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場景……」顧天熙俯低身子,凝視著顧幻璃,輕輕摩梭著她發燙的面頰,低啞暗沉的聲音,帶著溫柔的憐惜,暗藏著濃烈的愛,呢喃,「那天晚上的雪,打得臉上生疼生疼的,眼都睜不開。腳嵌進過膝的雪里是怎麼也跑不快的,已經蒙著頭地趕了,那時,父親正在法蘭克福開會。」
「當管家帶著我趕到醫院的時候,你已經經歷過一輪生死脆弱地躺在早產保溫箱中,依靠呼吸機維系生命。」顧天熙當時沒有覺得太過恐懼,只是現在回想起來,卻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站在玻璃窗外看著瘦弱的仿佛是小耗子一般的妹妹生命力在一點一點的流失。
這些事,顧幻璃第一次听說,或許是因為沒有人能憶起作為嬰兒時的種種記憶,所以,她只能去傾听,去體味,去思考。
「擁有那樣的父母,是我們無從選擇的。但是,如果沒有那次綁架,也許我不會知道你對我而言到底有多麼重要。」顧天熙眼眸如流水般眷戀地勾勒著顧幻璃稚氣猶存的輪廓,他嘆息著,再度用雙唇貼上她的唇瓣,輾轉。「從那時起,我突然醒悟,顧氏繼承人並不是我存在的理由,只要我活著,多少間像顧氏一樣的公司我都可以擁有。但是,唯獨你,是不可復制不可再生的所在,也是我必須傾盡全力保護的所在。」
「哥哥,你不能放棄顧氏」顧幻璃掙扎著推開顧天熙,躲開他若有似無地撥弄著耳珠的舌尖,「絕不能將顧氏交給姑媽還有憐幽。」那些公司對她而言不算什麼,但是,就算現在哥哥掌控著風雲國際,顧氏企業也只能由哥哥繼承,並且在他的手里發揚光大。
顧天熙眉間不自覺蹙了蹙,從小到大,妹妹從未表現出太過厭惡某人的情緒,也從未有過任何對于家產的爭奪之心,難道,她在姑媽家寄住的那幾年,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我知道這樣的說法太過任性和自私,失去楚氏企業的姑媽和憐幽也非常可憐。可是,祖父大人和祖母大人過世時,姑媽已經繼承了屬于她那部分的遺產,就算她將憐幽改回母姓,與顧家也只是有血緣關系不是麼?」
「我對姑媽和憐幽沒有任何不滿,我只是不想看著哥哥將顧氏幾十年的基業轉手送與他人,哪怕是曾經撫養和照顧我的姑媽。」
「哥哥,我這麼貪婪,一定讓你討厭了吧。」
手指纏緊顧幻璃耳邊垂下的青絲,半晌,顧天熙發出幾不可聞輕嘆,「晚了。」
極靜,連窗外的雨聲都可隱約入耳。
「因為我對麼?」顧幻璃眼中閃過一絲復雜,她輕聲道,「如果我和哥哥在一起的事情傳到父親的耳中,他一定會勃然大怒,甚至……會剝奪哥哥的繼承權……」
「那又如何?」顧天熙熾熱的手掌牢牢地桎梏著她的腰,「我的風雲國際再過幾年,絕不會比顧氏差,所以,任何人包括我們的父母在內,以所謂的繼承權或是其他理由背著我威脅你,你都不許妥協。否則……」
琥珀色的眼眸閃過一絲冰冷,顧天熙輕笑,在顧幻璃的唇邊曖昧吐氣,溫柔蠱惑的聲音緩緩而出,「我會因為自己得不到你的信任而傷心,甚至狠狠地懲罰自己。所以,如果你愛我,就不要逼我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哥哥真壞,明知道在我心里,哥哥比我自己還要重要……」
顧天熙心中悸動不已,他低下頭堵住顧幻璃猶自翕動的雙唇,舌頭長驅直入,帶著佔有以及愛戀的狂野霸道,侵佔著她的唇舌。直吻得她意亂情迷,在他懷中癱軟輕顫,才啞聲道,「那就讓我們一起墮落吧。」
許久之後,雨停歇,烏雲散去,月光將房間照成淺淺的白色。
顧幻璃露在被子外面的臉,鼻尖敏銳地感覺到床邊似乎有一團寒氣,讓原本溫暖的室內降溫不少。朦朦朧朧地睜開眼,透過月光環視四周,卻空無一人,除了緊緊擁著她沉沉睡著的顧天熙。
淺白色的月光映照在他俊逸的側面,睫毛偶爾抖動兩下,然後靜止在空氣中,寧謐的氣息,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蔓延到了整個室內。
顧幻璃緩緩坐起身,她並不擔心會吵醒顧天熙,因為現在的她本就是靈魂凝結體。隨手拿過被顧天熙扔在一旁的浴衣罩在身上,她緩緩離開臥室。
黑色的西裝,一絲不苟的領帶,一看卡西迪奧這樣的裝扮就知道是他今天出席董事會議。那頭發也應該是精心打理過的,現在卻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已經沒有辦法看出那個具備成熟魅力嚴謹風範的神秘商界精英那讓無數女人迷醉的優雅氣質。想到這兒,顧幻璃下意識地彎動了嘴角,眼楮里流瀉出無聲的笑意。
