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露水深重,我抱著籃子,雲清推著我,輾輾轉轉,來到的地方竟是墓地,晨霧中,矮矮的墳塋忽隱忽現,有種說不清楚的孤寂和恐怖,「姐……」我叫了一聲,聲音里有疑問又害怕。
「沒事,我相公在這里,怕什麼。」雲清笑盈盈的說道。
一陣輕風吹過,我寒毛頓起,原來雲清的相公就葬在這里,過來一小片竹林,只見一座矮矮的土丘,只有那墓碑讓人覺得那是個墳墓。「沈墨!」
「我相公的名諱,今天是他的祭日。」雲清用手帕撢了撢墓碑上的灰塵。
「他本是禮部侍郎的公子,溫文爾雅,一心只為考取功名。」說道這雲清微微一笑,眼底全是柔情,我卻是大大的吃了一驚,心想既然是高干子弟,又怎麼淪落到這鄉村來了。
雲清一邊擺著祭品,一邊又說道︰「其實我是大將軍的千金,從小被家人嬌慣,行事待人一直蠻橫不講理,所以在月夕那晚,我失手一鞭打到了他,那時我心中倒是一點愧疚都沒有,倒是他問我的手疼不疼,世上怎麼有這麼傻的人……」
「既然這樣,你們又是門當戶對,又怎麼會這樣。」我忍不住的問道。
雲清眉頭皺了一下,嘆道︰「我爹一直瞧不起禮部的文官,又怎會讓我嫁給他……只是我那時那麼沖動,卻不知他有心疾,早知道,我也不會那麼任性了的答應和他一起私奔……」
雲清說著,就趴在墓碑上哭了起來,那種切膚之痛我又哪里體會的了,只是感慨一番這樣的愛情,更覺得雲清的豪情和敢作敢為。也明白她喊我一起,也是為了告訴我一切,一直覺得她與村里人不一樣,原來是有這等緣故。
看著雲清整理周邊的花草,我終于忍不住問道︰「姐姐,沒想過回去麼,再說你不想家里人嗎?」。
雲清一頓,手上的動作也放慢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更何況我還是自己跑的,我哪有臉面回去見他們,而且他們現在生活的也很好。」
這算是氣話吧!想不到雲清的氣到現在還沒消的,「姐姐這個氣,這一輩子也沒法消了。」
雲清看我一眼,剛要回我,突然叫道︰「誰在那里!」
這一喊,把我的小命都快喊沒了,「有你這麼嚇人的麼。」
本以為她是在嚇唬我,哪知她一下子奔到了我身後的林子里了,難道真有人在這里,一陣風吹過,再看看那些墳塋,天呀!不會見鬼了吧!
眼前的男人有頭有臉有身子,重要的是還有影子,只是穿的太破,臉很髒,看不清樣貌個子有一米七八的樣子,體型消瘦。「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那林子里干嘛!」雲清一個爆栗拍在那人腦袋上。
「我只是路過的。」
「路過的,大清早的你怎麼會路過這里,你耍我呀!你究竟是誰。」雲清又一個爆栗。
完全的本性暴露,這才是真性情的雲姐呀!好崇拜……
那被敲了兩爆栗的男人,突然嘴角一挑,在笑,我看的清清楚楚,抬頭看雲清,仍是一副豪情萬丈的表情,她沒注意到,我悄悄拉過雲清「姐,那人剛剛在笑。」
「嗯!」雲清狐疑的看了看那男子,「你剛剛笑什麼。」
那男子突然抬頭,眯眼打量了我一番,眼神犀利,探究的味道很濃,他在探究什麼。
「在下名叫喬然,實不相瞞,我其實在這里等了好幾天了。」男子開口沉穩的說道。
等……他等什麼?我和雲清互看一眼。
「我本是鏢局鏢師,只因公受傷,不能再護鏢,後來就雲游四海,直到半月前路過此山,一夜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有個男人對我說,請我護個鏢,我問護什麼,他說護他妻子和女兒的平安,還說他姓沈名墨,還告訴了我在這里等,兩日後就有人來,來的人里面就有她的妻子。」喬然說完了直接看著雲清,「夫人,你是那人的妻子麼?」
詭異!這世上真有神鬼之說。我忍不住問道︰「那你可答應了他。」
「用我父母十年延壽做交換條件,我為何不答應!」喬然一笑,然後站起身來對雲清鞠了一躬,說道︰「夫人你放心,我不會為夫人增添麻煩的,你甚至不用為我安排什麼,只需讓我能在你和你女兒周圍就可,我想夫人一定不忍心拂了你先生的一片好意。」
「他好麼!既然沒有投胎轉世,為何不來見見我。」雲清有些失神。
喬然微微一愣,默默的點了點頭,悠悠道︰「他在陰間謀了個職,想等你百年歸去後,能共入輪回道,好再世為人能再結夫妻。」
我被無視在一邊,只听雲清和喬然一問一答的,全是說的那個已故沈墨,雲清我是理解的,最愛的人已去,听到關于他的消息自然會多關心點,只是那個喬然的怎麼也說的很帶勁呀!這些太荒謬了,什麼謀職,入輪回。
一路聊下來,我是越來越覺得這事的荒誕,第一,這喬然不是本國人,是東陵人,東陵在哪我不知道,但從雲清的驚訝程度看,本國和東陵不怎麼和睦。第二,他一直流浪在外,而整個人的說話氣質完全不像鏢師。第三,也是我最納悶的,雖說人會夢到些稀奇古怪的事,可他竟夢到了那我都沒見過面的姐夫,而且雲清問姐夫長什麼樣子,他竟也能一一答上來。他究竟是什麼來頭。
不到一會兒工夫,我們也到了家門口,遠遠的就看到隔壁的王大媽帶著小澄玩耍。小澄一看到我們,屁顛屁顛的跑了出來,直直的奔向雲清的懷里。
「娘……這個叔叔是誰?」小澄眨著大眼楮,好奇的看著喬然。
「這位是小澄的叔叔,以後他會照顧小澄的。」雲清對喬然微微點了點頭。雲清是要接納喬然了,只是因為這人可以夢到她的相公。再看那喬然只是看著小澄,眼中有朦朧霧氣,嘴角不自然的笑,看著就如同在哭似的。
他這是怎麼了,見到小澄有這麼開心麼,開心的都喜極而泣了。
小澄也不怕生,還甜甜的喊了聲叔叔。喬然更是歡喜無比,從懷里掏出了塊玉,直接掛到小澄脖子上。
午飯過後,雲清張羅著給喬然準備屋子,可是這都被喬然拒絕了,自己跑到院外的破落屋舍,說就住這里,這以前還是養家禽的,收拾一下還是能遮風擋雨的。其實這樣也好,雲清畢竟現是寡婦身份,家里住一個男人終究是要招人說閑話的。
從此,隔壁多了個鄰居,雖疑點多多,可見他為人不錯,又沒什麼壞事發生,我也就不甚關心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