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總是有許多讓你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的事,比如盜版——
可劉士衡才不是憐香惜玉的人,美貌在他眼里更是一錢不值,蘇靜初越哭,他越覺得煩,袖子一甩就要走人。
蘇靜初在屏風這邊听見腳步聲漸遠,著起急來,大叫︰「七少爺,太太和離了,要同姍姐一起去蘇州,鋪子也不開了,我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就算過不下去,你也不該打著姍姐的名號深更半夜地朝我家跑。」劉士衡腳下不停,只冷冷地丟下一句,不過還是吩咐一旁的丫鬟,拿幾塊銀子給蘇靜初帶回去。
蘇靜初才看不上這幾塊銀子,趁著劉士衡在同丫鬟說話,繞過屏風就朝他那里沖,一頭撞進了他懷里。劉士衡下意識地想躲開,但卻無奈後面是牆,想躲也躲不了,只能讓蘇靜初撞了個滿懷。不過他馬上就將她推開,讓到了一邊去,氣道︰「二姨姐,請自重」
那丫鬟飛快地朝蘇靜初臉上掃了一眼,垂頭退下了。
蘇靜初心想反正都被旁人看見了,若不繼續下去,那就白撞了,于是鼓起勇氣,又朝劉士衡懷里去,但這回劉士衡有了防備,哪還會如她的意,馬上閃身躲開了,連個衣角都沒讓她踫到。蘇靜初失望之極,又羞又惱,忍不住哭了起來。
劉士衡卻是比她還要惱火幾分,就只差把個不要臉罵出口來,正好這時那丫鬟取了銀子來,卻不曉得該不該上前,他馬上吼道︰「還不趕緊把銀子給蘇家小姐,請她走人?」
那丫鬟見得劉士衡發怒,再不敢猶豫,趕緊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把銀子塞到蘇靜初手里,然後推著她朝外走,一面走,一面道︰「蘇小姐,下人難為,你莫要叫我為難。」
一路到了大門口,蘇靜初羞窘得不敢抬頭,回身把銀子塞進那丫鬟的手里,小聲囑咐了一句「別亂說」,就飛快地跑了。
不過她是小腳,飛快也沒有多快,還沒跑過衙門的院牆,就開始後悔,難道就這樣回去嗎,那不是白丟人了?可要讓她現在回轉過頭去,又沒這個膽子了,而且劉士衡未必還肯見她,怎辦?蘇靜姍挪著小腳,焦急地在原地轉了幾個圈,果斷地拔掉簪子,抓亂了頭發,想了想,又把上衣領口處的紐扣解開了一個,然後才繼續朝家跑,跑了幾步,停下,把紐扣又解開一個,再才一氣跑回家。其實她還想多解幾顆的,只可惜她今日所穿的這件衣裳,總共也只兩顆紐扣,要多解也沒有了。
她才跑到蘇三成衣店門口,就見喬姨娘和蘇靜瑤兩人提著燈籠,立在甬道口,正焦急地四處張望。原來蘇靜瑤已發現她不在屋里,同喬姨娘兩個找出來了。
「姨娘,四妹妹」蘇靜初嗚咽了一聲,飛撲進喬姨娘的懷里,緊緊地抱住她,大哭起來。
喬姨娘一見她披頭散發,衣冠不整的模樣,心頭就突地一跳,趕忙推開她,問道︰「二姑娘,你這是去了哪里,怎麼弄成這副樣子?」
蘇靜初甚麼也不說,只哭著提了個「劉府」。
劉府?那不是在蘇州?喬姨娘愣了愣,才想起來劉士衡在東亭也有個宅子,便問︰「是不是你三妹夫在東亭的私宅?」
蘇靜初流著眼淚,點了點頭。
蘇靜瑤听得她說出了去處,忙問︰「二姐姐,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說完又憤恨地道︰「我讓爹跟二哥出來找你,他們卻不肯,不然也不會讓你弄成這個樣子」
這回,蘇靜初甚麼也不說了,只是一個勁兒地哭。
喬姨娘和蘇靜瑤見她這副樣子,心里都是咯 一下,糟糕,蘇靜初莫不是被劉士衡給欺負過了?
