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丹火變異
寧靜的室內，赤水五個元神各據一方，自顧忙碌著。
三十年前，她自听了素和向紫一席話後，就堅定了要學習制衣之技的決心。只因她的本命法寶被毀，那能夠自動成長進化的寶衣對她實在是太有吸引力，以至于她明知那只是素和向紫的計謀，目的就是提升她的學習興趣，她仍是毫不猶豫地進了套。
當然，她也知曉學了制衣技後能做出那種寶衣的機率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她沒有了解過，沒有努力嘗試過，讓她就這樣放棄，她卻是不甘心，因此，在素和向紫讓她留在這里先了解制衣的歷史、法訣、材料等信息時，她立即就答應了。
悟星峰的事情並不急，有四女在。至于夏航，在她出悟星峰之前，神識掃過峰內時，發現夏航已修煉至煉氣九層頂峰，快要築基了。幸好她以前為了以防萬一，早就將金丹期之前所需的靈丹靈石等物交給了他，有四女在旁照應，她也放心。
赤水回神，當初素和向紫離開時，並沒有要求她將這里的東西全部看完，只讓她先看基礎部分，另外的可按她的興趣任意挑選。
可是赤水本是認真之人，既然要學制衣，必然就要學好。
這里如此特殊，估計她不一定能有第二次進這里的機會，她可不想在將來的某一天因為某此東西不知道而後悔莫及。
其實素和向紫也是好意。
因為一位修士的神識有限，意識海里能存的信息也是有限的，若是意識海里的信息超過了自身所能承受的範圍，其意識就將有崩潰的危險。
當然，赤水暫時還沒有這方面的煩惱。
因此，她在素和向紫離開後便一分為五，這一看就是三十年。
少頃，五個身影又合一。赤水轉身看了看，如此多的珍藏，都被她納于腦海，雖然她只是囫圇吞棗，將之強記下，但那種腦海裝滿信息的充實感，仍是讓她無比喜悅和滿足。
她走出禁制，就見一名粉紫衣裳的女子迎了上來。赤水認得，這女子叫紫菊，是素和向紫下四大女婢之一，修為並不比她低。
紫菊沖赤水行了一禮，道︰「悟星殿主，峰主已經閉關，特命紫菊在此等候，這是峰主交代紫菊要轉交給殿主之物。」她說罷，遞了一個紫色的儲物袋和一塊白色玉牌過來，「白色玉牌是進入聖島藏經閣的令符，儲物袋里則是殿主所需要的初中期制衣材料。」
赤水接過，將之收于袖內，心下也感嘆于素和向紫的細心，面上卻是極為客氣道︰「有勞紫菊姑娘，請問我師傅何時閉的關？又要何時才會出關？」
紫菊答道︰「峰主閉關已有三十年，她曾言，若她此次閉關順利，將有望達到大圓滿境界，但並未說起出關的具體時間。」
赤水聞得「三十年」這個數字時，心下一跳，問道︰「師傅可是在送我進了禁制後就立即閉關了？」
「是。」紫菊看了她一眼，答道。
赤水點點頭，面色有些復雜，向紫菊客氣地道了謝後，才往悟星殿飛去。
她心里想到一種可能，素和向紫是不是在索龍嶺有所感悟，才會閉關呢可是她又將這種想法強壓下。有所感悟對于高階修士來說何其重要，別說十年，便是稍晚一刻，都有可能失之交臂，若素和向紫真是為了她而硬推遲了十年時間閉關，她不會感動，只會覺得受寵若驚，甚至是惶恐。
應該不可能吧
赤水立于悟星峰，轉頭往主峰的方向長長看了一眼，才進入峰內。
四婢均在，或許是因為時間的關系，沒有了印象中的些許浮躁，心態已穩，面色從容，作為一峰管事的風範盡現，面色恭敬，「見過殿主。」
赤水微微頷首，「嗯，我現在需要進練功室研習制衣技，你們先將賬薄整理好，等我出來後再看吧」她頓了下，「先讓夏航來見我。」
