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在前面的S︰一個大情節,結合起來發,我寫的爽,希望大家看的也爽。
「吼——」又是一聲驚天狂吼,十余名身著北冀國服飾的壯漢,肩頭皆挎著碗口粗的鐵鏈,用力的將碩大的兩個鐵籠拖進了御花園。
前頭的鐵籠中,一頭棕黃色體態龐大的猛虎,正虎毛倒豎,張開血盆大口對天狂嘯,它頭上和背脊上遍布黑色橫紋,尤其出奇的是虎額中間,竟然長著一撮白毛,成為貫穿「王」字的一豎。而後面籠子里同樣也關著一只體態相當的橙黃色老虎,額頭上少了個「王」字,被同伴的叫聲引得發了血性,跟隨著狂吼。
迭聲的虎嘯,讓紅繡背脊直冒涼氣。前世在動物園見過老虎,也沒見過如此憤怒的,
御花園中文武百官,哪曾見過這等場面,文官們腿腳發軟,就連武將也變了臉色。皇後坐在皇帝身旁,強忍著才沒尖叫出來,而柔弱一些的蓮妃,已經慘白了臉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母妃」
三皇子李彧快步伸手扶住,回頭望向皇帝。
皇帝緊鎖眉頭擺了擺手,示意李彧將蓮妃帶下去,再一瞧滿朝文武,竟然沒有一個不面露懼色,左右瞧瞧,皇後容顏煞白強作鎮定,太皇太後閉上雙眼不敢去看,就連皇長子李騁都皺緊了眉頭,更別提膽小些的太子李玨,險些驚叫著逃開。
此際,裝著猛虎的兩個鐵籠已經被拉到了御花園正中心,兩座籠子並排放置。
使臣胡尉得意的笑著,指著頭先進來的那名男子肩頭上的海東青,笑道︰「此鳥乃是海東青,我想南楚皇上與眾位大臣都已經知曉了吧?旁日見到,或許也只是看到過天上飛著的,畢竟距離高遠,看不真切,我皇今日特命臣下將海東青帶來,也好讓南楚國皇上得以近距離觀看。」
話罷,又來到裝著猛虎的籠子邊,猛虎見有人接近,立即咆哮起來,張牙舞爪的似乎要將鐵籠撕裂一般。
使臣心中有數,來的一路上,他命人不給猛虎喂食,此刻猛獸入了人群之中,驚恐加上煩躁和饑餓,已經徹底惹怒了它們。
「南楚皇帝陛下,此二猛虎可就頗有來歷了。先說這頭一只,陛下您瞧,它額心上攢著白毛,那是獸中之王,此虎產于我北冀國北方山脈之中,夏日毛色深棕,冬日呈淡黃,較之平常老虎都大上許多,乃是真正的百獸之主。我皇前個月打獵,圍捕了三天三夜,才將此虎擒獲,听說陛下喜歡狩獵,當下就命臣將此虎帶來給陛下看看。」
「大膽狂徒,我皇威武,還沒見過老虎不成」
「北冀國蠻夷之邦,小小老虎也拉上台來充門面?」
……
北冀國使者話因剛落,已經有性子沖動的武將出言譏諷。
而使者僅是不屑一笑,揚聲道︰「來人,將籠子打開,給陛下瞧瞧。」
方才的十余名大漢聞言听命,快步過去,將相鄰放置的兩籠中間的閘門拉開,一瞬間,兩只猛虎便撲向了對方。
「吼——」
呼嘯聲震破心膽,白額猛虎仿若發狂一般,揮爪甩尾,橙色的猛虎別看體型類似龐大,竟然落了敗陣,幾個回合,白額虎王已經怒吼著將橙色老虎壓在身下,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尖長的獠牙,一口咬在了同伴的喉嚨。
「嗷——」
橙色老虎反抗踢騰,可皆無濟于事,血液霎時噴濺四周,御花園中血腥蓋過了花香。白額猛虎不為所動,只是用力咬著,半晌,見橙色老虎沒了力氣,雙爪將它開膛破肚,扒開虎月復,啃噬其內髒。立刻,血液和內髒流了滿地,寂靜的御花園中,只能听得到老虎吃內髒的吧嗒聲。
在場的文官武將,方才被虎嘯已經嚇的軟了骨頭,他們又何曾見過二虎相爭,殘食同類?血腥的氣味撲鼻而來,面前酒菜皆失了味道,武將們拳頭攥白,饒是他們自持武藝超群,也無不被面前場面驚呆,文臣更有人當場便嘔了出來。
