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姍靠在劉士衡胸前,有些擔憂︰「听說六哥到了京城後,謹遵對六嫂的承諾,一沒納妾,二沒收通房,就是連青樓都沒去過的,只怕他現在正寂寞著罷,這回好容易有個名正言順的妾室趕到,卻又被我送回去了,他該不會怨我罷?」
「才不會你放一百個心」劉士衡說著,湊到蘇靜姍耳旁,神神秘秘地告訴她道︰「六哥才不會寂寞呢,他在京城可沒閑著,乃是陳琳瑯家的常客」
陳琳瑯家的常客?這同陳琳瑯有甚麼關系?蘇靜姍不明白。
劉士衡意味深長地笑道︰「陳琳瑯家,因為養了不少家伎,在京城極富盛名……」
蘇靜姍馬上扭頭看他︰「你同他不是好友麼?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同他交好的?還有,你們剛才在前院聚會,莫非就召了家伎相陪?」
這算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坑朝里跳麼?劉士衡張大了嘴,愣了好一會兒,方道︰「姍姐,咱們不是在說六哥麼,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
蘇靜姍不說話,橫眉對他。
劉士衡模了模鼻子,道︰「家伎是陳琳瑯家的,他要喚,我能怎地?不過你放心,我沒做甚麼出格的事,不信你問陳琳瑯和六哥去。」
「你們肯定是早就串通好了的,就算我去問,肯定也問不出甚麼來。」蘇靜姍氣鼓鼓地從池中爬上岸,渾身濕漉漉地朝外走。
劉士衡沖她大喊︰「你我夫妻一場,難道這點信任也沒有?」
此話有理,若僅僅因為猜疑就冷戰,未免也太過了,畢竟甚麼證據也沒有,家伎一事,還是劉士衡自己說出來的。蘇靜姍想了想,停下了腳步,回頭道︰「也罷,就暫且信你這回。」
劉士衡為此信任深感欣慰,一個縱身自池中躍起,奔至蘇靜姍身前,三兩下就把她身上的衣裳扒了個精光,美其名曰︰「天冷,穿濕的容易傷風,還是月兌了到熱水中泡一泡,去去寒氣。」
這一泡,自然就是個把時辰起不來,直到夜色降臨,兩人月復中唱起了空城計,方才戀戀不舍地從池中出來,進屋穿衣。
飯桌上,蘇靜姍跟劉士衡講了今日在陳家發生的偷听事件。劉士衡听說她逼得于氏幾人照顧內衣店的生意,直夸她精明無比,不虧是做生意的人。
過了不到三天,果然听計氏說,于氏和涂氏先後都去了內衣店,兩人所訂購的內衣加起來,足有八百套之多,而且其中有六百套都是上等文胸和內褲,令店里大賺了一筆。而且幾天後,于氏又親至店中,以熊氏的名義再次購物,買下上等內衣兩百件,至于是熊氏付的錢,還是她代付的,就不得而知了。
計氏看著賬本,高興得合不攏嘴,直夸蘇靜姍的朋友夠義氣,這樣地照顧生意。蘇靜姍突然也覺得這樣很不錯,很想建議于氏再來听幾次牆根。
提起听牆根,蘇靜姍就想起了蘇靜初,這一晃小半個月過去,她也應該到蘇州了。蘇靜姍所料不錯,此時的蘇靜初,剛剛踏進劉士元家的大門,跪在堂屋當中。
汪氏見著她,牙根深咬,他們劉家在鄉下,可是有名望的大族,一舉一動都會被人議論半天,蘇靜初這一走,已不知被多少人嚼過舌頭,他們家的名聲,簡直就要由此敗壞掉了。就因為這件事,汪氏沒少受到公公的責備,早窩了一肚子的氣,因而此刻見著蘇靜初,簡直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但一見送她來的小廝面生,其中有一個似乎還是劉士衡那邊的人,就有些遲疑,畢竟蘇靜姍是蘇州劉府明媒正娶的七女乃女乃,如果她執意給蘇靜初撐腰,她就算再不願意,也是得給幾分面子的。
蘇靜初生怕受到責罰,此時正是眼觀六路,耳听八方,一見汪氏猶豫,便挺起了胸脯,大聲地道︰「是我三妹——」
但她的話剛起了個頭,就被押送她來的一名小廝給打斷了,那小廝就在門外跪下,邊給汪氏磕頭,邊道︰「啟稟六女乃女乃,是六少爺托我們七女乃女乃把蘇姨娘給送回來的。七少爺說了,他答應過七女乃女乃,在京城期間,不留妾,不留通房的,因此不敢讓蘇姨娘留在京城,即刻便給送回來了。」
原來送蘇靜初回來,是劉士元的意思,怪不得她一副蓬頭垢面,憔悴無比的模樣,汪氏看向蘇靜初的目光,就頗有了些幸災樂禍的意思。她哪里曉得,蘇靜初這一路上,根本就沒有人服侍,押車的又都是小廝,完全無人听她使喚,過得極其辛苦,所以到家時,就已成這副模樣了——蘇靜姍當初不給她配丫鬟,壓根就是故意的。而且這名聲會不會變壞,就得看她的造化,和汪氏的心思了。
