。
鳳止抿緊著唇,慢慢合攏扇子,他是誰?寧墨是誰?
他的容貌與不凡如此酷似,當年芷蘭皇後有一女三子,其中最小的兒子叫峻竹……
峻竹……墨隱……竹隱……
竹……隱……
鳳止驚抬起頭,難道他是……
寧墨對他驚詫渾不理會,從分開的人群中走出,仍坐回輪椅。
平兒推著他回走。
李匪搶到前方,將他攔下,「殺了人想走?」
寧墨淡道︰「她該死。」
李匪仗著妻子與丞相家帶了些關系,在這里稱王稱霸,轉眼妻子被殺,哪肯罷休,冷哼道︰「天子腳下,豈能由著你為非作歹,濫殺無辜。」
他剛才見識了寧墨的手段,也不敢上前,只是一味吆喝,想拖延時間,等官府的人來。
寧墨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如果你想隨你夫人去,我可以送你一道。」
「你……」李匪臉色大變,怎麼也不敢相信,這麼一個外鄉人,就仗著睿親王的關系,敢囂張到這地步。
要知道睿親王才回京城,腳後跟還沒站穩,雖然有長寧撐腰,但又怎麼能比得了丞相。
睿親王還得靠與丞相聯婚來站腳,而殺無憂是丞相的千金之意,有丞相撐腰,更不必害怕睿親王。
但他也不敢再激惱寧墨,怕官兵未到,他已經被取了性命。
人群外一陣喧鬧,「長公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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