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市場需求和前景分析,策略室交出兩份報告。分別是雲計算,和文學網站。」姜特助低頭看了眼報表,繼續道,「根據財務分析與評估,雲計算在市場將改變信息產業的格局,降低服務成本並增加軟硬件的應用自由度,但先期投入較高。文學類網站,是最近興起的專業類網站,根據上下游分析,可以延伸至網絡游戲產業,出版業,娛樂業……最為重要的是,先期需投入的成本較少。」
「你交代策略室。分析掌握雲計算技術公司的前景,予以投資或收購股權的方式。至于你所說的網站……」顧天熙沉吟片刻,大腦飛快的作出分析,「如果收購,至少要佔有市場80份額。做得到的話,你去進行。」
「是。我會在三天之內交出分析報告。」
「承影,文化產業是風雲國際從未涉及過的領域。」顧天熙拿過他手中的報表,冷靜確認著每項數字,不像查看,倒似乎像在計劃著什麼。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冷笑,「關于這個項目,我很期待你能有所成就。」
姜承影垂下視線,面帶微笑。和這個人,共事兩年,加上之前相識的三年,算起來正好是五年。是啊,他們是高中同學、大學校友,就算進入公司,也是同在一家公司的上下級。
猶記得自己背著包急匆匆準備去打工的時候,這個人從樹後走出來,伸出手,冷冷地攔住自己。「玩命打零工攢的錢夠你贍養家里纏綿病榻的母親麼?」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也有妹妹。」這個人很少談及自己的私事,但他的確是這麼說得,「所以,我需要你做我的幫手。」不是施舍,不是憐憫,或許應該算是男人間的惺惺相惜。畢竟,他們彼此一直是學業上最大的競爭對手。直到大學時進入不同的院系,才終于結束對峙,轉而分別佔據著兩個院系的榜首位置。
「下個月一號。」唐承影這樣說,他是個有始有終的人,就算是打零工這種事情,他也會完滿的交接。不管是何原因離開,所有錄用過他的店主,都對他贊不絕口。
「那就從陪我去挑選禮物開始吧。」顧天熙說完,轉身離開。
所以,唐承影在風雲國際的第一項工作,便是陪著上司給從未見過的大小姐挑選十二歲生日禮物。只是,當他眼睜睜看著那個人命令技術人員把衛星定位的芯片安裝在鑽石托架上的時候,才第一次明白,他所挑選的未來,他所認同且跟隨的人,其實——不過是個溺愛妹妹又拙于表達的笨哥哥。
後來,雖然被這對兄妹的相處之道稍稍嚇著,但他依舊堅信,他的上司兼好友,無論多麼冷酷無情,無論如何殘忍嚴苛,剖下偽裝之後,還是那個控制欲極強的太過疼愛妹妹的哥哥而已。
「她在我面前始終太缺乏自信了。如果一味客氣退讓,就算再怎麼有實力也只能放著腐朽……」嘲笑般的聲音突然半途遏止,話尾模糊在空氣中。顧天熙抬手推開窗,清風拂過,慣來凌厲的雙瞳此時柔軟著只剩下疼愛,偌大的辦公室在昏黃夕陽照耀下顯得格外寧靜。
「那是總裁對大小姐太過保護了。」
靜默只維持在短短瞬間,但姜承影清楚看見夕陽下的琥珀色眼楮變了好幾次顏色。
眼前這個男人,與他好幾次的交鋒中都感覺到對方所擁有的某些特質,令人欣賞。那是一些他過去或許也曾有過但無法堅持的東西。所以,他們會成為莫逆之交;所以,他會在接手公司之前,先將需要的人才拉攏到身旁。這樣想著,顧天熙終于半抬頭,面朝他,笑得非常慵懶,「她是我的小璃,我唯一的妹妹。」
「大學啊……」姜承影很是無辜的嘆了口氣,不怕死的繼續撩撥著虎須,「我是沒時間也沒蕭錢交女朋友,不過,總裁的行程記錄表里,可是滿滿當當的。」只是他不知道,明晃晃的白刃毫無預警咚的一聲插到某個很深的地方,痛楚來得猝不及防,無力抵擋。
顧天熙回頭看了他一會兒,隨後壞心眼的撇嘴笑了起來,「說起來,你很擅長說服人呢。尤其是解決那些糾纏不休的無聊分子。」夕陽蘸著血色潑了這個英俊男人一頭一身,濃稠欲滴。
「總裁,我去準備下面的行程。今天晚上是在麗宮宴請土地管理局局長。」姜承影很聰明地當作沒听見,「此人什麼都不喜歡就喜歡漂亮的男人。」
顧天熙聞言雙眉一挑,「他是***?」
「總裁,請不要隨意歧視他人的性取向。」
