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是一個圓,總以為自己走出了輪回,卻發覺,其實,只是圓的直徑增加了,縱然走了一些遠路,終究還是會回到某個點,繼續,或是重復。
駱奕臣果然是像他所說的那樣,不再糾纏。但是,在顧幻璃看來,那是因為,屬于他的那個殘缺的圓,在不停地尋覓之後,經過一個又一個女生,終于找到了那個與他剛好契合的圓罷了。只是,每一次,與他契合的那個人都是楚……
不,她怎麼忘記了,那個人很早以前就改名叫做顧憐幽了。
桑洛雲對于這種狀況,完全搞不清緣由,但她知道,現在該是她安慰顧幻璃的時候,就像這年春天,顧幻璃曾對她做得那樣。
所以,不管顧幻璃如何燦爛的微笑,桑洛雲都認為她是強顏歡笑。這不是一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但是,顧幻璃實在是解釋無能,所以,不說也罷。
問題是,除了來自桑洛雲的壓力,姑**吵鬧也讓她煩透了。雖然,她們母女還是住在偏樓,但是,無窮無盡的爭吵,已經無窮無盡的娛記,完全將顧家老宅的寧靜徹底打碎。
以至于每天晚上,顧幻璃必須將門窗緊閉,甚至將音樂的音量調大到近乎于失禮的地步,才能讓她安心地讀書或者寫報告。
一天可以,兩天可以,一個星期下去,顧幻璃終于被這對母女折騰到神經衰弱。所以,卡西迪奧新買的房子就成了她的最佳避難所。
而阮紅玉因為顧文娟母女的到來,暫時與何沐陽一樣,留在顧家老宅,也正是因此,顧幻璃有了更多的自由,做她想做的事情。
比如,琉月收到了結婚請帖,沈嫣然的結婚請帖。
這樣的事情讓顧幻璃感覺到意外,卻並不震驚。然而,當她作為琉月來到婚禮現場的時候,卻真的有些驚訝,緊接著,是欣喜還有祝福。
因為,她沒有想到,沈嫣然的再婚對象竟然是當初處理楚林濤車禍案的那個交警隊長——謝峰。或許,在經歷過楚林濤的甜言蜜語和欺騙後,沈嫣然終于明白了平凡和真實才是最重要的。
長長的紅毯,象征著愛情長長的旅程。而沈嫣然的兒子沈希晨緊握著母親的手,站在紅毯開始的那端,神情格外莊嚴。
紅毯的終點,作為伴娘的沈暮然看著謝峰,沉默良久。所有人幾乎以為她要改變注意了,她卻露出最甜美的微笑,「今日,在神的面前,我沈暮然,將生我育我的,對我而言最為重要的母親,交給您。請您在神的面前發誓,將永遠不會讓我後悔今日的交托。」
「我發誓。」謝峰認真地點點頭。
「那麼,現在,是你們的時間啦。」沈暮然對著弟弟沈希晨點點頭,然後倒退一小步,與謝峰的弟弟謝毅並排而立。
同樣的誓詞,同樣的淚水,同樣的喜悅,然而,就在牧師宣布他們在聖父聖子聖靈的見證下結為合法夫婦的那一刻,教堂的大門被人重重的踹開。
沖進來的是幾個陌生的男人,一副在社會上闖蕩已久的模樣,說起話來,已經不能用污言穢語這四個字能夠形容。
但是,這些不過是小小的開場,真正讓沈嫣然母女難堪的是顧文娟抱著楚林濤的遺像,施施然走進教堂的那一瞬。
沈嫣然緊張地看著她的孩子們,然後又看了看謝峰。她已經為過去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好不容易開始全新的生活,為什麼噩夢還是要糾纏她。
如果噩夢是分等級的,那麼,由顧文娟制造的噩夢絕對可以算得上是七級以上。剛剛安寧下來的生活,再次分崩離析。難道,這就是上天對于她的懲罰?
「沈嫣然,你想結婚沒人攔得了你,但是,這個孩子是楚林濤的骨血,我絕不允許楚家的孩子管別的什麼野男人叫爹。」顧文娟看了眼謝峰,她記得他,一個沉默內斂的男人,並不英俊,黑眸平平淡淡的也沒有什麼感情。但是,年過四十的他,修長結實的身軀在黑色西裝的映襯下,一點也不顯得粗蠻反而使他看起來更顯斯文。
這個男人不像楚林濤。
顧文娟說不清自己為何要來,為何心中會有一種莫名的憤怒,仿佛,被人背叛。又或者,當她還生活在地獄時,沈嫣然沒有任何資格先于她獲得幸福。
她一直忘不掉發現楚林濤出軌時的心痛……
然而,不是一句「為了孩子」就可以解釋她的忍耐,愛與親情模糊了界限,隨著時間流逝,她以為丈夫終有一日會回到她的身邊。
然後,他有了私生女。
緊接著,他有了私生子。
再然後,他出車禍死了,將爛攤子留給自己。
現在,沈嫣然拋下過去重新生活。過去的一切,說拋棄就拋棄了,走得如此輕松,如此隨意。那麼她呢?她什麼時候能重獲新生,什麼時候能找到一個好男人,讓他成為她的倚靠?
