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花重!你為什麼不理我。」月律協伸手攔著我,一張俊美的臉放大在我面前,眉頭緊緊皺著。
我推開他的手,攏了攏斗篷,淡淡道︰「小王爺,小民乃下賤之人,不敢于王爺攀交,告辭了。」說完我決然的走開了,可是為什麼每走一步,都這麼艱難,是因為雪太厚了嗎!
月律協追過來,拉住我叫道︰「江花重,你沒權利這麼對我。」
權利!我冷笑,「月律協你算什麼,難道你就有權利招惹我,我只不過是個比紙還輕薄的下賤之人,你我今後還是保持距離的好,免得在下玷污了你的高貴!」
月律協臉色很難看,絞絲紅斗篷襯的他臉色越發的蒼白,「江花重!」他發狠般喊出我的名字,像是用盡的力氣。
我不看他,轉身跑開,心里卻有些失落愧疚,剛剛的話是不是說的太狠了,是不是!我一路懊惱,一路自我安慰。
回了屋子,我呆坐在床榻上,腦袋里亂哄哄,煩!我開始找事情做,東翻西找的竟找了一大堆的布料和皮草,盯著這些發了好一會的愣!給自己做個手套吧!一到冬天就會凍手凍腳,該對自己好點才是。點了小銅爐,坐到床榻上就開始做起了手套,過了不多久就听見門外一陣敲門聲,我狐疑,大冷天的誰來串門子,「江花重!開門。」門外響起月律協氣急的叫聲。
我一驚,眉頭緊皺,听他氣急敗壞的叫聲,猶豫要不要開門。
「 !」的一聲,寒風夾雜著雪花,直往屋里沖來,斷裂的門閂靜靜的躺在地上,月律協竟直接踹門而入,我實實的被嚇著了,站在門邊一動不動。
「你和江小先耍我在先,我心中氣惱,可念你的好,並沒惱你,還處處向你示好,可你就這樣對我冷言冷語,江花重!全天下人都可以指責我的不是,惟獨你不可以!我月律協對不起全天下人,可從來沒對不起過你!」
我迎著風雪,迎著月律協的一通叫嚷,耳邊忽忽的風雪聲,眼前一片迷蒙,腦中蕩著他的話,那刺耳的踹門聲,仍在耳邊,那一腳似乎踹在我身上般,疼的厲害。
「出去!」我壓抑著吐出這個字,胸里悶了口氣,然後我大聲的咳嗽起來,嘴里滿是腥甜。
「花重!」月律協驚呼一聲。上前來扶我,卻被我推了出去,「出去!我不想見你。」我拼命的將他往外推,然後將垂危的門,緊緊的合起來,找了桌子抵住。
終于安靜了,我蹲在地上,漸漸的咳嗽著,慢慢疏順了氣。刺骨的寒風從門縫吹進來,全身感覺不到暖意,這里的冬天真的好冷,好冷!若不是有這個安身之處,我怕早凍死在這世界里的一條不知名的旮旯里了,江花重呀!知足吧!這世界沒有好與壞,沒有高貴低賤,沒有愛與恨,只有活與不活,他們讓你活著了,就不要奢求太多了,一旦有了貪念,就萬劫不復了。月律協沒錯,江小沒錯,這里每個人都沒錯,錯的是我,我不該將一切想象的太美好。
我抱膝蹲在門邊沉思了很久,久的渾身僵硬,然後機械的站起來,慢慢的移開門前的桌子,強勁的風雪吹開了門,天暗了,雪花卻白的刺眼,我該親自登門同月律協道歉去,他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他,不該對他耍性子,自己只是個什麼也沒有的求生存的人。
我呼了口氣,踏出屋子,才走兩步,卻見院子里多了個雪人,鵝毛般的雪花裹的人已分辨不出形態,我驚的站住,心驚萬分,不是他,一定不是他,我在心里默念,手急急的扒著人臉上的雪,一張青紫的臉終于在我手下出現,而雙目卻是緊閉的,長長的睫毛上滿是晶瑩的冰晶。我撲過去,大叫︰「月律協,你這個神經病!」「喂!你究竟要怎樣!」我拿臉緊緊的貼他的臉,恨不得這一刻自己是個人暖爐子,能多給他點溫度。理順的思緒,頓時土崩瓦解。
眼前的雪人慢慢的睜開了眼,一點點,像是雪地里的慢慢綻放的蓮,安靜,緩慢,細碎的冰晶從睫毛上滑落,落到了我的唇上,瞬間化作了水滴,我一動不動,靜靜的看著他醒來,如墨玉般的眼瞳,由眼底的最深處慢慢漾出圈圈漣漪,帶笑的眼波,隨著眼皮一掀合,又化作了濃黑的氤氳,「江花重,你討厭我,我又能怎樣。」月律協啞著嗓子,嘆息道。
「神經病!」我都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心里難受,眼眶滾燙滾燙的。月律協卻笑著,「花重!我好冷。」說完,他一下子抱著我,頓時一股寒氣從體外竄進四肢百骸,我的淚水一下子流了出來,這人怎麼那麼倔強,有時候我都不明白他還是我當初認識的月律協麼?