蘇靜瑤是未嫁的女孩兒家,不好說甚麼,便只幫喬姨娘把蘇靜初扶進房,然後躲出去了。
待得屋中沒了旁人,喬姨娘趕緊問蘇靜初︰「二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說出來,姨娘怎麼叫你爹給你作主?」
「他能給我作甚麼主?不再把我賣給個糟老頭就算好的了。」蘇靜初想起當初的遭遇,悲從中來,哭得更傷心了。
喬姨娘仔細猜了猜她的心思,試探著道︰「若是個年輕的貴公子,嫁給他做妾倒也不虧甚麼。」
蘇靜初的哭聲小了下去,變作了抽泣。喬姨娘心里有了底,道︰「二姑娘,別哭了,趕緊告訴姨娘是怎麼回事,就算你爹不給你作主,姨娘也要幫你一把的。」
「我剛才不是都說過了。」蘇靜初垂著頭,絞著手帕子,一副嬌羞的模樣。
說甚麼?她剛才甚麼也沒說呀?喬姨娘以為她是害羞,只得按著自己心中的猜測,問道︰「你可是被劉七少爺收用過了?」
蘇靜初想了想,搖了搖頭。當時她撲向劉士衡時,旁邊可有個人證呢,何況貞潔這事兒,找個有經驗的醫婆一驗就出來了,作不得假,因此她不敢說謊。
喬姨娘再問︰「那是劉七少爺調戲過你了?」
這回蘇靜初不作聲了。
喬姨娘便氣憤道︰「好個劉家七少爺,吃著碗里瞧著鍋里,有了我們家三姑娘還不知足,還把我們二姑娘給欺負上了」罵完又安慰蘇靜初︰「二姑娘,你也別急,這事兒我一定好好地跟你爹講,讓他給你討個公道回來。」
「他家勢大,還能怎麼討公道。」蘇靜初委委屈屈地道。
喬姨娘笑道︰「自古以來,嫡出姑娘嫁人,庶出姊妹跟著去做滕妾的又不在少數,你怕甚麼。」
蘇靜初這才放下了一顆心,剛才她朝劉士衡懷里撞時,只有一個丫鬟在場,而那丫鬟又是劉府的人,若是指證她撒謊,她大可辯稱是劉士衡叫丫鬟那樣說的,作不得準,她只要拼著名聲不要,去給劉士衡做妾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喬姨娘見她臉上現出笑意來,便知給劉士衡做妾這事兒,她是千肯萬肯的,于是起身出去,把蘇靜瑤叫進來陪著她,然後朝蘇留鑫房里去了。
蘇留鑫此時正躺在床上愁一家人的生計,听得喬姨娘拍門,本還不高興,但一听說蘇靜初被劉士衡給調戲了,馬上來了精神,大叫著道︰「這事兒我得去討個說法」
喬姨娘對劉士衡是十分滿意的,就不想讓蘇留鑫辦砸了這件事,于是急急忙忙地道︰「老爺,好好地說,咱們到底還是親戚。而且二姑娘過去後,也能給三姑娘作個臂膀,這是好事,你不能得罪了劉七少爺。」
「這還要你說。」蘇留鑫穿好衣裳鞋子,高高興興地出了門。
此時已是夜深,他出門又急,連個燈籠也不曾打,一路上跌了好幾跤,方才模到劉宅大門前,叉腰大聲地喊︰「開門,開門」
一小廝揉著眼楮來開門,不滿地嘟囔︰「是誰呀,深更半夜地不讓人睡覺,卻來串門子。」
蘇留鑫理直氣壯地道︰「我是你們家七少爺的老丈人還不趕緊來開門」
那小廝一個激靈,醒轉過來,趕忙小跑上前把門打開,又叫起另一個小廝進去報信。
不一會兒,報信的小廝便回轉,把蘇留鑫給請了進去。
蘇留鑫見他們的速度這般地快,既滿意又得意,一路上胡子翹起老高。然而他到了廳里,卻沒見著劉士衡,只有個穿戴極體面的,自稱叫松實的小廝陪他說話。他馬上不高興起來,道︰「哪有老丈人登門,女婿卻不露面的?」
這時候劉士衡已經躺下了,才不願意為了個一門心思想著賣兒賣女的老丈人起來一趟呢。松實也不敢去傳話,只道︰「我們七少爺早就說了,若是蘇老爺登門,一定好好招待。」說著,就將一錠銀子遞了過來。
蘇留鑫正是愁生計的時候,見著銀子,哪有不高興的,滿心的不痛快馬上就去了七分,剩下三分也多半是對蘇靜初即將做妾的期待。
松實見蘇留鑫的臉上有了笑意,便趁機請他到旁邊屋里宵夜,準備讓他吃點東西好送客。然而蘇留鑫前來是有目的的,哪肯就走,嚷嚷道︰「我家閨女不能被白調戲,趕緊叫你們家七少爺出來」
他家閨女被調戲了?誰?這事兒松實不敢作主,只得冒著被罵的危險,去劉士衡房里稟報。
劉士衡尚未睡熟,听了他的傳話,翻身而起,恨道︰「我就知道是為了這事兒來的,他們家的二姑娘必定不肯白撞我一下。」
松實笑嘻嘻地道︰「蘇家二姑娘生得美貌若花,七少爺被撞一下兒也不虧。」
劉士衡撿起床下的鞋子,朝他飛擲過去,怒罵︰「她再討人厭,也是你七女乃女乃的親姊妹,我們家正經的親戚,怎容得你如此胡說八道」
秋實頭上被砸了個大包,再不敢吭聲,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劉士衡也不叫他起來,自己找衣裳鞋子穿,只道︰「想學松煙跟我開玩笑,腦子里也不先過一遍。」
松實竟是不曉得蘇靜姍在劉士衡心里是這樣的重,唬得連連磕頭,暗暗打定主意,以後再不敢輕慢任何與七女乃女乃沾邊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