皇帝面沉似水望著高台之下,心頭怒火中燒,正在想應對之策,台下的使臣卻已經轉向了紅繡,譏諷笑道︰
「紅繡姑娘,不知這次你還有何話說?我國海東青獨一無二,猛虎也是百獸之王。方才被它吃了的,乃是我們使臣隊伍來的路上隨意在貴國抓的那麼一只,看來,貴國的虎,並不及我國的虎啊。」
「你,放肆」
「大膽蠻子,竟敢口出狂言」
……
北冀國使臣成功的挑起武將們的怒氣,就連文官們也均面色鐵青,怒氣與恐懼焦灼,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紅繡適才的怒氣還沒消,現在使臣居然又將矛頭轉向她。她哪能不氣?心道使臣沒完沒了是吧?當下起身,笑吟吟道︰
「使臣大人好生有趣,紅繡自小生活在南楚國民間,所識之人不論男女老幼,皆知何為風度,何為禮讓,還從未見過任何男子專門愛與小女子較勁的呢。」
「你……」
「哈哈哈」
紅繡的話讓漢白玉高台下的武將們哄堂大笑,就連皇帝與太子和大皇子都面帶笑容,今日是使臣過分,先撕破了臉,他們不便說的話,竟然讓紅繡一個小女子給說了。
使臣面色鐵青,還要保持著微笑︰「哪里哪里,姑娘未免太過于自貶了,憑姑娘方才表現的才學,臣下問一聲,是表示對姑娘的尊重,難不成南楚國竟然沒有寶物,能敵得過我國的‘海東青’和白額猛虎嗎?」。
一句話拋出,已經是將場面推向了南楚國無法掌控的僵局。拿出兩個能勝過海東青和白額猛虎的寶物?他們一時間上哪去弄飛得比海東青更高,還會探查敵情的猛禽,上哪去弄只敵得過白額猛虎的猛獸?
皇帝沉下臉,剛要說話,卻听一聲銀鈴般的笑聲傳了開來。
御花園正中合並的兩個鐵籠中,白額虎王正在大快朵頤,啃食同伴的尸體,吃完了內髒,又在啃虎頭,白的紅的黃的,合著詭異的味道,將地當眾渲染成不似人間的場面。而笑聲突如其來,更將場面添了幾分詭異。
所有人都驚訝的望著笑聲傳來的方向——看著這樣的血腥場面,紅繡居然還笑得出?莫不是嚇傻了吧
紅繡搖頭嘆息,從懷中掏出一條絢紫色繡金色菊花的帕子,她的一身素雅打扮,與此帕子風格截然不同,但又奇異的協調。
「哎,使臣莫怪,紅繡本不想笑的,不過……」緩步走下台階,紅繡將帕子放入袖口,在距離使臣一丈遠的位置站定,指著站在籠子一旁肩頭扛著海東青的壯漢︰
「貴國也忒有意思,你們所謂的寶物,第一件是我國習以為常之物,這也便罷了,畢竟地域不同,路途又遙遠,原也怨不得人。可貴國居然將‘禽’‘獸’皆列為寶物,還拿到我國來比試,我真是,噗……」紅繡又一點指籠中啃食尸體的老虎,忍不住笑了個花枝亂顫。
本來詭異如阿鼻地獄的場面,被紅繡一句話瞬間瓦解,大家瞧瞧「海東青」,再看看「白額老虎」。可不是一「禽」一「獸」麼。立刻,文武重臣皆哈哈大笑起來。
皇帝仍舊沒有露出情緒,可眼中多了許多笑意。丞相許國昌捋著胡子微笑點頭,想不到紅繡不但才智無雙蘭蕙手巧,膽識也如此過人,在他國使臣面前居然不落下風。
使臣抖著胡子,強作平靜,道︰「南楚國果然人才輩出,原來竟要女子來做出頭事。」
「使臣大人過獎了,我皇英明,廣納賢才,男女皆是他的子民,有何要緊?」
「紅繡姑娘巧言令色,領臣下佩服啊。」
「哪里哪里,使臣大人班門弄斧布鼓雷門的本事,才叫紅繡欽佩呢。」
二人皆面上帶笑,若是不听他們話中內容,會以為是老友見面,無比親熱。可所有人都不是聾子啞巴,聞言再一次悶笑出來,倒是把正在美餐的老虎給忘了。
「那麼紅繡姑娘,你如此說,可是有了能敵得過海東青與白額猛虎的另外兩樣寶物?」
話題再次被使臣轉了回來,悶笑聲停止,紅繡也抿了紅唇不語。