月律協像只小狗一樣,盤坐在我臨時鋪的榻榻米上,裹著厚厚的被子,抱著個小暖爐,眼楮一直追著我跑,嘴角微微帶笑。我不停的從衣櫃里翻騰著,終于找著了條干爽的棉布。
「自己擦。」我將毛巾遞到月律協面前,他卻一臉委屈,喊了一聲︰「花重,我冷,你幫我擦。」我嘴角抽了抽,手抖了抖,本人最受不了有人在我面前撒嬌,而現在眨巴著眼頭頂冒白氣的月狗狗似乎有撒嬌的嫌疑,我彈手一揮,月律協一頭濕漉漉的青絲扭曲了幾下,勉強滑落,我拿起布,輕輕的擦著,算起來我有幫三個人梳過頭了,江小的發絲很柔軟,但有些偏棕黃,洛少羽嗎?腦袋自動過濾,而現在我手里月律協的發絲也很柔軟,顏色較江小要深些,我不得不佩服自己,擦個頭也能浮想聯翩。
「花重,我餓了,給我煮吃的,我要吃面,很長的那種。」月狗狗回了溫,現在又開始討吃的了。看著他純真的臉我又次妥協了。
當我出去忙吃的時候,並不知道,月律協立刻撤去純真的笑臉,並從懷里掏出一物,嚴肅而警惕的在我的屋里尋找藏匿的地方,最後目光放到了我的床,嘴角挑起淡淡的笑,將神秘物件放入我的羽絨枕頭下,拍拍平,然後會心一笑。
我端了面進門時,月律協咻的從榻榻米上站起來,要過來幫忙,只見棉被從他身上滑落,他身上唯一的一件真絲素白里衣,衣襟大開,露出白皙精壯性感的胸膛,汗!這小子還讓不讓人活了,「你……別過來,把衣服給我穿穿好。」我努力的咽了咽口水,平息自己沸騰的血。
月律協後知後覺的,低頭看了看衣服,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手忙腳亂的系好了衣帶,裹了被子,刺溜到我面前,抓起一碗面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一邊說︰「花重,你真好。」
我低頭做手里的事。
「明個,我派人來給你把門修修。你生氣的模樣真可怕,以後我不會再這麼沖動了。」
「不用了,你很好,可是我們回不去了……」我低喃著。
月律協臉色一黯,一個後退撞翻了矮幾上的針線簍子,里面的半成品掉在了他的腳下,「花重,把它送給我可好?」月律協努力的裝出一副對手套很感興趣的模樣,僵硬的笑著。
我知道他是在找縫隙,好吧!我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我點點頭「嗯!可是還沒做好,等做好了給你。」
月律協突然抱著我,抱的很緊,仿佛一松手,我就消失了一般,「花重不要對我這麼冷,求你不要這樣……明明就很溫暖……」月律協幾乎是懇求一般說出這話,他將頭埋在我肩窩,低聲道︰「今天是我生辰,你能見我,我很開心,听人說,生辰那天一定要吃長壽面,我第一次吃長壽面,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花重!我什麼也不怕,可怕你不睬我,害怕我,討厭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幸福,爵位!權勢,錢財,這些我都有,可這一切,獨獨必不是眼前的一碗面,生我者是誰,養我者又是誰,你是我至今唯一感到溫暖的人。」
一番話,攪的我心亂如麻,為什麼會這樣,我使了很大的力氣掙開月律協,慌亂的將他的東西塞進他懷里,不敢看他的眼,我怕看一眼,便就此沉淪,我將他推出門外,拉上門,隔絕我和他的世界,我哪里溫暖了,溫暖可是我從沒體會過的,又怎麼會帶給別人溫暖那。手不自禁的捂上胸口,明明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