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Z市,又兵荒馬亂地熬過兩個工作日後,終于迎來了周末。顧俊良原以為可以好好睡個懶覺,卻被無情地告知周末要加班。這天一大早,他就到唐家來恭候雪倩。唐慶年看見他坐在客廳,慢悠悠地走了過去。這個新保鏢雖然才上班兩個星期,但已經出入唐家好幾次,讓他有些詫異。
顧俊良見他走過來,站起身恭敬地說道︰「早上好,董事長!」
唐慶年揮了揮手,「在家里不用這麼客氣,坐吧!今天還要加班?」唐家兩父女向來不交談,對于雪倩的行程,唐慶年還不如保鏢清楚。
顧俊良點點頭,「唐總說她今天有個重要的約會。」
唐慶年含笑打量著他,過了半晌,方才問道︰「小顧,你是哪里人?做了多少年保鏢了?」他此刻有些擔心雪倩不會找不到男朋友,就跟保鏢談戀愛吧?不少字要真是這樣,那多丟臉!
顧俊良一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老實地回道︰「W市農村的。」
「家里還有什麼人?」最怕家里有什麼三姑六婆,七舅舅八姥爺等著救濟。即便富裕如唐家,也是很怕窮親戚貼上來的。
「只有女乃女乃!」
唐慶年詫異地揚了揚眉毛,隨即又沉默地點點頭。無父無母,肯定一早就出社會做事,沒念過什麼書,兩人又怎麼會有共同語言呢?多慮了吧,雪倩一定看不上這個小子的。
就在兩人談話時,雪倩靜靜地從樓上走了下來。顧俊良向唐慶年躬了躬身子,快步朝她走過去,「早上好,唐總!」他將雪倩從頭到尾細細打量一番後,詫異地問道︰「你不是說有重要的約會嗎?你就穿這身衣服去?」
雪倩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問道︰「這身衣服怎麼了?」
一身洗得發舊的運動服,看起來倒像是去超市買菜的著裝。即便天生麗質,也不用這樣有恃無恐吧?不少字怪不得二十五歲了還沒談過戀愛,就這態度和脾氣,哪個男人接得住。顧俊良遲疑了下,問道︰「你確定你這身衣服,不會把你的約會對象嚇跑?」
雪倩嫣然一笑︰「不會,他們就喜歡我穿這身衣服。」
顧俊良無奈地聳聳肩,人家說性格決定命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他按照雪倩的指示,開車來到一個偏僻的街區。他心里越發納悶起來,莫非唐雪倩今天要體驗一把平民約會?不知哪位仁兄有這膽量!
停好車後,顧俊良緊隨雪倩往一個大門走去。走近一看,才發現大門右側掛著一個牌匾,上面寫著「鶴鳴福利院」幾個大字。原來所謂的約會,就是來這里?
雪倩一走進福利院,立即有工作人員迎上來問好。她微笑著點點頭,徑直朝一個教室走去。剛一推門就听見砰的一聲,雪倩嚇得往後連退幾步,剛好退進顧俊良的懷中。待顧俊良將她扶穩,她方才看清楚,原來是兩個小男孩在放禮花。
小孩子們見她被嚇了一跳,都高興地拍手叫道︰「白雪公主來了!」雪倩做出一副鬼臉,笑道︰「哼,你們錯了,我不是白雪公主,我是巫婆!被我抓住,你們就完蛋了!」說著就撲上去抓那些小孩子,教室里頓時笑成了一片。
顧俊良一向受不了小孩子尖銳的聲音,他默默地退出教室,坐到了門口的椅子上。一個女教員走過來,向他微笑了一下,坐到了他的旁邊。她開口問道︰「你是唐總的保鏢?」
顧俊良自嘲地回道︰「看起來就像干這行的,是吧?不少字」
女教員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像,我本想猜你是唐總的男朋友。不過據說她目前還是單身,所以只能猜是保鏢了。」
顧俊良察覺到她的不安,其實他是無所謂的。職業無分貴賤,保鏢也是靠一雙手養活自己。但此刻要是說出這番話,應該會起反效果。他故意岔開話題,問道︰「唐總,經常來這里嗎?」不跳字。
女教員點點頭︰「恩,她很小的時候就經常來。以前都是跟唐老先生一起來,後來唐老先生過世了,她就自己來。」
兩人都靜靜地看著教室里。雪倩正在跟小朋友們講故事,一群小孩子圍在她的身旁全神貫注地看著她。
「你們知道白雪公主是怎麼醒來的嗎?」不跳字。
小朋友們很配合地搖搖頭。她調皮地笑了笑,說道︰「因為她是一個很有心機的公主,早就看出巫婆的把戲,所以她並沒有把隻果吃下去,只是做做樣子而已。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一個小女孩舉手問道︰「那王子呢?公主不是因為被王子吻了,才醒過來的嗎?」不跳字。
雪倩搖搖頭,「王子是打醬油的!」如果人人都等著王子來救,那早就死翹翹了!
