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幻璃平時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淑女裝,離家出走時穿得那一套回家的當天就被扔得不知去向。或許,哥哥總是以為她沒有長大,所以總將她打扮成洋女圭女圭的樣子,清純可愛倒是沒錯,只是這樣的裝扮讓她看起來像個初中生。
所以,當她在洛倫佐面前褪下連衣裙,只著粉色的內衣時,白皙的皮膚更讓她顯得嬌柔縴弱。她的脖子很美,縴長且優雅,映襯著下面的蝴蝶骨,長發披散開來,遮擋住了她的胸部,讓她的胴體看起來青澀中帶著一點妖嬈。
顧幻璃看著鏡子里的女孩,白皙的皮膚,近乎透明,她忽然笑了起來,眼中帶著淡淡的安然。
女人在男人面前赤luo相見,應是為了真愛,而並不是為了錢。但是,也有這麼一種情況,與情與利無關,純粹是因為美。
洛倫佐見光線西斜,便放下了畫筆,從椅子上拿起她的衣物,一件一件替她穿好。「璃,一會兒我有事要去處理,沒辦法送你回家。要不要我打電話叫人來接你回去?」
顧幻璃恬靜地笑笑,「我正好想一個人散散步,你不必擔心我,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過,別忘了,明天早上要陪我去畫日出。」
一個人靜靜地走在明亮卻綿長的街巷,凹凸不平的道路,偶爾會有腳踏車、機車或是小毛驢從身旁擦肩而過。走了一大段距離,在拐角處看到一間用白石頭壘成的小屋子,給人一種古樸的感覺,到現在,屋頂上還有許多瓦片。都已經進入二十一世界了,但是,站在這座房子前,卻仿佛還停滯在古老的時光之中。
正當她做著這種不著邊際的思考時,「喂,喂,小姐。」某處突然傳來呼喊自己的聲音。像是男性的假音,又像是因為歲月侵蝕的女性的低沉。
顧幻璃抬起頭一看,半掩著門內站著一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
「小姐,來我的小店坐坐吧。」老婦人如此說道。
顧幻璃猶豫了一下,走入那間白色石頭壘成的小店。主燈上罩著一層薄薄的布,使得光線更顯得黯淡。大書桌靠在牆邊,上,面堆滿了私房什物,像是系列的愛情小說、老相冊、以及似乎是長年伴著她的毛衣針……
那個老婦人坐在靠窗的一把矮沙發上,窗簾並有拉上,若是從窗外看,她應在窗戶上幽暗詭異的側影,大概會令人聯想到女巫。
讓顧幻璃啞然失笑地是,老婦人面前的桌子上還放著似乎價值不菲的一顆大水晶球,那人正用碎布小心翼翼地擦拭它。而桌子的旁邊的招牌,更是讓她忍俊不禁。
「佔卜,一歐元」的字句簡單又直白。
只是,為何設在這種地方?既然是要佔卜,應該是在商業區之類的地方,況且一次收一歐元能過活麼?顧幻璃的腦子里浮現出各種各式的疑問。
「小姐要不要來算算啊?很準的,諸如財運、命運、戀愛運等運勢佔卜,或是想中獎、尋找失物,還有消除各種災難,或是塔羅牌佔卜、星象佔卜,茶葉佔卜,什麼都算喲」老婦人灰色的眼楮閃爍著慈愛的光芒。
「不好意思,我沒興趣。」顧幻璃轉身,準備離開這個奇怪的老婦人。
「等一下,請等一下。」老婦人微笑著,很快就說出讓顧幻璃佇足的話。「只是算算不會有損失的啦,小姐我看到小姐的未來里有凶相,如果不先除去災難,肯定會招致不幸。比方說你所要前往的目的地,那位你最在乎的人,他也可能被你的凶運牽連而變得不幸喲你似乎是個不在乎自己會如何的人,不過你也不想因為自己而讓周圍的人不幸吧?不少字我知道你不希望這樣的。」
「咦?」
顧幻璃猛然回過頭,而老婦人的手則伸向了水晶球,然後用非男非女的奇特聲音繼續說,「你做出了選擇,卻被人推回原點,但是,因為這件事所引起的漣漪只是剛剛開始。哪,可愛的小姐,你不希望失去那個男人對麼?如果可以,你甚至願意犧牲自己而達到他的目標,甚至是為此付出性命。」
「這樣的話,我也會說。」顧幻璃鄙夷地一笑,「每個人的生命里都有難以割舍的事,以及最為重要的人。就像是母親一定會保護孩子,妻子一定會保護丈夫……」
「或者像你一般,以妹妹的身份保護哥哥。對麼?」
老婦人的話讓整棟房子里一片死寂。許久之後,顧幻璃看了眼牆上的大鐘,然後掏出一歐元放在桌子上。
「小姐,你的離開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損失。」老婦人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但是,你不想找回原本屬于自己卻被迫失去的記憶麼?」
