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哥」顧幻璃猛然從夢中驚醒,有些迷茫地看著昏暗的天花板。一時之間,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多年前那個滿心悔恨在空氣中逐漸消失的顧幻璃,還是那個和洛雲一起追逐櫻花的顧幻璃。
「小璃,你醒了?」
耳邊傳來略帶疲憊的聲音,顧幻璃微微側過頭,卻發覺有什麼東西從額頭上掉了下來。她怔怔地看著顧天熙略顯疲憊的臉,掩口咳嗽了幾聲,艱難地說道,「哥……我怎麼了……」
「發高燒,而且還昏睡了好幾天。」顧天熙將顧幻璃抱在懷里,將玻璃杯放在她的唇邊,「來,喝點水,然後再睡一會兒。」
暗光里溫柔以及焦急,在顧天熙琥珀色的眼眸中閃爍著。
「啪嗒」。
一滴淚落在顧天熙的手背上。
緊接著是無數滴。
顧幻璃只覺得自己的心痛死了,可她根本不知道為何會如此的痛,仿佛,她在因為高熱失去意識的同時也失去了一樣最為重要的東西。可她無論怎麼想,都找不回消失的記憶。
也許,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也許,她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只是……
真得是噩夢麼?
「對不起。」顧幻璃咳嗽了幾聲,方蹙著眉,輕聲道,「因為我沒有做好身體健康管理,耽誤哥哥的行程了。」
「既然知道,以後就不許這樣怠慢自己的身體。」顧天熙的聲音雖然嚴厲,但他手上的動作卻溫柔地像是對待易碎的宋代汝窯長頸花瓶一般。
「是。」顧幻璃低頭答應著,心里也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只不過是生病而已,怎麼會莫名其妙的流這麼多眼淚,仿佛失去了世界上對自己最重要的人一般。
「少爺。」門外傳來何沐陽低沉的聲音。
「一會兒會有醫生替你復診,吃完藥再睡一會兒。」顧天熙替顧幻璃蓋好被子,俯身在她的額頭親吻了一下,旋即離去。
顧天熙回到書房,翹著腿舒服地靠上沙發背。他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看向這些年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執事。因為管家年事已高,所以顧宅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何沐陽負責,當然,顧天熙私下里進行的一些投資和私人事務也全權交給他。如果沒有極為重要的事情,他沒有理由突然離開顧宅。
「什麼事?」
「楚夫人最近與駱葉二家來往頻繁,加之風雲國際的股價近期出現的波動狀況,屬下以為,少爺應立即采取措施應對。」
顧天熙接過何沐陽的報告,略微的翻了幾頁,眼中驀然閃過一抹銳利的異芒。唇邊彎出一抹冷笑,他緩緩道,「你怎麼看?」
「屬下以為,楚夫人已從駱葉二家口中得知當年楚氏企業破產的原因,而駱葉兩家則是打著漁翁得利的念頭。何況尚浩然辭去執行總裁的職位後代領技術團隊專心研發的新產品,或許才是駱葉二家最有興趣的。」
「看來,駱家對我還是沒有信心。」顧天熙的手指輕輕敲擊的沙發的扶手,低笑道,「駱家最近的一直熱心于海上石油的開采,只是他們那個近海鑽井平台負責人卻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你聯系幾家媒體,然後派些人保護那些‘無冕之王’過去看看。」
「是。」
「至于葉家,他們當年能拋下葉青嵐的車禍與駱家握手言和,今日也自會為了利益出賣我們。」顧天熙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有時候,人才儲備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甚至超過了公司目前的發展。所以,他緩緩道,「听說葉家的新藥上市後,一直在打專利侵權的官司?」
「屬下明白了。」
「等小璃的病好些,我會帶著她一同回國,在此之前,公司的事情由姜承影負責,你只要控制好公司的股價順便替駱葉二家拔拔荒草就可以。」
「是。」
五日後。
「去查一下,我們那些機密檔案被人竊取了。」走入大門的葉培禎就扯開領帶,將渾身不舒服的高檔西裝給月兌了。
「檔案被竊了?二爺,我們的網絡布置很嚴密,不可能吧。」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精瘦男子跟在後面接住衣服,微微皺眉道。
