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一輛黑色的車子在機場高速路飛快地行駛著。坐在駕駛位上的男人是阮致成,坐在後排的雪倩和小寶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俏皮花,惹得阮致成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臉上是滿滿的幸福。
雪倩替小寶理好衣服,捏了捏他柔軟的小鼻頭,說道︰「媽媽去澳大利亞出差這段時間,你去阮叔叔家住一定要听話,不可以惹爺爺女乃女乃生氣。」
小寶睨了她一眼,撅起嘴巴說道︰「爺爺女乃女乃可比你大方,你總是把好吃的藏起來,每天只給我吃一點點。他們家有一大箱吃的,隨便我吃。」他一邊說著,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著。仿佛手勢越夸張,越能對比出媽**小氣。
雪倩無可奈何地笑笑,扭過頭朝阮致成說道︰「叫阿姨不要給他太多糖吃,小心長蛀牙。」
阮致成笑呵呵地點點頭。小寶卻不樂意地嘟起了嘴,心里想著人還沒有走遠,就開始苛刻他寶貴的口糧了。
雪倩此番去澳大利亞,除了要督促工人收葡萄釀新酒,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做。想起這件事,她下意識地捏了捏手提袋,再次確認那對陶瓷杯子是否還在里面。
經過十多個小時的長途飛行,雪倩到達阿德萊德時已經筋疲力盡。一走出機場,她就看見詩麗雅酒莊的釀酒師凱奇。他笑盈盈地接過雪倩的行李,說道︰「你真是一年比一年漂亮,看起來像一個大學生,完全不像三十歲的女人。」
雪倩笑著聳聳肩,要不是凱奇提醒她,她都快忘了自己已經是三十歲的人。真是光陰似箭,一眨眼竟過了這麼多年。
此刻的澳大利亞剛好是秋天,一路都是豐收的景象。沿路的果園和葡萄園里,都看見人們歡快地忙碌著,將成熟的水果一筐筐地裝起來。雪倩側頭問道︰「今年葡萄園的收成應該不錯吧?不少字」
凱奇點點頭︰「今年雨水少,葡萄比較甜。」
到了酒莊,雪倩顧不上休息便到葡萄園視察情況。一串串紫色的葡萄掛在葡萄藤上,嬌艷欲滴,令人垂涎三尺。工人們井然有序地將葡萄采摘下來,送入釀酒室破皮去核,然後就是發酵。
去年詩麗雅酒莊的新酒一上市,立即就賣斷貨了。看樣子,今年大家又會創造一個奇跡。看見大家配合得井井有條,雪倩滿意地笑了。轉身走回房間,拿起一對白色的陶瓷杯和一個文件袋往遠處的小山坡走去。
雪倩剛走進別墅區,就看見羅珊珊在家門口晾衣服。跟兩年前相比她又蒼老了許多,整個肩膀已經完全塌下去,像是長期負重的人。
羅珊珊看見有人走近,立刻警覺起來,用驚恐的眼楮打量著雪倩。雪倩裂開嘴笑道︰「羅小姐你好,兩年前我在你家避過雨,你還記得嗎?」不跳字。
羅珊珊垂下眼楮回憶了幾分鐘,方才抬起頭露出「原來是你」的表情,蒼白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笑意。
雪倩繼續向她走過去,羅珊珊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見她這麼驚恐,雪倩只好停住腳步,微笑道︰「不用擔心,我們是鄰居。我是前面那家酒莊的老板,就是想來看看你。」
听她這麼說,羅珊珊才放松了警惕。遲疑了片刻,她抬起右手指了指房門說︰「那,去屋里坐一會兒吧。」
雪倩點點頭,跟在她身後走進了屋子。房間和兩年前一模一樣,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招呼雪倩坐下後,羅珊珊端了一杯咖啡和一碟巧克力餅干走了出來。她將兩樣東西放在茶幾上,便靜靜地坐到了對面。
雪倩拿起一片巧克力餅干,咬了一口,贊道︰「這餅干真好吃,是你做的?」
羅珊珊點點頭,兩眼空洞地望著前方。雪倩倒吸一口冷氣,這個女人雖然活著,眼楮卻像死人的,完全沒有焦距。整個人看起來也是死氣沉沉的,像提線木偶,你拉一根線她才動一下。
雪倩打量了下屋子,發現沙發背後又多了兩幅畫,一幅是蝦戲圖,還有一幅是牡丹。她指了指牆壁,問道︰「最近又創作了新作品?」
羅珊珊小心翼翼地點點頭,仿佛太用力,她的頭會從脖子上掉下來。
見她這麼拘謹,雪倩忍不住嘆了一聲氣。這聲嘆氣倒引起了羅珊珊的關注,她抬起眼楮疑惑地看著雪倩。那眼神像是在問,怎麼了,畫得不好?