「是。」四婢看了看，恭順地退了下去。
片刻，夏航進來了。
他看上去約莫三十歲左右的模樣，比之以前成熟了不少，因為修煉的緣故，氣質更加沉穩，眉宇間隱現鋒芒，氣勢初具。
赤水眉峰微動，略帶絲笑意道︰「築基後期了？看來你這些年並未有懈怠，不錯。」
夏航微赧，道︰「這還要多謝幾位姐姐的提點。」
「她們的功勞我知道，可你能有這樣優異的成績，也是你自己勤奮努力的結果。」
或許是因為夏航曾親眼目睹那次大戰，雖然差一點就身隕，但對他的修行卻是極有幫助，不然以他單純的經歷，怎能一路順利地修煉至築基後期而未遇到任何阻礙呢？
赤水估計，在他結嬰期之前，應該不會遇到境界上的問題。
赤水感嘆，想當初她從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一路走來，經過了多少波折才修煉到了築基後期，到了蒼海大陸，而夏航居然如此輕易就達到了這般的成就，除了勤奮外，可能還與他的天份和資質分不開。
她心里如是想，面色卻是不露，「我之前一直很忙，也沒顧上你，你還有什麼要求和想法，盡管道來。」
夏航修為越高，對她的幫助就越大，在這一方面，她倒是不會吝嗇。
夏航搖了搖頭，道︰「幾位姐姐對晚輩諸多照顧，晚輩住得很好，只是晚輩修為低微，一直也沒幫上前輩什麼忙，甚是羞愧，哪里還有什麼要求。」
赤水聞言，沉吟片刻，「按理以你現在的修為，該出去游歷一番，不過現在外界並不太平，你又不了解修真界的情況，放你一人出去，我也不放心。不若這樣，我那位紫姓朋友還有一段時間就將蘇醒了，待得他走時，我便讓他帶你一同離開吧。」
夏航聞言吃驚地瞪大眼，「前輩這是要驅晚輩離開嗎？」。他的眼里閃過一縷受傷。
赤水見此，有些無語，難不成他也有稚鳥情結？
她搖頭，解釋道︰「並非如此，讓你隨他去，是因為適當的游歷對你的修行有好處，而且他必定是要回去建設他的靈台，你前去觀摩學習，以後我還需要你回來幫助我，你可願意？」
夏航小心看過赤水的面色，確定她未有虛言，才答道︰「晚輩願意。」
赤水微露滿意之色，「好，你真願意為我效力，我自也不會虧待于你。」她手輕輕一動，從袖里滑出一個儲物袋，交給他，道︰「這是你金丹期和元嬰期所需要的靈丹和靈石，你收好。另外，你還需要學習一門技術，你去找星荷她們吧她們會指點你的。」
夏航小心翼翼地將儲物袋收起，道了謝後，才微露些不舍地離去。
赤水感應了一下紫加的位置，發現他胸口的巨洞已是被修復了大半，她估模著紫加可能並不用等到一百年就會蘇醒，畢竟他的傷雖然看著可怖，其實並沒有她當初所受的傷重。
她將神識收回，一個閃身，就進了練功室。
練功室里的模樣仍是如初，她掃了下周圍山峰的情況，確定沒有什麼異常後，才放心下來，拿出當初星竹給她的禁制令牌，開始重新設置練功室里的禁制，讓星荷等人若是有急事時可以聯系上她。
待設置完畢後，她才盤膝坐下，開始回想之前在書室看到的諸多信息，從最基礎的信息開始慢慢消化和參悟。
書室里面的東西很全面，赤水又有煉陣的經驗作為基礎，因此理解起來並不費力。
並沒有多久，她就已經將基礎信息整理完畢，她拿出之前紫菊交給她的儲物袋，猶豫了下，又將之放在一旁，繼續參悟起來。
她五個元神，整理起來極快，除了一些極是晦澀難懂的信息被她列出來留待以後再慢慢學習外，其他的都被她揉搓在一起，融會貫通，直到這時，整個制衣師體系才向她緩緩展現開來。
這是一個龐大的體系，同煉陣師一樣，共分為七品，但每一品又分為上中下三等。這些信息從制衣師的起源歷史、制衣的材料選擇、材料屬性的區別、煉衣的各種技巧法訣、到繡衣的方法技術等都有極為詳細的講解。