今日時辰將矛頭一再對準她,現在她做了出頭鳥,若是贏不了,皇帝那樣狠辣的人物,說不定會將她拉下去直接斬了以慰國體,說不好的話,殺身之禍就難逃了。
她心思電轉,瞧了眼落在壯漢肩頭的威武大鳥,突然計上心頭。
一切只在心思電轉之間有了定論,紅繡道︰「使臣莫急,既然紅繡下了高台,便是來給您展示我國寶物的。海東青的確是罕見,且馴養起來格外不易,要馴養一只能夠觀察敵軍排兵布陣,還要與馴養師父有所交流的海東青的艱難紅繡明白。不過呢,你們的鳥兒能飛,並不算稀奇,我們南楚國,人都能飛。你說,算不算是敵得過海東青的寶物?」
使臣聞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紅繡姑娘,你大言不慚未免過分,人能飛?臣下所學經年,從未見過任何典籍中有所記載,更別提親眼看到的。姑娘說的不會是輕功吧?使輕功之人,勢能滯空一段時間,但那是騰躍,而並非飛翔啊。」
紅繡莞爾一笑,「盡信書不如無書,且北冀國地處北方遙遠之地,貴使臣也看不到我國之事啊。輕功與飛翔,紅繡分得還算清楚,您且稍候,我去安排一下。」
紅繡說罷,轉向漢白玉欄桿旁,剛要跪下請旨,皇帝已經擺擺手,道︰
「紅繡想怎麼做,吩咐他們就是。」他現在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瞧著她自信滿滿的俏臉,他想這次,恐怕真是如使臣所說的,要完全仰仗一個小女子渡過難關了。不過紅繡剛才也給自己找了台階,她也是他的子民,他如果容不下她,不就是容不下自己的子民?皇帝懶懶靠在龍椅上,玩味的笑了起來。
「多謝皇上。」紅繡也笑,回身走到京畿衛葉瀲清身旁。
「葉大人。」
葉瀲清英俊面龐上帶著興奮與好奇,「紅繡姑娘。」
「勞煩您這樣……」
紅繡踮起腳尖,在葉瀲清身旁耳語了一陣,葉瀲清先是迷茫,然後恍然,最後點頭,道︰「姑娘放心,下官定不負所托。」
「嗯,葉大人也請放心,此物安全有保障,絕對不會有危險。」
「即便有,為了我南楚國榮譽,葉某也在所不辭。下官先告退。」
葉瀲清拱手給皇上施禮,隨後退下。文武百官皆好奇的望著葉瀲清走遠的身影,又轉而看著紅繡。
紅繡笑道︰「使臣大人先稍後,我已請人去準備了,咱們再來說說這白額猛虎吧。」
說話間,紅繡一驚來到鐵龍旁邊,不著痕跡的拿出了剛才放在袖子里的絢紫色帕子,淡淡道︰
「老虎再厲害,不過是禽獸,在野獸中稱霸不稀奇。不過我們南楚國,一個普通的人都質的服它。」
「哈,姑娘說笑吧,您這麼說,臣下倒想看看,南楚國諸位將士中,有誰願意與老虎一搏。」
使臣出言激將,武官們當然坐不住,奈何氣在心頭,卻沒有人自詡能比死去的橙色猛虎還要勇猛。一時間御花園安靜異常,只有白額猛虎啃食東西的聲音格外清晰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用不著旁人。」紅繡笑道︰「我國將士各個勇猛,然殺雞焉用牛刀?他們的身手可不是隨時都能有機會看到,對付區區一個畜生,我一人便夠了。」
「啊?」
「紅繡姑娘,不可啊」
紅繡的話,讓眾人抽氣聲音頓起,更有幾名今日見識過她風采的直爽武將站起身來阻攔。當下有人拍著胸脯欲上前來,即便葬身虎月復,也不能讓一個小女子為了保護南楚名譽而送死啊。
紅繡笑著擺擺手,「各位大人稍安勿躁,紅繡絕不做毫無把握之事。」
皇帝擺手,眾人皆安靜下來,歸于原座,都未紅繡捏著把汗。
紅繡轉向使臣,道︰「勞煩您了,使臣大人,這老虎凶猛,為了避免誤傷到您,誤了您他日回國的日子,還請您想法子再弄一個籠子來,把我裝進去,然後靠近虎籠讓我來馴服老虎。」
使臣鼻子險些氣歪了,感情在座眾人,僅有他一個怕虎的?