「不可能?哼,那個蠢蛋發明人竟然讓他的律師公開里臨床試驗的一些數據,如果這次的官司打輸了讓普世醫療集團的聲譽受損,大哥會直接將我千刀萬剮。」跑上樓踢開書房門,抓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個號,「是我……廢話,我當然知道他不在國內,否則你怎麼有膽量接我的電話。少羅嗦,快去幫我查一下到底是誰在暗中支持唐瑞晨和我唱對台戲。要快……做不到?哼,那些話你很想听我重復一遍麼?我告訴你,你我早就是一條線兒上的螞蚱,想自己個洗白白然後逍遙自在,沒這個可能。」
掛上電話就看見立在他跟前的男子,葉培禎沒好氣地罵道,「朱思端你個蠢貨,去,給我搞幾個耐玩的,老子一肚子氣沒地方撒呢。」
「明白。」朱思端應了聲連忙退了出去。
敞開的落地窗,輕紗般的簾子隨著夜風曼舞,夾雜著痛苦的哀求聲。夜涼如水,在眾人看不到的樹梢,亞麻色的發絲閃著微光,在星月交輝的寶藍色夜空下,碧色的眼眸的深處是極深的厭惡。
一夜無眠。
而在幾十公里外的某處莊園。
「砰砰砰。」
「進來。」坐在書桌前,喝著黑咖啡的駱奕臣淡淡道。
「少爺,是壞消息。」身為駱奕臣私人秘書的方展鴻面色凝重的走了進來,印著黑眼圈的臉看上去似是幾夜未睡。
而駱奕臣竟是毫不意外,他只是淡淡道,「我要知道具體情況。」
「類似海域的污染面積達到70平方公里。」
聞言,冰冷的唇角向上一彎,「我那位表兄惹禍的能力倒是長進不少。」
「現在,這件事官方已經知道了,而且各大媒體明天就會在頭版報道此事。」
「各大媒體?」
「是的,全部是官方的媒體。」
「看來,這一回兒駱家得罪的人是在逼著駱家自斷其腕。」
「少爺?」
「動用各種力量,將這件事延後三天,到時候駱家會給官方和漁民乃至所有人,一個滿意的答復。」
「這件事要不要請示一下老爺?」
「他?」駱奕臣撐著頭,揚著嘴角,「駱家已經有了一個殺人犯,不需要再多一個來湊趣。何況,像他那樣的渣滓,只怕沒人願意用血染紅他的髒手。」
「少爺」
駱奕臣搖了搖手,「那些無聊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想听。」
「可是,這一次漏油事件,賠償金額巨大,如果不通知老爺……」
「誰惹的事情就要誰來填這個坑。」駱奕臣凌厲的邪眸一眯,下一秒,他的臉上又露出那種溫暖的笑容,「找人看好他,到時候召開新聞發布會,總得有個人出來送死。不過,既然是他自己犯的錯,倒也不算是替罪羔羊。」
「少爺不覺得這次事件的曝光很蹊蹺麼?屬下雖然已經派人去追查,但對方手段太過高超,至今沒有查清……」
駱奕臣笑得更溫柔了,然而,這抹讓人毛骨悚然卻也迷人萬分的微笑卻讓站在他面前的屬子不由得一抖,「做生意,就跟打仗一樣,勝者為王敗者寇。我們獲取信息的時間比人家晚,自然事事處于補救的位置。索性,對方只不過是想要敲山震虎,所以,這點小動作也沒什麼。何況,是我們自己出了問題,才讓對方有了可趁之機。」
「雖然公司這些年結下不少仇家,可有實力做到這種地步的……實在是屈指可數。只是屬下不明白,對方為何要將目標定在表少爺身上?他雖然沒有講太多事情放在工作上,畢竟是駱家第三順位繼承人。」
「這樣不好麼?」駱奕臣輕輕一笑,晶亮的黑眸中閃著懾人的精光,「失敗者早早離場,才能讓最後的決斗更刺激,更有趣。」
「少爺的意思是,這件事極有可能是那個人做得?」
「呵呵……」駱奕臣的手指在書桌上敲了幾下,慢條斯理地開口,「他的腦子很聰明,奈何兵法看得少,只會那種直來直去的殺法。不過是個莽夫,若這件事真是他做得,倒叫我刮目相看了。」他彎起的嘴角笑得好不溫柔。
「看樣子,少爺已經知道對手的身份了。」
駱奕臣並沒有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天上的冷冷星光。他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眺望夜空了,過去,這樣靜謐的夜總會讓他有無數的靈感,現在,「Dunkelmond」就像是曾經無數次出現又消失的奇跡亦或是驚喜,早已被世人所遺忘。
甚至連他自己,都記不起年少輕狂的歲月。
記不起那個改變了他人生的清晨。
記不起他已經失去的熱情。
同時,他又是熱情而開朗的。
同時,他一直記得那個飄著雨的午後。
同時,他總是會站在最近也是最遠的地方,默默凝望。
當天邊第一道曙光從地平線躍起時,駱奕臣起身解開襯衣的扣子像浴室走去,雖然他的身上和過去一樣完美,但是,他心里明白,那些丑陋的傷痕不過是隱于皮膚之下,銘刻在他的骨頭,血管,神經,甚至在每一個細胞上。
打開花灑,任冰冷的水灑在他身上,駱奕臣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在微笑還是在哭泣。「小丫頭,你打算在日本待一輩子麼?你知不知道,嵐很想你,比任何人都要思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