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撞擊在一起的聲音,叮當瓏璁,听著便知道佩戴著它們的人有多麼快樂,連帶著將它們也搖晃出如溪水一般跳躍的歡快之聲。
這聲音一路跟隨著夏木晚,不是緊緊跟附在後背上,卻也沒有遙遠到回聲蕩漾著幾分不真實。已經立了一上午規矩將眾人的眼色看了個夠的夏木晚本來是有心不理的,可是眼見著這聲音是一定要跟著她進了院門,果然還是要轉身面對。
一會兒還想吃頓熱飯,可沒心思對著這位小活祖宗去吃那些剩飯演戲玩。
「小姑這樣一路跟著我,可是有事?」一青一白兩只玉鐲在那白玉手腕上敲擊作響,整座嚴府之中唯有嚴芊才喜歡听著這聲音如影隨形。
嚴芊調皮的抖動著手腕,今日開心得很︰「沒什麼,好奇而已。」
好奇?夏木晚沉下了臉,自己哪里可以引得這個嚴家的小千金從她剛剛過門便一直好奇到現在。當真是何德何能、榮幸之至!「小姑好奇什麼?木晚也很是好奇。」一次全部說清楚了,遠遠的離了永遠不見到你才好。
「我自然很好奇啊。」嚴芊說的極為理所當然,「前幾日听見畫眉說,洛塵已經有很久沒有在廚房吃飯了,卻總見著他拿著食盒去蕭然的院里。我就是想看看洛塵與蕭然這兩個人在搞什麼名堂,大嫂不用介意,與您無關呢。」說著目光如針一般的刺到夏木晚的臉上。
夏木晚平視著她,一笑︰「洛塵是嚴莫寒的僕人,一時半刻也都離不開的親近。平日里都是廚房將飯菜送到這個院里,何時去廚房吃過。」前一日才听到畫眉的大名,今日便又見識到了她作為傳聲筒的威力。自己從前實在是太過不注意這嚴府中的人事了。
緊追著一問︰「小姑認為洛塵離了嚴莫寒的身邊去找蕭然,你的大哥為什麼不聞不問?便是一日離了不問,為何又日日離了都不問?小姑嘴上說與我無關,這院中出了何事怎麼會與我這個主人絕無半點干系。」上前一步,逼著嚴芊將目光躲開,「小姑的意思是我這明媒正娶、拜了天地、祭了祖墳的嚴家大少女乃女乃其實與這嚴府並無半點關系是不是?還是我家夫君厭惡了我,只等著過了些時日便要用那七出之條將我掃地出門。所以我早就可以不算是嚴家的人,統統可以無視了。」
這話說得可就嚴重了。嚴芊勉強堆起笑容,連連擺手道︰「哪里啊,大家都知道大嫂您和我大哥關系好得很。」哼,都好到分居了。「大哥不是還為了體諒您不要太過操勞,特意讓您住去東廂房,依舊只讓洛塵一個人服侍,足可見心疼得很,離不了您呢。」
「這話說得對,果然還是小妹最懂我的心思。」
唇槍舌戰之間嚴莫寒的聲音插進來,悠然帶笑,歡喜異常。待得夏木晚與嚴芊皆轉頭看過去,他卻早就已經松了洛塵的手,正疾步走上來。
夏木晚慌忙迎上去,見他獨自行走便總覺得觸目驚心。卻剛觸到他的手便被摟進了懷里,知道他是在做戲也不禁紅透了臉︰「妹妹在呢,別鬧。」
「我可舍不得自己的妻子被人誤會。」嚴莫寒找到夏木晚的耳邊柔膩著聲音,「我可是……」咬住了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說,「這日日也都離不了你的。」
這日日離不了?那日日可就離得了了。覺得戲已經做足的夏木晚緊推著想離開嚴莫寒的身︰「光天化日之下你是要讓府中所有人看笑話嗎?快放開我。」
耳中听見嚴芊早就已經羞得轉身跑遠,嚴莫寒便也沒了興致,退開一兩步,招手叫來洛塵,一聲冷笑︰「原來你竟明白。」抬步進了院子,便如往常一般在主屋中自己休息,任由洛塵去找蕭然暗中搞什麼名堂。
本來已經很是感激的夏木晚听到他這麼說話就生氣。明白什麼?是明白洛塵接濟著我是你暗中默許了的,還是明白自我進了這嚴家的門,就再也與你月兌不開關系,便是想離了眾人獨自去尋清靜也不能夠。
賭氣的一扯手中絹帕,夏木晚想起他心里就是恨恨的。欺負人還不欺負到底,莫名其妙的為什麼又要站出來幫她呢!
明白,明白也不能隨了你意!