不過,盡管對蘇靜初恨之入骨,汪氏臉上卻仍是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和藹地對她道︰「你這一路上也辛苦了,先回房梳洗梳洗罷。」
蘇靜初剛才一听那小廝的話,就知道自己是被蘇靜姍給算計了,並且能猜到汪氏那里不會有好果子給她,因此心里慌張得很,不管不顧地大聲叫冤,道︰「女乃女乃,他們扯謊,送我回來,根本不是六少爺的意思,而是七女乃女乃耍的詭計……」
她當著蘇靜姍家小廝的面大呼小叫,令汪氏很是惱火,遂當即打斷了她的話,嚴厲地道︰「休要胡說,七女乃女乃為何要耍你?于她有甚麼好處?」
怎麼沒有好處,好處就是汪氏責罰起她來,不會再有顧忌,而且會以為劉士元不再寵愛她,從而把她朝死里踩蘇靜初越想越覺得害怕,跪行上前,奮力分辯。但她越分辯,汪氏就越覺得她丟人現眼,趕緊叫來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把她押下去了。
蘇靜初一走,汪氏便朝著門外的幾個小廝露出抱歉的表情,道︰「妾室無狀,竟讓你們看笑話了。」
眾小廝這一路上,早見慣了蘇靜初的種種丑態,習以為常,連稱六女乃女乃言重了。
汪氏命人取來上等封的賞銀,打賞了小廝和車夫,然後讓人帶他們下去休息了。
待小廝們一走,她便去了西梢間,命人在門口掛上厚厚的能隔音的簾子,然後把蘇靜初給叫了來。
蘇靜初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下了,面色慘白,連連磕頭,求汪氏原諒。汪氏看著她,譏諷道︰「哎喲,蘇姨娘,你好容易去了京城,卻怎麼落得這副模樣?六少爺最是個憐惜人的,我還以為他一見你就會留下呢,卻怎麼把你給送了回來?哎呀,這送回來也就罷了,卻怎麼連個丫鬟都不讓你帶,害得你一副飽經風塵的模樣?」
汪氏這一連串的話,羞得蘇靜初抬不起頭來,可這些明明都不是事實,只是蘇靜姍耍的陰謀詭計而已,但後果卻為甚麼要她來承擔?蘇靜初不服氣,一百萬個不服氣,因而在心里把蘇靜姍來來回回罵了上百遍。
可惜蘇靜姍遠在京城,她再怎麼罵,她也不會掉塊肉,而汪氏的責罰就近在眼前,怎辦,怎辦?蘇靜初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淚珠一滴一滴地落到了青磚地上,打濕了一大片。忽然間,她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忙道︰「女乃女乃,我真不是被六少爺送回來,不信你寫信去問他」
汪氏跟看白痴似的看著她,連她身旁的陪房們和大丫鬟們,也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好似蘇靜初在講胡話一般。
蘇靜初的確是沒腦子,她因為得寵,早就已經是汪氏的眼中釘,肉中刺,汪氏只恨沒有個機會整治她呢,而今這機會被蘇靜姍送到了眼前,她豈會放過?如果她真依了蘇靜初寫信去問劉士元,那就真和她一樣是沒腦子了。
事實證明,沒腦子的只有蘇靜初一人而已,汪氏緊緊抓住蘇靜姍送給她的這個機會,迅速地把蘇靜初失寵的消息傳到了每個姨娘和通房的耳里。隨後,根本就不消她動手,其他幾個妾室便把蘇靜初羞辱得抬不起頭來了。
失寵,是對一個女人最大的懲罰,汪氏深諳此理,不但沒有打蘇靜初,甚至連罵一句都不曾,只是按照家中對待失寵妾室的慣例,把她所住的屋子,由向陽的套間,挪到了背陰的單間;然後把她每月的吃穿用度,減掉了三分之二;而且從此以後,別的妾室有新衣穿,唯獨她沒有;別的妾室能跟著汪氏出門去見客,唯獨她沒有資格……如此種種,比起打罵來更教人難過,就好似一把鈍刀子,一點點,從里到外地磨著蘇靜初,令她容顏憔悴,形容枯槁。
消息傳到京城,蘇靜姍雖有不忍,但卻是實實在在地松了一口氣,至少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再見到蘇靜初出來興風作浪了。她的那些愚蠢的手段,真是讓人消受不起,所以,還是以她的悲慘,換得其他多數人的一點安寧罷。
不過,劉士元得知此事後,卻找上了蘇靜姍,怪她不該瞞著他把蘇靜初給送了回去。他雖然不敢當面去責怪蘇靜姍,卻是日日在劉士衡面前嘀咕,使得劉士衡煩不勝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