所以,一起活在地獄吧。只有這樣,她才會覺得安心,
「連你的女兒都改姓顧,你又有什麼資格指責我的母親?」目前就讀于醫學院的沈暮然憤怒地看著顧文娟,她猜到這個瘋女人可能會來,但是她沒有想到,顧文娟竟然會如此的不顧一切。
當年,她將她們母女逼到絕路;現在,她再次現身,在眾人面前,給母親難堪。沈暮然轉頭看了一眼謝峰,目光中,滿是哀求。
「傻孩子……」謝峰了然于心,他愛憐地看著沈暮然,「你應該相信你的母親,這生活是她的,誰也不能奪走,誰也不能替代。」
那溫和的眼神,讓沈暮然差點掉淚了。
「楚夫人,不,沈女士,非常感謝您參加我和謝峰的婚禮。」沈嫣然看著對她微笑的謝峰,看著支持她的孩子們,看著曾經在危難時拉了她一把甚至給了她重新找回夢想的琉月,沈嫣然挺直腰,微笑道,「沈希晨的確是楚林濤的兒子,但是,他也是我的兒子,就像是令愛改隨母姓一般,我的孩子們,隨母姓也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
「林濤死了才幾年,你就這樣守不住?」顧文娟冷笑了一聲,看著謝峰那雙精睿又平淡的雙眸,這個男人跟楚林濤沒有一點想象,沈嫣然現在也算是知名的藝術品投資人,擁有自己的酒吧和畫廊,她為什麼要看上這個男人。亦或者,這個男人到底圖她什麼?美貌?現在的沈嫣然雖然氣質猶存,說白了也是個半老徐娘了。錢財?她那點錢算得了什麼
啊啊,男人嘛,喜歡的不就是柔弱縴細的女人麼,可以滿足他們的大男子主義,可以滿足他們的保護欲和控制欲。
其實,這些年,顧文娟身邊不乏人追求,可是,年輕的不過是貪圖她的錢財,年齡大的她有看不上。說到底,這樣尷尬的年齡,這樣尷尬的身份,這樣尷尬的過去,讓她沒有信心也沒有勇氣再去結識新的男人。
憐幽就是她的一切。
是的,她不需要男人,只要憐幽能夠成功,她就滿足了。
所以,沈嫣然也該是這樣,只守著孩子,只為了孩子,生活。
沈嫣然給她一個淺淺的笑容,「顧女士,與何人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並不需要像誰報備,或是取得誰的允許。」
「你當然不用取得我的允許,一個情婦,帶著一個私生子,一個私生女,說白了都是不明身份。」顧文娟看著謝峰,心中升起無端地憤怒,她走上前,指著沈希晨和沈暮然,「這樣的人不被社會唾棄,竟然還有願意娶她,願意替我的丈夫養孩子……謝先生,你的偉大真是讓人嘆為觀止,只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善舉在某種意義上是在同情小三。如果世界上的男人都像是你們這樣,那麼這些小三就更加肆無忌憚了。年輕時,她可以仗著漂亮的皮囊破壞別人的家庭;雖然若干年後坐不上夫人的正位,但得的錢足以讓她衣食無憂,這時,她就找個老實的男人將自己洗白,然後做個賢妻良母。」
顧文娟抬起頭,對著眾賓客大聲道,「你們這樣的祝福,根本就是幫凶,是鼓勵這世上的小三,告訴她們,就算錯了也沒關系,就算毀了別人的家庭也沒關系。一切都可以重來」
「對不起。」沈嫣然咬住唇,她因為顧文娟的話,過往的記憶在一瞬間回到腦中,那些事情像是大雜燴般五味雜陳。她听得到賓客的竊竊私語,看得到某些人眼中的譏諷,可是,一只手從後面輕輕握住她冰冷的手指,溫暖源源不絕的輸送到她的身體。
「對不起的就完了?你欠下的債,你傷害的人,這一切,只用一句對不起就解決了?」顧文娟大笑著,甚至笑道前仰後合,「謝先生,你應該也懂些法律吧,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如果人人都用一句對不起來帶代替應有的懲罰,那麼,這個世界的正義或是公理根本就是一個笑話,一個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