這一日青玉一驚一乍的跑來向夏木晚通報嚴莫寒竟然帶著洛塵出門去了。關于這點夏木晚其實並不是很驚訝,再去轉念一想,這倒也不失是個洗頭的好日子。陽光正好,院中無人,正可以透透的晾干頭發,隨意的在哪里將枕榻設下就可以躺下乘涼。
閉了眼楮,只听見風吹葉搖,沙沙微響,一頭長發鋪散在枕榻上全無重量,比起每日里盤成的那沉重發髻真是自在逍遙如仙。不多會兒便想要沉沉睡去,夏木晚將身體蜷縮起來,雖然有些微涼卻也不願意睜開眼楮。
感到似有衣物鋪蓋在了自己身上,心下想著是青玉見自己睡去蓋上的,便也沒睜眼,只將那衣服往上拽了拽,撲鼻的一陣香氣,似有些薄荷的清新與刺激,又似帶著一些茶葉或青草的清香。聞到便覺得一陣舒爽,卻又立刻明白過來。自己從未在青玉或者嚴莫寒的身上聞到過這種香氣……那這人是誰!
立刻掀開衣服翻身坐起來,一時間陽光耀得刺眼,夏木晚伸手擋在眼前,稍稍適應了片刻才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誰。
細長曼妙的眼線笑出上揚的弧度,墨黑眼眸靈動著流光溢彩,櫻唇勾起邪氣外露。只因外衫蓋在了夏木晚的身上,嚴莫楚只穿著一件白色絲綢中衣,領口及袖口均繡著淡青色雲狀花紋,秀麗如三春之月,皎皎不染縴塵。
「怎麼躺在這風口里?雖說天氣仍有些炎熱,如果什麼都不蓋可仍是會著涼的。」看著夏木晚尚有些睡眼惺忪的慵懶模樣,嚴莫楚笑的越發邪氣,輕佻的一聲,「木晚。」
甩手便將外衫甩回嚴莫楚身上,夏木晚起身便往屋中走,心中早已生了一股怒火。看來這院中沒人也不是件好處,沒人看著院門,就連隨意進來什麼人也都不知道。
「大嫂就不想知道我來是做什麼的?」嚴莫楚連忙笑著老實了許多,知道自己此刻如果再叫她的名字,恐怕就要永遠被列為嚴禁往來用戶了。見夏木晚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連忙高聲一叫,「我可是專門來找大嫂你的。」
都被點名道姓了,想不停下來也不能隨了自己的意願。夏木晚咬唇,放棄的回身站好,冷清的硬聲問︰「小叔來找木晚什麼事。」一個接著一個,為什麼躲起來都避不開。
「前幾日從嘴快的閑人口中听說大嫂的物品遭公中克扣了。」邊說著便從袖中一瓶花露,知道她不喜與自己太過親密,嚴莫楚只將其放在枕榻之上,「我知道大嫂不喜歡香氣太過濃艷之物。這是江南宜芳閣的玫瑰花露,最是精雅。」
夏木晚立刻抬手拒絕︰「我不需要。」這算什麼,小叔子送給嫂子禮物,不年不節更沒個由頭,說出去不成樣子。
嚴莫楚正將外衫穿著整齊,見夏木晚早就如預料之中的拒絕,不禁笑跌了腳︰「大嫂也真是的,戒心太重了。」冷然一哼,「您只道人人都是馬亦遠那畜生嗎。整日里花天酒地、不務正業便也算了。只知道向嚴家要錢不說,還到處賭錢做耍、打架生事。也真虧了大太太每日里滿嘴的仁義道德,還真就將自己的女兒送進了那狼嘴里。哼!果將人的嘴堵得死死的。」
抻拽著將外衫打理妥帖,嚴莫楚嫵媚眼眸眯起來隱隱有寒光閃爍,滿臉都是不屑︰「大嫂若是不喜歡直接扔了就是了。算是我白孝敬。一瓶花露又算個什麼事。」行禮便要退下。
或是嚴莫楚對于何夫人強嫁嚴陽的不贊同,甚至是強烈的鄙夷,在夏木晚這里取得了幾分好感。將神情緩和下來,夏木晚走過去將花露瓶拿起來遞到嚴莫楚的面前︰「無功不受祿,小叔又沒有虧欠我什麼,這瓶花露還是請拿回去吧。」
嚴莫楚對著夏木晚調皮一笑,嫵媚眼眸是星光一片,自有一份孩子氣卻甩不月兌那三分的邪氣魅惑︰「我知道大嫂心中在想,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攤開手很是無辜的可憐兮兮,「為什麼大嫂就不能相信我並沒有存壞心呢?」
他這樣說,確實令夏木晚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但是不要就是不要,原則問題不能妥協。直接將玫瑰花露塞在他的手中,退開兩步︰「小叔還是送給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吧。這樣上好的東西,別浪費了才是。」
「嘖嘖。」嘆息的搖搖頭,嚴莫楚一臉痛惜,「大嫂用了算是浪費,這話說出去讓人听見……唉,我大哥的名聲啊……」眼楮一眯,十足的壞笑!
呃。這下可把夏木晚是徹底堵死了,更是瞬間紅透了一張臉,有些惱羞成怒︰「你!你快出去!滿嘴的瘋話!」這話里隱透的意思何人會不明白,這個嚴莫楚實在無禮太過了!
「那大嫂為了我大哥的名聲就勉強收下吧。」哈哈一笑,再度將玫瑰花露放在枕榻之上,嚴莫楚幾步便跑出院門,瞬間沒了人影。
「這個……」想發火都沒有了對象,只把夏木晚氣得愣在原地直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