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倩驀地抬起頭,剛好對上他一雙明亮的眼楮。那雙眼楮像是冬日里的太陽,照得她全身暖烘烘的。她深吸一口氣,將手搭在顧俊良的手上,優雅地跨出了車子,隨著新郎和新娘往宴會廳走去。
一路上,雪倩都緊緊地握著顧俊良的手。這樣的場合,一定會遇到很多故人,雪倩好怕他們突然沖上來問,「唐雪倩,你現在過得怎樣?」
不出所料,走了三五步後,李英杰笑盈盈地走上前,「唐小姐,好久不見原來你是裴律師的伴娘,今日故地重游,心里一定感慨萬千吧?不少字」
顧俊良往前邁了一步,站在雪倩身前,朝李英杰問道︰「有事嗎?」不跳字。
李英杰抬起下巴,將顧俊良打量一番後,腦海中依稀記得,這人好像是唐雪倩以前的保鏢。他勾起嘴角淺笑道︰「沒什麼,提醒你們,這里面東西貴重,損壞了賠不起」
就在這時,曹定安從李英杰身後走來,大聲喝道︰「小李,不得無理顧先生是我們天墅的住戶,曹氏集團的VIP客戶」天墅是曹氏集團有名的頂級樓盤,一共有十套房子。所謂天墅就是天上的別墅,坐落在Z市江邊的電梯洋房的最頂層,可以俯瞰Z市的江景。原本是十套躍層式公寓,經國外設計師精心設計,屋內的裝飾全部采用進口材料和電器,售價比一般的別墅還貴。
這十套房子並不對外發售,而是由曹氏邀請國內外著名的政商名流來購買。當時,售樓部的人向夢達的老板發了邀請函,顧俊良便買下了其中一套。
李英杰的臉唰地沉了下來,尷尬地抽動嘴角,笑道︰「不好意思,兩位請上二樓宴會廳。」
顧俊良揚揚眉毛,朝曹定安說道︰「貴公司的服務有待改進」說完,牽著雪倩朝旋轉樓梯走去。
走了兩步,忽然西餐廳傳來一聲大叫,「唐雪倩,你給我過來」
雪倩的心咯 了一聲,又是哪個冤家債主?她抬起頭,循聲望去,發現朱孝文兩手叉腰,站在西餐廳門口。顧俊良低聲說道︰「你要是不想過去,不必理他」
雪倩咬了咬嘴唇,回道︰「算了,相識一場,還是過去看看他有什麼事吧」說完,她放開顧俊良的手,一陣小跑走了過去。顧俊良放心不下,站在十米外靜靜地看著兩人。
朱孝文氣急敗壞地說道︰「這大半年,你消失到哪里去了?那個是你男朋友?人模人樣的,還不錯」
雪倩看見西餐廳有不少熟面孔,不好意思地埋下頭,「沒去哪里,就在附近。」
「就在附近,你怎麼不聯系我?一找到相好的,就把我們這些老相好忘了?」
雪倩抬起頭,苦笑道︰「不敢不敢你叫我過來,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不跳字。
朱孝文搭住雪倩的肩膀,將她拉到落地玻璃前,指著球場上的房子罵道︰「你看看,這球場變成什麼樣子了?放眼望去,盡是房子還打什麼球啊,一不小心,就打進別人家里去了」
雪倩嘆了口氣,說道︰「對不起,我確實無能。」
「你怎麼對不起我了?我又沒買曹氏高爾夫球場的會籍,就是過來看看。這破球場,誰會買它的會籍。」朱孝文說完,又拿著雪茄用力點了點那些房子,恨不得將那些房子點沒了。
雪倩看著球場上正在施工的房子,心里隱隱作痛。她再次嘆了口氣,對朱孝文說︰「我要上去了,今天裴麗結婚。」
就在她轉身時,背後傳來朱孝文喃喃的聲音,「當時不是我不救你。一二十年前,我欠曹定安一個人情,他求我不出手,算是還他一個人情。你要是遇到什麼困難,盡管來找我」
雪倩覺得鼻子有些發酸,轉過頭說道︰「我懂得,謝謝,我上去了。」
裴麗這些年在Z市也算混得風生水起,不少政商界的名人都來參加她的婚禮,就連低調的方啟明也來了。方啟明看見雪倩,和藹地問道︰「小徒弟,最近好嗎?這麼久不跟師父聯系」
雪倩淺笑道︰「好,好得很」
方啟明看了她一眼,惋惜地說道︰「你瘦了,最近在哪里就職?有沒有興趣到我公司來,你很有做投資的天賦。」
雪倩笑著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雪倩,在怪師父?」
「沒有」,雪倩在人群中看見杜宇飛向她招手,她轉身向方啟明說道︰「您給我上了一堂生動的課,我怎麼會怪您?您現在是曹氏集團十大流通股東之一了,不是嗎?」不跳字。她禮貌地點點頭,向杜宇飛走去。想一想過去的自己,還真是蠢,竟沒看出方啟明才是最不可信賴的人。也不知曹氏跟他做了什麼交易,唐氏破產前,雪倩求他出手相助,他用各種理由拒絕。不久之後,方啟明便成了曹氏集團的十大流通股東。是啊,這年頭房地產商才是最賺錢的方啟明棄暗投明,是商人合理的選擇。