雪倩挺直了腰,認真地說道︰「羅小姐,不知你還記不記得我叫唐雪倩。你應該知道你的老公李英杰曾經在唐氏集團擔任過總裁,而我正是唐氏的後人。」
羅珊珊驚恐地瞪大了眼楮,緊張地問道︰「你有什麼事?」
雪倩保持微笑,用溫柔的聲音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害你。我知道這些年你過得並不好,據說李英杰很少回來,一回來就會對你拳打腳踢。听附近的鄰居說,有一次你提出要離婚,他竟直接拿起高爾夫球桿打你。」
听見這番話,羅珊珊的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臉部的肌肉漸漸扭曲起來。
雪倩接著說道︰「作為女人,我覺得我們可以互相幫助。如果你想離婚,我可以支持你,請律師幫你打官司,保證李英杰不會再傷害到你。而我需要你站出來,揭露出李英杰貪污受賄,虐待妻子的事實。」
羅珊珊瞥了雪倩一眼,怪異地冷笑了一聲,讓人毛骨悚然。沉默了片刻,她低聲說道︰「沒有用的,我已經是一個廢人。他說如果我敢跟他離婚,他一分錢都不會給我和兒子,到時候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雪倩拿起文件袋,從里面取出一疊照片,推到羅珊珊面前,「你看看這些照片,他在國內不知道有多少個情婦。其中有個女孩,又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他這樣對你,你干嘛要忍氣吞聲?」
羅珊珊拿起這疊照片,看了一會兒,身體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這些照片是雪倩請私家偵探跟蹤李英杰兩年,才拍下來的。其中有許多放浪形骸,尺度非常大的照片。雪倩原以為羅珊珊會暴跳如雷,或者放聲大哭,可是她沒有,她只是平靜地將這些照片放回了桌上。由此可見,對于李英杰的花心,她一直是清楚的。
沉默了片刻,羅珊珊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回去吧,我幫不了你,你也幫不了我。」雖然她也恨自己的丈夫,可是她早就喪失回歸社會的勇氣。這一生她已經別無所求,只要兒子能受到良好的教育、衣食無憂,她就滿足了。
雪倩拿起一對純白的陶瓷杯子,說道︰「羅小姐,你的人生就像這對陶瓷杯子,是嶄新的還可以再創造的。這一對杯子乍一看很普通,可是如果你在上面畫一只蝦或是一朵花,它們就會變成藝術品。是要做普通的杯子還是要做藝術品,是由你自己決定的。」
羅珊珊抬起淚汪汪的眼楮,看了看雪倩手中的杯子,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隨即站起身,木然地朝廚房走去,「我累了,請回吧。」
雪倩嘆了口氣,舉起手中的文件袋說︰「文件袋中是景南鎮美術學院的聘書,如果你願意站出來指證李英杰,跟他離婚。你就可以立即回到中國,到這家學院教國畫。景南鎮每年都生產不少陶瓷藝術品,非常需要你這樣的藝術家,在那里你一定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聘書我留在這里,有興趣你可以看看。」將文件袋放在桌上後,雪倩便起身離去了。
听見腳步聲越來越遠,羅珊珊轉過身,飛快地朝茶幾走去。她抽出聘書看了起來,上面寫著「羅珊珊女士,我們學院非常欣賞您曾經為國畫界做出的努力。誠意邀請您,加入我們學院,為祖國的教育事業做出更大貢獻。」
看著這兩行字,淚水從她的臉上流了下來。像是干涸的田地終于遇到雨水,她的整張臉也變得生動起來。
雪倩回到詩麗雅酒莊後一直坐立不安。如果羅珊珊不肯接受她的建議,反而將事情告訴李英杰,那麼這次的事情就會打草驚蛇,不知道會不會影響董正南部署了兩年的計劃。總之該做的,她和董正南都盡力了,最後結局如何,只有看天意了。
第二天中午,雪倩在釀酒室看工人將葡萄果肉發酵時,工作人員告訴她,有個中國女人來找唐小姐。她趕緊洗了手,朝客廳走去。
看見羅珊珊坐在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葡萄園發呆時,雪倩懸著的心總算落地了。她笑著走上前,對羅珊珊說道︰「羅小姐,你好。歡迎到我們酒莊來作客,也許將來你可以幫我們設計酒標。」
羅珊珊抬起頭,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怯怯地問道︰「真的可以嗎?」不跳字。
「當然可以」雪倩認真地點點頭,一臉期待地看著羅珊珊。她今天主動過來拜訪,到底是要說什麼呢?
羅珊珊緊緊地握著手中的玻璃杯子,一會兒看看雪倩,一會兒又看看葡萄園,躊躇了許久,終于鼓起勇氣說道︰「如果你確定景南美院可以聘請我,我願意出來指證李英杰。」
雪倩喜笑顏開地說道︰「你放心吧,我保證景南美院會聘請你,還有許多陶瓷廠他們也會跟你合作的。你將來一定是了不起的國畫大師我會請最好的律師幫你打離婚官司,讓你和你兒子得到應有的保障,絕不讓李英杰傷害你們。」
羅珊珊昨晚在家里用電腦查過,知道唐雪倩在國內也是著名的企業家,而且這些年來一直幫助弱勢女性再就業,心里踏實了許多。她感激地握住雪倩的雙手,哽咽道︰「唐小姐,謝謝你。你說得對,我的人生究竟是普通杯子還是藝術品,是由我自己決定的。我比你大了十來歲,竟沒有你想得透徹。」
「沒關系,我也是從泥潭中爬出來的。我可以,你也做得到」雪倩為了進一步獲取羅珊珊的信任,索性將自己被未婚夫拋棄,獨自生下孩子的事情也告訴了她。
這段故事確實給了羅珊珊挺大的震撼,更堅定了她離開李英杰這個渣男的決心。其實一直以來她都想跟李英杰離婚,只是擔心失去經濟來源,無法保障自己和兒子的生活。現在有了雪倩的支持,她決定放手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