顧天熙的臉色居然一點也沒變,只是定定地瞪著他好半晌,而後驀然轉身離開辦公室。
半晌寂靜中看著那修長身影漸行漸遠,姜承影低頭劃掉行程本上記錄,順便「特批」給可憐的市場經理一筆公關費。至少,足夠他找幾個「適合」的陪客人選。
其實,他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如此而已。
翌日。
顧幻璃開始她的大學游覽之旅。
國內大學的校園與美國的相比,少了分激情與活躍,多了些安詳與愜意。顧幻璃大學之旅的最後一站,正是北京大學。因為哥哥希望她讀商學院的科系,那麼,除了北大,她根本沒有第二種選擇。
嚴詞謝絕了保鏢的跟隨,顧幻璃獨自走在校園里。
陽光透過摻差的樹葉斑斑駁駁地灑滿肩頭,偶有清風過,樹葉婆娑作響,不覺令人想起耶胡達.阿米查依的詩句來「那是展季,或是季展,我听見你的足音,自東而西你走著」。隨之而來的惆悵,在眉宇間淡淡地擴散開來。
雖然已經回到顧家老宅三天,卻還是沒有見到哥哥。
何沐陽說,上海的事情很多,哥哥還要過幾日才能北上回家。
沒關系她這樣對自己說。早已習慣了寂寞,早已習慣了等待。至少,她對現在的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留下來,竭盡所能的留下來。留在北京,留在顧家老宅,留在哥哥身邊。
對于父母,她的記憶是模糊的,而感情,也稍顯疏遠。只是逢年過節的賀卡與書信,還有,足以令人乍舌的紅包、壓歲錢還有零花錢。她不敢抱怨,也不能抱怨。至少,父母還記得她的生日。至少,在她畢業的時候,還有一束鮮花,是父母從地球的另一端為她送來的祝福。雖然,她不懂,為何親人間要如此疏離。但,終究,她還有哥哥。唯一的哥哥,唯一會和她說話,會擁抱她的哥哥。
或許,她只是過份想念那雙手,那雙只對自己張開的手,以及,只容納自己的臂彎。
是的,她不想哭。她只是想撲到哥哥的懷抱,感受彼此的心跳,以及肌膚傳遞的溫暖。這樣,才能證明,她還活著。
所以,拼命忍耐,還有等待。
天落雨,滴到眼楮里,竟是這樣的疼抬頭,仰望。晴朗的天,竟然轉瞬陰霾?是天為誰哭了?誰為誰哭了?模糊她的視線混淆她的雨,或許都只是她的眼淚。只是,換成天,在為她哭泣。不對,這樣的憂傷,不屬于顧幻璃。振作精神,快步走著,穿過在綠意盎然的校園。
現在,怎麼辦?打電話叫司機過來?電閃雷鳴的雨天,打電話這種事,不能想,也不能做呢
也許,是她在未名湖畔畔逗留太久了。因為,她喜歡種在那里的湖光塔影。楊柳婀娜多姿,枝條低垂,溫柔地拍打著水面,博雅塔的倒影在水中隱隱浮現。橫臥在湖中的有石舫,點綴著塔景的是湖中的小島。幽靜的湖心島是未名湖上的一顆珍珠。翻尾石魚,則是湖中一道獨特的風景。
顧幻璃嘆了口氣,而後,微笑。淋一場雨,又怎樣?
「砰」低頭緩行的顧幻璃不知不覺間直接撞到迎面走來的那名年輕男子手里的傘上,恐是男子手里的傘打得太低,直接剮住了顧幻璃的頭發,倒叫她抬頭也不是,低頭也不是。
「小心。」打傘的男子輕輕喊了一聲,然後伸出手,緩緩將顧幻璃的長發從傘架上解開,然後又將傘撐在她的頭頂,輕揚嘴角冷笑了一下,淡淡道,「剛才,沒有傷到你吧?。」
「沒有。謝謝,嗯,還有,對不起。」顧幻璃微笑著回應他。只那淺淺的一笑,宛如百合初綻,令人心馳神往。
「就算細雨濛濛欲濕衣,也該撐一柄小小的傘徜徉。」
只是下一秒,似水的雙眸看了男子一眼,有那麼三分之一秒她怔了一下。這個人……她不應該在這里遇到才對啊顧幻璃這樣思忖著,所以,簡單地回答,「嗯。」
男子凝視著她,諷刺道,「這樣淋雨,不怕感冒麼?」
「沒關系。」顧幻璃禮貌地回以善意的微笑,她想就這樣和他擦肩而過,只是手腕卻被人拉住。
「我可沒心情看一個傻傻的女生呆呆地在校園里淋雨。」說著話,他已經拉著顧幻璃跑了起來。
雖然是問詢,但腳步已經隨著他不由自主的移動。「等等……」顧幻璃出聲想要阻止他,卻發覺自己已經被他帶著跑起來。
「我不是壞人,放心」男子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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