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閻。」夜一把將縮在車窗邊的顧幻璃拽進懷里,然後將她桎梏在膝上,就像抱著洋女圭女圭一般,冷冷道,「小野貓,我允許你叫我閻。」
「鹽?」還糖呢!難不成,他們家是一水的雜貨鋪,佐料坊,兄弟姐妹排下來就是茶米油鹽醬醋茶。
「哼。」夜冷哼了一聲,抓起她的手在她的掌心一筆一劃地寫下那個字,然後微眯著眼,「我知道你年少早慧,所以,別說自己不認識這個字。」
「知道,鹽嘛。」顧幻璃並不習慣坐在陌生人的腿上,尤其是陌生男人的腿上,她挪了挪身體,想要坐到後座上,卻被夜制住怎麼也動不了。「鹽大叔,你就這麼把我帶走,我哥哥會著急的。」
「好好叫我的名字。」夜幽暗深沉的眼眸緊緊地凝視著顧幻璃,鋒利的視線如同刀刃上流轉的那層凜冽光芒,臉頰上的那道疤痕在路燈的照耀下格外顯眼,隱隱透出妖異之色,瞧得人心底涼。「小野貓,你眼中有恨,但是,你的心里有猶豫。所以,被這些負累牽絆的你終將一事無成。」
「三歲看小,七歲看老麼?」顧幻璃看著他臉上不算和善,冷漠中帶著疏離的表情,涼涼地吐字,「謝謝,我從沒希望自己能做聯合國秘書長或者登上月球。」
「噗……」零忍不住笑了出來,見自家門主臉色不好,呃,其實從來就沒好過,一直都是這麼的不好。再加上他性情孤僻,陰陽怪氣,不對,應該是冷若冰霜、高深莫測,除了組織內的各項事務,什麼也不放在心上。現在竟然肯和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聊天,還真是……
一切皆有可能啊!
「你很想去太空?」夜伸出手無比輕柔地捏著顧幻璃的下巴,突然笑了一下。他這麼一笑,恰好扯動臉上的傷疤,整張臉變得更加恐怖了。坐在對面的零瞧得毛骨悚然,頓覺背後透出絲絲寒氣。
門主平常是不愛笑的,一旦笑起來,就證明有人要遭殃了。
果然,她很快就听到夜開口說道,「就憑你的身體,想要太空旅行實在是太弱了。所以,在你回家之前,我會好好盯著你接受各項體能訓練。」
「鹽大叔,非常抱歉,我對奧運會的金牌也沒有興趣。」顧幻璃才不管瑟瑟發抖的零對她又是使眼色,又是咳嗽,徑直說道,「不過,你要是能教我一些防身術什麼的,我倒是勉勉強強可以學上那麼一點點。」
「好好叫我的名字,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醒你。」夜看著顧幻璃,臉上的疤痕猙獰駭人,低垂的雙眸漆黑如夜,深深的,陰冷冷的。又似濃厚的晚空隱現的星辰,炫目而美麗,卻又那麼遙遠。
顧幻璃一頭霧水地看著他,隔了許久,才似乎是嘆了口氣,輕輕喊了一聲,「閻。」
「哼。」夜毫不領情地冷哼了一聲,俯湊近顧幻璃的臉。
顧幻璃嚇了一跳,避無可避,只能被逼著與夜對視,就听他低聲說道,「你這個人,吃軟不吃硬。作為‘魅’,同情心是最無用的東西,記住沒有?」說完,他扯動了下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不過那樣子比不笑時還要可怕。
「你這里有炭麼?」顧幻璃蹙著眉,心道,她上上輩子到底做了多少壞事,才會兩世皆倒霉到極點。
夜眯了眯眼楮,猙獰的面孔上雖沒有任何表情,眸中卻閃過淡淡光芒,他一字一字地說道,「什麼炭?」
「有煤就有炭嘛,難道你們是用風力發電?」要知道小孩子的想象力是無窮的,而小孩子的思維跳躍力更是驚人的。雖說他們擄了她,但她自詡有了約定自己必然不會發生危險,那就閑磕牙唄。反正呆著也是呆著。
「噗……」零看到自家門主緩緩轉過頭,連忙擺手示意自己不是故意的,「門主,最近天氣有些寒冷,流感正流行……」
「回去讓白微替你看看,順便給你開上百八十包的感冒沖劑。」夜不緊不慢地說道,只是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而零的表情則像是吞了百八十斤的黃連一般。
「既然有白微,就應該有半夏,厚樸……」顧幻璃掰著手指頭數了數,突然揚起頭好奇地問道,「你們那里有南星麼?」
零捂著腦袋,正唉聲嘆氣,突然听到顧幻璃的疑問,放下手輕笑道,「當然有,只是怕你見了他會被氣死。」
「為什麼?」
「因為在他面前,所有人都是話癆。」
「這樣不是很好麼。」顧幻璃托著腮看向窗外,既然夜願意當寵物一樣的抱著她,就抱吧,反正她也掙月兌不開。
「哪兒好?」零想了想,然後又想了想,「安靜倒是真的。」
「想要傾吐,想要與人分享,卻又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都可以和他說。」顧幻璃看著窗外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建築,幽幽道,「若能有這樣性格淡漠的人做朋友,恐怕會是生死之交呢。」
零抬頭看了眼夜,心中這才有些了悟,為何夜只在霎眼間,便已決定將顧幻璃作為「魅」帶回組織。
