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家。說句實話,之前夏木晚從來沒有在意過。她更加在意的是蘇煦這個人如何,會不會有著包容夏木容調皮桀驁的心胸。但當她攙扶著夏木容緩步走入蘇府,她知道自己錯了。蘇府,是個可以不在意女子身家地位,卻對女子的行為心性有著極高要求的名門世家。
嚴家出入幾道門戶並庭院開闊在江南已屬少有,若不是洛塵偏愛花草也不會弄得嚴莫寒的房間幾乎整日不見陽光。但是在這坐落有序、高門大院的蘇府面前,嚴家亦不過是個花園般精巧玲瓏。從門前下了花轎,蘇煦手牽紅綢,走過一道又一道正門,終于進到正屋。沿路兩側皆已經站滿了前來慶賀的各色官員、家屬內眷,竟是看不到周圍景物只見人的密麻。
夏木容啊夏木容,虧你每日說嘴絕不嫁進這世家官宅。誰知道,偏你竟是進了如此顯赫豪門,往後的日子里繁多的禮節規矩有的是你受得了。
「這新嫁娘身邊攙扶的為什麼不是丫鬟,看樣子竟個已經嫁了人的媳婦。可又不像是媒婆,再說也沒有媒婆攙扶新娘子的道理,這新嫁娘的家中可不會是窮的連個丫鬟都沒有吧。」
「沒見前幾日那一車一車的嫁妝往府里面運,這新娘子是商賈出身,錢是絕對少不了的。據說這人是新娘子的姐姐。姐妹兩個好到相約要嫁給同一個丈夫。現在妹妹出嫁了,一定要姐姐陪在自己身邊,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圓自己小時候的心願。」
「嘖嘖,可惜蘇大人沒這艷福。若是早幾年遇上這對姐妹花,豈不是娥皇女英,享盡齊人之福。」
「女人的心胸你別做指望。這夏家也算是聰明,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分別嫁入嚴家與蘇家,官商之上皆有輔助,前途不可限量。」
「嚴家?便是那個‘嚴家扇莊’的皇商嚴家?我可記得說,那家的大少爺是個瞎子,這樣一個閉月羞花的美嬌娘」
「珍珠在瞎子的眼里,也只是顆魚眼楮,可惜啊,明珠暗投。」
哪里都有這種無聊至極的人。連鈺不耐煩的擠開兩步站到另一側,只想離方才那兩個人越遠越好。踮起腳在人群里尋找那個身影,知道他一定在,可是就是怕他在。
「鈺兒,你這副上躥下跳的猴子模樣做給誰看?新嫁娘先到了那麼多天你早就見過了吧。收形。」連家老爺子連玦原本還是很高興自己這個不肯安分的小兒子居然肯主動找到自己一同出席蘇家的喜宴。可是當連鈺始終晃悠在自己面前,又總是這副毛毛躁躁猴子一般的模樣,老爺子立刻便高興不起來了。
就算是最小的兒子,根本不用他繼承半份家業。可再怎麼說連家也是習武世家,身為連家的子孫怎麼可以在人前沒有半分正經的樣子。
被訓了連鈺立刻便做出听話的乖巧樣子。在蘇煦的好日子里自己若當真把自家的老爺子給氣出個好歹,那罪過可就太大了,這責任可承擔不起。
不過一說起新嫁娘,連鈺還真想去找夏家姐妹玩,實在是因為陪在自家老爺子的身邊規矩太多,半分都得不到自由。再好的山珍海味吃下去也是沒有半分味道的如同嚼蠟。真是越想越坐不住,據說新娘子在婚房里面獨自一人空坐可是很無聊又苦悶的事情。
到底還是尋了一個由頭起身離開,連鈺對于蘇府簡直比自己家里更加熟悉。縱身跳上房頂幾縱幾躍便來到新房的門前,推門便闖了進去︰「我來了。」
屋中夏木晚正將夏木容頭上沉重的鳳冠摘下來,鸚哥和玻璃分站兩側打下手。蕙芷與青衣坐在椅中與夏木容說笑著正是開心。一屋眾人誰對于連鈺的前來都沒有任何驚訝,反倒都是一副「你才來啊」的表情。
連鈺看著屋里屋外都再沒有別人,驚訝極了︰「蘇府居然會有一個院落同時沒有五個以上的丫鬟婆子,這可太少見了,根本就是不可能才對。」直接問向夏木容,「新娘子,你怎麼做到的?」
「這有何難。」夏木容對著鏡子看著連鈺笑,「不就是丫鬟老婆子多嗎,我跟蘇煦說我只習慣這兩個丫鬟伺候,旁人一概不要。蘇煦自然也就答應了。」
連鈺听得差點兒跳起來︰「不是吧,就那個自小穿個衣服都需要三個丫鬟伺候的小少爺,他真的為了你將這一整座院里面的丫鬟都打發走了?」看著夏木容得意的笑臉一個沒思量便又多嘴了,「他屋里的杏兒……」迅速閉嘴還是說得出了聲。
屋中眾人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蕙芷與青衣口中原本留著嘲笑連鈺的話也瞬時間忘了個一干二淨。這個以白痴著稱的連家小少爺,好像又說了很不得了的話。