這是一個極為正統全面的制衣傳承體系，所謂的名門正派不過如此。
赤水面色又變得有些復雜，拿起那個紫色儲物袋又看了看，是她過于小心謹慎了嗎？為什麼明知素和向紫對她的好，她仍是放不下心里的芥蒂呢
她微嘆了口氣，從儲物袋里拿出一些要用的材料，接著小口微張，將體內的丹火盡數吐出。
一團約有拳頭大小的青火出現，停在半空中，青色的火焰隨著微風輕輕飄拂，無盡熾熱的能量往四周擴散開來。
赤水目光微頓，是她很久沒有煉陣的緣故嗎？為什麼她感覺自己的丹火顏色沒有變深，反而變淡了一點呢？
她這才憶起，自從她被困于浮世牢籠後，她存積的煉陣材料除了一些備用的外，其他的不過十數年就煉完了。雖然在出了浮世牢籠後她去采購了大批材料，可後來一直都沒有時間煉制，直至現在。
她搖了搖頭，或許是錯覺吧
她心神一整，從邊上挑了一卷一階的靈蠶絲置于丹火之上。
不過數息，那卷蠶絲就軟了下來，融化成小小的一團，成透明狀。她仔細觀察，發現其內里其實並未融合在一起，仍是保留著靈絲的形狀，只是一些雜質卻是在丹火的熾烤下被排出。
她連忙按照信息中所說，凝神將那些雜質驅離開來，又驅動著丹火經過一番處理，一卷新的靈絲處理光畢。
赤水將之抽出來細看，只見那蠶絲比之前更加柔韌和通透，散發出些微朦朧的光暈。
這是成功了。
她便手一揮，一縷靈力注入丹火中，丹火蹭一下脹大至圓球狀，火焰張牙舞爪，急欲吞噬著什麼。
赤水「啪啪啪——」將數卷相同的蠶絲一起拍進了丹火中。
不多時，幾卷蠶絲就處理好了。
赤水將蠶絲抽出，卻沒有再繼續，反而盯著那團丹火若有所思，她確定了，不是錯覺丹火不只是顏色變淡了一點，好似熱量也有了些突破……
她微頓了下，心下微動，手輕輕一彈，那絲在炎湖取出用于淬體的地心火出現，數十年過去，這絲地心火仍是豌豆大小，看上去與之前並沒什麼差別？
是因為它嗎？
赤水自問除此外還真找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她目光在丹火和地心火之間徘徊數息，腦中忽然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竟是驅使著那絲地心火往自己的丹火靠去。
這若是在脈絡內，她是絕對不敢如此做的，因為她不用想都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會是多麼慘烈。
她之前只听說過有修士能將異火煉化為已用，相當于一件煉寶的工具，可卻從未听說有修士的丹火會如她這般發生改變。
此時，那絲地心火已至她的丹火面前，一個如圓球大，一個卻如豌豆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她想到丹火的變異情況，不由又有些猶豫。
哪知就在這時，那地心火卻是不顧赤水的意願，徑自往她的丹火撞去。
二者相撞，瞬間迸發出一道強烈耀眼的光芒，刺眼無比。
赤水本能地閉上雙眼，哪知就在這時，丹火上的火焰一下瘋長，青色火焰狂涌而出，無盡熱力襲面而來。
她迅速往後退了幾步，仍是被那全方位暴動的火焰掃到，烏絲鳳羽袍微起波瀾，竟是將所有火焰全部接下。
赤水檢查了下，一點都沒有被傷到，不由暗嘆，不愧是一品衣，就算置身于這般火海，也能做到全方位的防護。
她正贊嘆間，一抹狂躁由心升起，她抬眼一看，就見中央青火正在肆意地凌虐著她擺放在地上的材料，她頓時一驚，一道清風驅出，將地面的東西全數卷回。