方啟明在她身後叫道︰「我不過是在商言商」
雪倩笑著搖搖頭。
杜宇飛好奇地問道︰「笑什麼?看見這些人還笑得出來?」
「被他們看見我哭,不是更糟糕?」雪倩俏皮地反問道。
杜宇飛模著下巴,抱怨道︰「也不知道裴麗怎麼想的,在這里舉行婚禮,就沒考慮到會讓你難堪嗎?」不跳字。
雪倩睨了他一眼,笑道︰「裴麗可向我投訴了,說你對她有偏見。她在這里舉行婚禮,我很贊成啊。很多年前,她就跟我說過,她喜歡這個會所,想在這里結婚。因為這里有藍天白雲,碧草幽幽,換了是我,我也想在這里舉行婚禮。」
總的來說,裴麗和孟奇的婚禮堪稱完美,婚禮的過程中,許多來賓都數次落淚。宴會結束後,裴麗和孟奇早已累得不成人樣,顧俊良開車將他們送回家,便帶著雪倩離開了。
雪倩從孟奇家出來,指著江邊的房子問︰「今晚住你家天墅?」
顧俊良揚揚眉毛,笑道︰「難不成你想留在孟奇家,打擾別人的洞房花燭夜?」
雖說跟顧俊良同住一個屋檐下已經幾個月了,不知怎的,今晚雪倩竟有些發慌。顧俊良的家以黑白兩色為主,一如顧宅簡約低調。參觀一番後,雪倩轉過身,問︰「其實,S市的房子是你特意租的,對嗎?」不跳字。若不是為了她,顧俊良應該不會去租那個房子來住吧。
顧俊良顧左右而言他︰「樓上的景色很美,不如咱們去看看江景吧。」雪倩隨顧俊良往樓頂走去,趴在欄桿上,她看著江面發起呆來。一排排的貨輪停在岸邊,等待過橋。
過了片刻,雪倩朝顧俊良問道︰「這些貨輪中,可有你的?」歲月真奇妙,八年前她是唐氏的千金大小姐,顧俊良只是一個無名小卒;此刻,她是滄海一粟,顧俊良卻貴為天之驕子。
「沒有,我們公司的貨輪都是裝集裝箱的,這條江太窄,過不來。」顧俊良風趣地笑了。
雪倩卻輕輕地嘆了口氣,她要多久才能跟他達到相同水準,平起平坐呢?也許窮盡此生也達不到了,這種感覺讓她很不爽。
兩人靜靜地吹了一會兒風,雪倩側頭問道︰「有吃的嗎?」不跳字。今天做伴娘,她光顧著照顧新娘去了,也沒機會吃上東西。
「吃的倒沒有,香檳怎麼樣?」
「那也不錯,但不要用起泡酒來敷衍我」很多人以為起泡酒就是香檳,其實真正的香檳只出產于法國香檳產區。只有這個產區精細的白堊質土,和傳統的香檳法才能釀造出稱得上香檳的起泡酒,像澳大利亞、美國、意大利亞這些國家生產的應該叫起泡酒才對。每次听見有人說,他想買支澳大利亞或者美國的香檳,雪倩都忍不住拉著他苦口婆心地講訴一番起泡酒和香檳的區別。
顧俊良帶著雪倩走到樓下打開紅酒櫃。看見他豐富的收藏,雪倩忍不住叫起來︰「我以為你不愛喝酒」
顧俊良笑道︰「我只是不贊同酗酒,還有未成年少女喝得酩酊大醉,求別人帶她回家。」
「那時候,我已經成年了」雪倩從酒架上挑出一支香檳遞給顧俊良。他識趣地拿到餐桌旁,慢慢撕下瓶口的錫箔紙套,然後小心翼翼地按住酒塞,取下外面一圈鋼圈。緊接著他拿起一張亞麻餐巾裹在瓶身上,輕輕旋轉瓶身,慢慢將木塞取了下來。香檳發出一聲清脆而沉穩的響聲。
雪倩情不自禁地鼓掌贊道︰「開香檳的手勢不錯,一看就開過不少香檳。」
顧俊良取出兩支長笛杯,倒了一杯遞給雪倩。她接過杯子,輕輕地聞了聞,一股隻果和青草的芳香迎面撲來。雪倩的嘴角浮上一抹滿足的微笑,喝了一口香檳後,她抬起頭問道︰「去年我過生日,送我鳴鷹的人是你嗎?」不跳字。
「被你發現了,我真不是酒鬼,也不鼓勵你做一個酒鬼」顧俊良笑盈盈地看著她。
雪倩從來不知,一個人的眼光竟可以這樣灼熱,看得她臉頰發燙。她不自在地垂下了頭,生怕顧俊良看出她的臉已經紅到了耳根。
顧俊良此刻已經緊張到手心出汗,按照孟奇教他的方法,在一個安靜的環境中,兩人喝一點香檳或者紅酒後,就是男人表白的最佳機會。可是他思來想去,實在不知道「我愛你」這句話該如何說出口。躊躇了片刻,他慢慢朝雪倩走過去,取過她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喉嚨里發生一聲蚊子般的「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