「你知道什麼」顧幻璃猛然出手抓住她的肩膀,指尖和手腕的力量讓老婦人一怔。「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麼」
「小姐,不要這樣傷害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老婦人的聲音多了一些瑟縮的味道,但是,她的眼中沒有任何表情,冷漠的就像是沒有知覺的昆蟲一般。
「到底會受到何種對待,決定的人是你而不是我。」顧幻璃用清冷的聲音怒斥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記憶有空白?為什麼說我的哥哥會遭遇到不幸?這是什麼意思?回答我」
「所以啊……」老婦人緩緩說道,絲毫沒有被她身上的殺氣嚇到,「……是我佔卜到的,因為我是佔卜師嘛。你近期應該會遭遇到你不太想遇到的種種災禍,而且那是絕對逃不掉的,是啊,應該逃不掉吧然後那個災禍會接二連三的讓你的周遭發生不幸,破壞平常、瓦解平凡,將苦痛及絕望加諸在你身上。至于那個災禍的烽火,最初的受害者,就是你所愛的那個……與你有著相同血緣的人。」
老婦人一本正經的說道,「——他會痛失所愛,用慘絕人寰的方法報復所有人。然而,就是這樣極端的手段,讓他走向不歸路,直至毀滅。原本,身陷囹圄已經是最殘忍和痛苦的事情,但是,你,對,就是你,直接將他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死無……」
顧幻璃並沒有動手去揍那個老婦人,她只是用手捂住老婦人的嘴,希望以此阻止那令人不快的語言。
然而,老婦人即使這樣,表情依然沒有變,她的眼楮似乎在用悚然的語氣說著,「那就是未來的現實,就算我沒有說完,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顧幻璃對于老婦人完全異于常人的態度看到莫名其妙,她松開手,冷冷道,「你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為什麼非要說這種話?你既然說我會遇到災禍,那麼,又是什麼樣的災禍?為什麼哥哥會陷入萬劫不復?」
「人生不可能永遠充滿陽光,有時免不了被黑暗蒙蔽,失去前進的方向。但是,只要有瞬間的光明,哪怕只是微弱的光芒,都能幫人們重新尋回迷失的路。我所能做的,既不是推動你,亦不是拉扯你,而是在黑暗中替你點亮螢火之光……」
顧幻璃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心緒,綻開了一抹微笑,「說得這般容易,你想怎麼做?」
「只要跟著水晶球,你終究會得到屬于你自己的答案。」老婦人如此回答道。
顧幻璃猶豫了一下,終是將指尖輕輕地落在水晶球上。四周的景色飛速的變幻,當一切都停下來的時候,天空的銀月散發著淡淡的青白色光輝,好似透明的一般。
這樣的明亮和黑暗,讓顧幻璃有些茫然,但是,比起從天空垂下的無數粗細各異的絲線,黑暗,又算的了什麼。
抬頭仰望著夜空,卻發覺每一根絲線的歸處都是那顆銀月,她忍不住伸出指尖想要踫觸一下那些絲線。
「小心。」驀然出現的老婦人阻止了顧幻璃冒失的行為。
顧幻璃收回手,喃喃自語道,「這些是什麼?」
「是你與世人的聯系,亦是你活著的證明。」老婦人背著手,仰望著夜空那顆銀月,「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月。」
顧幻璃愕然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這些絲線,每一根都代表著我與某一人的緣分?」
「是的。」老婦人點點頭,抬起右手,指著遠處那根細若蛛絲的絲線,「那就是我與你的緣分。」
「如果我扯斷其中的一根,會有怎樣的結果?」顧幻璃如此問道。
「或許,你的本意只是想與某人斷了緣分,但是,這些絲線從你出生就存在,所以,它們一直處于一種微妙的平衡中。一旦打破這種平衡,輕者癲狂,重者怕是要給那些你與關系頗深的人帶來無窮……」老婦人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她揉了揉眼楮,仔細地仰望著夜空。突然,她的神情變得有些茫然,抬起手又揉了揉眼楮,可夜空的異象依然存在,她不由得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是雙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