「什麼桃兒、杏兒。」夏木容見眾人臉色都這麼難看,自己一笑給連鈺解了圍,「哪個大戶人家還沒有個這種丫鬟,就連我夏家……」
「咳」,夏木晚立刻一聲咳,女孩子家家的,這種話不能說出口。
好吧。夏木容表示受管制很無奈,卻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立在自己兩側的兩個丫鬟︰「我來之前所有事情與我無關,但是我來之後,若是讓他再迎人入門,那便是我夏木容無能。」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卻隱去了後半句,只听得旁人更加心寒。這位大小姐居然都不肯將如何整治後來人說出口,可見其心志隱忍,不可得罪
只將夏木容的一頭長發松松挽起來,夏木晚轉身坐回去休息。蘇煦的院落在蘇府之中屬于比較偏僻的角落,這也使得他們幾人在這院中如何玩鬧皆可隨意,夏木容說話更是越發的大膽。對與夏木容的言論她不想做過多計較,卻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好妹妹居然會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
「好姐姐,我可是已經听說了。我那個好姐夫竟然已經已經有了一房小妾。」見夏木晚將方才自己這番言論不當做一回事,夏木容決定直接問出來。
與自己廝混這麼多日都沒有說過,怎麼會這種時候提起來。夏木晚模不清夏木容心中所想,當先反問回去︰「你何時听說的?听誰所說?」
夏木容平常的回答卻十分期待夏木晚接下來的表情︰「昨天晚上,蘇煦來我房里說的。」
「噗」
率先做出反應的人卻是蕙芷。很不巧蕙大姑娘正在喝茶,這話一入耳實在忍不住的將茶噴了一地。青衣滿心不忍的上去幫她捶背,臉色同樣精彩。連鈺的下巴掉了,而夏木晚,卻只想抽人。
「鸚哥玻璃」夏木晚氣得手都在發抖,「你們便是這麼做丫鬟的,小姐房里面進了人居然膽敢半聲不吭。你們是死人嗎」太大膽了夏木容簡直就是在造反
鸚哥與玻璃兩個丫鬟連忙跪下,卻是連吭一聲都不敢的閉嘴不言。
「哎呀我的好姐姐。」夏木容這一臉的奸笑,雖然她很小心的不讓自己的笑容擴散的太大,可是那眼楮閃亮亮的一看就是奸計得逞,「反正我今日已經嫁人了,你就別糾結了。轉回話題說說,你對于你房中那個多余的垃圾想怎麼處置?」抬抬手示意自己的丫鬟站起身。
夏目晚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白說,還不夠這小妮子看笑話的,干脆順著她的話語往下說︰「處置什麼?我還要等著她給我生出嚴家的繼承人,到時候再處置也是一樣。」這話可當真沒有辦法說在人前,夏木晚也只肯說這一句。
一听這話音就不對,夏木容立刻立起了眼楮︰「若是那個丫頭肯老實隱忍,你還準備容她下去對不對?」轉回身幾步走到夏木晚面前便戳她額頭,「瘋了傻了呆了囁了,你還是我姐姐嗎,怎麼可以到時候再說,到時候我不知道你就等著被人分尸吧。」
這丫頭可真下狠手。夏木晚躲不開只想一腳踹過去︰「好歹我也是你姐姐,你難道就不會懂得尊老愛幼嗎。」看來哪日找個時間告訴蘇煦一聲,這丫頭該管也要管,真不能任由著她的性子胡來。
蕙芷拉了青衣一把︰「走吧,我們也要去上妝了。」這種話題實在不利于他們參與其中。看看時辰也差不多,能拖身便要盡早。
連鈺此時瞬間變靈巧,同時站起身道︰「我也要回去了,不然我家那老爺子見我這麼半天不回去還不知道要怎麼發脾氣呢。」漕幫掌事了一輩子的老幫主,眼中是當真容不下沙子的刻板。
三人同時告辭而出,走出院門隱約還可以听到夏木容堅定的聲音「不許優柔寡斷,當斷則斷」。心中同時一把冷汗,看著夏木容柔柔弱弱的,怎麼這嘴上卻如此厲害。上蒼保佑讓她這厲害只在嘴上才好。
連鈺與蕙芷、青衣道別獨自一人走回宴席,心里這叫一個郁悶。自己才偷得一點點兒自由,居然這麼快便又主動返回牢籠,人生啊,為什麼不肯讓他再自由一些。
人生啊,當真沒令他再高興半刻,因為垂頭喪氣間只一抬頭,連鈺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連玦見自己的小兒子磨磨蹭蹭的挪了回來,竟然點頭微笑著不見絲毫怒氣︰「鈺兒啊,才回來?看爹爹遇見了誰?」手往自己身邊一指引。
嚴莫寒不方便起身只一點頭,蕭然率先行禮︰「連鈺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