顧俊良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一個好好的故事,竟被她講成這樣。
過了一會兒,雪倩帶著一群孩子從教室里走出來。路過顧俊良時,她眨了眨眼楮說道︰「顧先生,我們差一只老鷹,我覺得你很適合這個角色。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加入我們的游戲?」
顧俊良起站起身笑道︰「我這只老鷹輕易是不出手的,你們這群小屁孩要是落到我手上,我一定會把你們做成東坡肘子吃掉。」小朋友們故作驚慌地歡笑起來,兩個小女孩一左一右地牽著他的手往外走。捏著兩只軟綿綿的小手,顧俊良心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就是所謂的信任和依賴嗎?
同小孩子們玩了半個小時的老鷹捉小雞後,雪倩和顧俊良便出了一身汗。好在午飯時間到了,老師們出來組織小朋友去吃午飯,兩人才走到大樹下面休息起來。
雪倩擦了擦汗說道︰「想不到你還能跟一群孩子玩起來,很多男人都不喜歡小朋友。」
顧俊良依舊坦率︰「我也不喜歡小孩子,只是我也是孤兒,能夠體會他們的心情。」
雪倩詫異地抬起了眼楮,她以為世間的孤兒都是沉默寡言的,為何顧俊良可以整日掛著笑臉?過了片刻,她又問道︰「那你也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顧俊良搖搖頭,眼里含著笑意,「不是,是我女乃女乃把我養大的。」
「父母過世時你有多大?」一個老人家要把一個孩子拉扯大,還要送他上大學,不用想也知道有多艱難。
顧俊良回道︰「十歲」停頓了片刻,他又說道︰「我父母都是老實的農民,沒什麼文化,一輩子只會種地。有一天我父親看見高速路上有一個大卡車的輪胎,那種輪胎可以賣一千多塊錢呢!他興奮地沖到馬路中央,想要拾起來,卻沒看見有一輛卡車迎面開了過來。我母親一時心急,沖上前想將他推開,最後兩個人都送命了。」他的嘴角輕輕上揚,看起來像是在笑,聲音卻有些顫抖。
「你親眼看到這一幕?」雪倩親眼看到自己的母親在病床上離去,她深深地體會過這種天人永隔的痛苦。她不敢想象,若是親眼看見父母慘死車輪,那會多麼地心痛!
顧俊良沉默地點點頭,輕輕地摩挲著自己的雙手,像是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中。雪倩有些內疚,不該問那麼多,平白無故勾起他的傷心事。但一時之間,又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好在此時,有個老師走過來,叫他們去食堂吃午飯,打破了這個窘境。
兩人站起身往食堂走去。一個女教員拿出一罐辣椒醬,遞給雪倩熱情地說道︰「來嘗嘗這個,我婆婆做的,非常下飯。」雪倩吃得清淡,微笑著搖搖頭。顧俊良卻高興地接了過去,說道︰「這個我喜歡,我上大學的時候,經常就著辣椒醬就可以吃一餐飯。」
雪倩心里一顫,呆呆地看著顧俊良,這個男人到底還過過多少苦日子?為什麼經歷這麼多事情,他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顧俊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伸出手遮住她的眼楮說︰「你這樣看著我,讓我怎麼吃飯?」
若是從前,雪倩一定會立即躲開,可是此刻她竟一動不動,任這只溫暖的大手輕輕地貼在她的眼楮上。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手上有厚厚的繭,這雙手一定干過不少粗重的活,才能養活它高大的主人。
顧俊良見她一言不發,移開手,詫異地問道︰「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不跳字。
雪倩搖搖頭︰「不是,就是覺得有些累!」
顧俊良淺笑道︰「那快點吃飯,吃完了我送你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