她一檢查，不由苦笑，全部暴廢了幸好儲物袋還未被燒壞，不然她就真是虧大了。
赤水來不及惋惜這些，目光極快移向中央，心里也開始出現了一絲焦急。
她現在雖然看不到那絲地心火在哪，但她卻是能感應到丹火的狂虐之氣，顯見是它仗著體形的優勢將地心火吞掉了，卻無法同化所致。
她本以為，地心火雖然厲害，卻僅有一絲，而她的丹火經過千余年的積練，怎麼也不該差了才是。
可是現在，她有些不確定了。
如果最後卻是那絲地心火佔據優勢，將她的丹火反噬了，那她定要後悔莫及。就算不這樣，若是兩火不能同化，那就只能相互毀減，到時候最大的可能就是兩者皆失。
想到此，她也不能淡定了，手一揮，靈力驅出，形成一道屏障將四周漫舞的火舌往中央壓去。
火舌自是不從，奈何內憂外患，力有不及。
就見整個青色的火球在空中四處飛竄，頻頻撞在屏障上，引起屏障一陣陣的哀鳴。
赤水繼續加注靈力，並將那個屏障逐漸縮小，最後成一個約半丈大小透明的球狀將暴動的丹火縛在中央。
她也直到此時才看明白，那絲地心火就在丹火的中央浮動，應該也是在掙扎扭動。
她也有些詫異，它的丹火能被地心火改變就已是奇特了，如果它還真的能將地心火完全同化掉……
她心下一動，不知道為什麼，她此時卻是想起了當初她在翠煙宗道閣悟道後明慧真君同她所說的話，她說她金丹經過淬煉後將更加緊實，那些金光也有著驅魔避邪的作用，難不成因為這個，她的丹火也發生變異了？
她目光有些復雜地看著那正在極力與地心火相抗的丹火，就見它隨著火舌的噴吐，熱力消散，顏色卻是越發的淡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因為火舌的噴吐，丹火的力量也在隨之變弱，她卻沒有了之前的焦急之色，反而有些安心，似乎，她只要安靜的等下去就行了。
她輕輕地將屏障收回，盤膝坐下，任丹火在她四周扭動徘徊，心緒微微浮動。
她似乎總是與別人不一樣，雖然她竭力隱藏自己的不同，但有些表現卻是騙不了人的，也騙不了她自己，現在丹火變異，更是提醒了她這一點。
她靜靜看著自己的丹火浮動的弧度越來越小，隨著火舌的舞動，熱力四處飛濺，體積也開始縮小，顏色更是越來越淡。
至最後，丹火已是從圓球狀縮小至核桃大小，丹火中心仍是無色，而邊緣的火舌卻是變成了淺青色，隨風而動。
赤水輕輕一招，將那團丹火吸至手掌之中，仔細感應了下，確定內里那絲地心火已經完全被同化掉了。
她輕吁了口氣，同時又有些怔然。
若是她將這個消息散布出去，必將在修真界引起轟動。
她搖搖頭，發現丹火雖然體積變小了那麼多，熱力卻沒有降低，反而提升了不少，這究竟算是丹火吞噬了地心火，還是地心火將她的丹火提純了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無論是哪一種可能，她都不能讓別人知曉。
她雙手捂著臉，些許笑意從指縫間溢出。
她此時才反應過來，丹火變異對于她來說意味著什麼。她是一位煉陣大師，丹火的提升，也就表示了她實力的提升。
也就是說，以前她需要一個月才能煉化的材料現在可能只需要二十天就能完成，當然，還不只這些。
她想，那些各行業的大佬們若是知道，必定是對她各種羨慕嫉妒恨吧？
她想想那樣的情景，不由打了個寒顫，決定遵循一向的原則，保持低調，這事嘛，還是留著她自己偷偷的樂就行了。
話雖如此，她仍是自顧笑了個夠，才恢復淡定，繼續拿出制衣材料，煉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