卡西迪奧抬起頭時,看到得正是這樣一雙微笑著的晶亮的眼。于是,顧幻璃得到的是一個更深更深的微笑,是卡西迪奧一貫有的那種,聖潔的,溫柔的,讓人舒心的微笑。
有多久沒有看到這種微笑了,從上次分別到現在,快兩年了吧。雖然幾天前曾經匆匆見過一面,也不過是寥寥幾句,隨即分別。驀然間她想起那場夢,顧幻璃的臉一紅,卻沒有說話,甚至連想的念頭都極力排除在外。
然而,她不曾發覺,那雙看著他,幾乎是嚴厲地注視,注視著她的眼楮怯怯地垂下睫羽擋住了所有的眼神。
說不上是對視,只是安靜地,細致地,似乎時間就這樣流逝。或許是負責清潔的人臨走前忘記關窗,微涼的室溫讓顧幻璃忍不住抖了一下。
卡西迪奧並沒有松開時,他只是彎著嘴角,側頭看向牆壁的某處。顧幻璃順著望過去,看到擺在那里的古舊掛鐘,秒針一格一格地走著,很快就和另兩根指針合並到了一線,然後又錯開。
「時間到了。」
清晰可辨,近在咫尺,印在額頭上。
幻夢里熟悉的觸感,卻不是熟悉的溫度。驚覺縈繞在自己額頭的冰涼氣息,顧幻璃愕然地看著他,「小卡,你是不是病了,怎麼這麼冷?」
「你嫌棄了?」故作抱怨的訝異,卡西迪奧啼笑皆非地用同樣冰凍的手去觸踫自己的唇角,試著測溫,顯然沒有得到結果,眼楮里若隱若現著淡淡的失望。
「什麼嫌棄?」顧幻璃蹙起眉,下一秒,她才捂住嘴,怔怔地看著他,「小卡,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我讓雪野和暗影去非洲找你,你知道麼?」
「當然知道。」卡西迪奧的手指輕輕拂過她輕顫的睫毛,最後停在她的嘴唇,好似蝴蝶翩翩嬉耍在嬌女敕的花朵上,輕輕地,柔柔的,緩緩的移動,最後是惋惜的嘆息。「也許,我不該給你這幾天的時間。因為,就算你再珍惜眼前的幸福,也終有必須失去的這一刻。」
顧幻璃頓時懵住了,她的手指輕輕劃過卡西迪奧冰涼的臉頰,細細地繾綣著他微濕的發燒,感覺著他依舊冰冷的體溫,和耳邊平穩的呼吸。「你騙我。」
「是麼?」卡西迪奧輕笑著將顧幻璃抱到臥室,兩個人就那麼靜靜地看著相擁在一起沉沉睡著的顧天熙和顧幻璃。安靜的,交織在一起的兩人的呼吸,呼吸著彼此身上熟稔的氣息。臉上,是幸福而又滿足的微笑……
「這是你犯下的原罪。」近在耳邊的,是卡西迪奧如常的聲音,但是話語之中的冰冷,卻讓顧幻璃瑟瑟發抖。
她定了定神,腦子迅速地轉了起來。
「你覺得什麼理由可以說服我放過你和顧天熙?」卡西迪奧語帶諷刺地說著。
就像是虎口中的羔羊一般,也要做垂死的掙扎。「這世上,犯下原罪的何止我一人?那些殺害無辜之人卻逃月兌法律懲罰的,那些欺凌女性卻依舊逍遙法外的,那些高高在上肆無忌憚踐踏眾生的,你不看不听不管,卻只盯著我,難道,我和哥哥在一起會毀滅這個世界麼?」
「住口,」卡西迪奧打斷了她的話,額頭上暴出幾條青筋,他的氣勢就好像是要活活的把顧幻璃給掐死似的,但是,她依舊挺直腰桿毫不示弱的瞪著他。
無論什麼情況都不許妥協,這是她對顧天熙的承諾。
卡西迪奧伸出手來,顧幻璃以為他要打她,不由得閃躲了一下。這個小小的動作卻再一次讓卡西迪奧的心痛了起來,他抓住她的肩膀,對著她的臉大吼,「你不能因為厭惡駱奕臣就混淆愛情與親情。你只是覺得對不起顧天熙,你對他只有依賴和孺慕,所有的幸福根本只是你脆弱的幻想。」
卡西迪奧語氣中的陰狠和怒氣從骨子里侵襲到顧幻璃的身體,但她仍是咬著牙堅持道,「那又如何?這樣……或是那樣……我和哥哥不過是以另外一種關系一種方式相處,並沒有妨礙任何人。」
沒想到,天使憤怒起來竟然是這樣的恐怖。平日里總覺得他是個好好先生,有一點學究的味道,臉上始終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但是當他抓住顧幻璃的頭發將她揪起來,往更衣室走去時,她掙扎著,死也不肯去。卡西迪奧看她跟不上,索性扯著她在地上拖。地毯上的硬毛磨過她的靈魂,極痛卻不曾留下任何血痕。
在鏡子前站定,卡西迪奧將她的臉固定在前面,「看看你自己吧,顧氏的千金大小姐,這樣的事情如果讓世人知道會造成怎樣的轟動,會給你自己帶來怎樣的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