車廂內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許久之後,顧幻璃總算沒有再被夜拎著走入那扇神秘的大鐵門,但是,這樣被人抱來抱去的,步頻步長倒是同步了,可一路上,眾人掉下來的下巴實在是太嚇人了。
只是,顧幻璃寧願自己被夜抱著。否則,那些被面色陰冷的黑衣保鏢牽著的藏獒沒準會撲上來,直接將她撕裂。
至于牆上的鐵絲網,還有進門時繁復的過程,哪怕是零故意展現給顧幻璃看得安保措施,其實意義只有一個,就是告訴她,想要從這個地方逃走——沒門。
更讓顧幻璃發瘋,當然也算是讓她心安的一件事就是走進黑與白交織的大廳後,第一眼就看到了有著亞麻色頭發的碧眼笨天使。
「小姐。」卡西迪奧看著顧幻璃墨色的眼眸里像是倒映著細雨一般,盈盈地泛著水光,輕輕吁一口氣。對于顧天熙顧幻璃這對兄妹的相處之道,他現在總算是有些了解了。今夜,他躲在人群中,看著她被楚憐幽陷害,看著她自己解決問題,看著她與零唇槍舌戰,看著她被脅迫吞下膠囊……
說真的,如果他不是顧幻璃的靈魂守護者,恐怕,他會以為這個孩子,瘋了。就像是顧文娟和楚憐幽所說的那樣,顧幻璃受了太大的驚嚇,以至于精神失常。
「少爺命在下轉告小姐,這幾個月就暫時留在夜先生身邊習武。」卡西迪奧對夜微鞠一躬,低聲道,「夜先生,我家小姐就拜托你了。她的隨身行李在下已送至客房,另外,這是營養師給小姐列出的菜譜。」說完,他從懷里掏出一疊紙遞給零。
顧幻璃听著他的話,呆了呆,不知為何,心頭竟怦怦跳了兩下,呼吸有些紊亂。「哥哥有沒有危險?」
「危險倒是沒有,只是不勝其煩罷了。」卡西迪奧輕聲安慰她一句,然後抬起頭對夜說道,「在下有幾句話想對小姐說,不知可否將小姐還與在下?」
下一秒,顧幻璃覺得自己就像是燙手的山芋一般被人扔了出去,還好,卡西迪奧接住了她。「你確定這里不是宇宙最神秘的雜技團思密達?」顧幻璃如此問道。
「噗……」零笑完以後,捂著嘴奪命狂奔,一直跑到門外才想起來應該對某人有個交待,所以,她喊道,「夜,我去找白微。」
卡西迪奧瞧了瞧她一臉郁悶又沒法說理的表情忍不住低笑出聲,眼神逐漸柔軟起來,「事情雖然沒有多麻煩,但是,少爺並不希望你遇到任何危險。索性,這里還算是安全。」
「我從不知道哥哥還認識這些人。」顧幻璃的聲音有些落寞,目光卻落在卡西迪奧的眼眸深處,那眼神含著哀求,黑眸中似秋水微瀾,「卡西迪奧,你說實話,為了我的安全,哥哥舍棄了什麼?」
「小姐,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復雜。」卡西迪奧用指尖輕輕地拂過她的青絲,不禁嘆了一口氣。被扔到陌生的環境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處境,而是顧天熙的安危,這個丫頭,有時能氣的人牙癢癢,有時卻也能讓人心疼地很。「世間一切事物都遵循著所謂的‘等價交換’,小姐,真正參與交換的人是你,而少爺,只是為你與夜先生提供了一次交易的可能。」
「人沒有犧牲的話就什麼也得不到,為了得到什麼東西,就要付出同等的代價。」顧幻璃知道卡西迪奧不會說謊,所以,她總算是恢復了一些精神,「你會留下來麼?」
「恐怕不可以。」卡西迪奧略顯寵溺地模了模她的頭發,柔聲道,「平日里總嫌我嘮叨,怎麼,這會兒舍不得了?」
「廢話!」顧幻璃生氣地揪著他亞麻色的頭發,就像是小孩子在發脾氣耍賴,「把我一個人扔在狼窩,我要是還大大剌剌地說,走吧,走吧,留我一個也不怕,你覺得合適麼?」
卡西迪奧凝望著她眼底的水光盈盈,嘆道,「在下倒是想留下,可這里畢竟是……忉利天的善見城。」
忉利天?
善見城?
顧幻璃愕然地看著站在他們身後冷然望著自己的夜,半晌之後,才喃喃自語道,「他讓我叫他閻,可在這善見城之中,能站在最高處的唯有帝釋。」
她眼中的疑惑夜看得分明,他彎起嘴角,依稀是個微笑的樣子,走上前從卡西迪奧手中將顧幻璃接回來,「你可以離開了。」
「等等。」顧幻璃看著夜,那樣猙獰的面孔偏偏唇邊勾著的那抹淺笑,這個人或許暴戾,但他並不是不講理的人。所以,她轉頭對卡西迪奧說道,「哥哥答應我可以去看他的比賽……至少,決賽的那一日,你要來接我。」
「如果少爺不能打入決賽……」
顧幻璃輕輕一笑,雙手合十放在唇邊,許久之後,她說道,「籃球不是一個人的比賽,我知道,嵐哥哥、奕臣哥哥,還有哥哥的隊友們,會和哥哥一同走到最後的。」
「好。」卡西迪奧沈了沈眸子,似微笑似嘆息,柔聲道,「請小姐保重,決賽前,在下會親自來接小姐。」
送走卡西迪奧,顧幻璃若有所思地看著夜,忽道,「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別人了?又或者,你認識我的父親或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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