「好,既然姑娘堅持,臣下便不阻攔了,你們,還不去……」
使臣連客套都省了,直接命令人去準備籠子。
紅繡此際則是蹲在虎籠跟前,用手里的帕子去撩撥老虎。
其實紅繡也是怕的,但今日既然已經出頭,便容不得她退縮。贏不了北冀國使臣,辱沒了國體,皇帝為了面子都會殺她,怎麼都是死,還不如壯烈一次賭一會,而她的賭注,則是神醫的**。
她手里的帕子,正是姬尋洛送給她的防身之物。據說帕子上的**,迷暈一頭大象都不算大事——僅是需要時間。她自個兒事先服了一旬的解藥,是以她不怕,想不到今日換衣裳的時候誤將它帶來,此刻還派上用場了。
希望那些壯漢們準備籠子慢一些,好讓她有時間讓老虎中**。
紅繡心里捉模著,面上卻掛著柔和調皮的笑容。
眾人就見一身素淡衣裳的嬌小女子蹲在籠子跟前,用手里的帕子有一下每一下的撩撥著老虎,像是逗弄自家養的溫順小貓,還不要命的用她脆生生的悅耳聲音說著︰
「老虎,你吃飽了嗎?」。
「嘖嘖,你來呀,來呀」
……
玄紫色帕子在老虎面前晃動,紅繡強裝鎮定,死盯著籠中猛獸的反應,一開始,老虎是沖她呲牙怒吼,再然後,它目光有些迷茫。又抖了兩下帕子,老虎居然開始打起了噴嚏。只要一接近紅繡的帕子,它便一個接著一個的打噴嚏,且目光越來越迷茫。
不多時,眾位壯漢已將鐵籠搬來,紅繡施施然走到籠子中,任由他們將方才對合的籠子推開一個縫隙,將她的籠子逐步對接了過去。
她心跳如擂鼓一般,緊張的吞了口口水。可表面上還要裝作從容淡定的樣子,
——姬尋洛,要是今兒我掛了,也怪你的藥是假藥
一咬牙,紅繡干脆大步走進了虎籠之中,腳下踩著的是黏膩膩的虎血,鼻端充斥的是刺鼻的腥臭。她捏著鼻子,再用帕子撩了老虎幾下。
「嚏」
老虎搖著頭,又一個噴嚏,目光呆滯迷離的望著帕子,竟然退後了一步
嘩——
文武群臣嘩然,這是多麼詭異的一副畫面?體態龐大的猛獸,居然在嬌小的人類女子面前退後了
皇帝李天啟此際已經微微向前傾著身子,臀部離開龍椅,似乎不可置信的望著籠子中的一人一獸。
紅繡再次揚揚手,還沒等帕子接觸到老虎,老虎就已經又向後退了一步。
她忍不住微笑起來,看來前世那位在動物園做馴獸師的同學並沒騙她。動物也是有記憶的,譬如說一條狗,再如何凶猛,某人每一次見了它都一腳將它踢飛,連續幾次,它也會長記性,下次見了某人就會繞的遠遠的。
老虎也是同理,每次聞到拍子都不停的打噴嚏,在準備籠子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里,它一直不停的打噴嚏,誰都會怕了,且**已經讓它神志不清。他也形成條件反射,見了她的帕子便往後退。
紅繡對著籠子外頭目瞪口呆的使臣攤攤手︰「怎麼辦,貴國的百獸之王,似乎怕了我這個小女子呢。要不使臣大人,您也進來試試?」
「不,不必了。」使臣用衣袖擦擦汗,紅繡轉身,命人將籠子打開,她快速閃身出來。北冀國的壯漢們又忙著將籠子上鎖。現在他們瞧著紅繡的目光都崇拜不已,仿佛看著的不是人。
何止他們,就連南楚國的文武百官此際也是不可置信的盯著紅繡。
使臣看了看紅繡,一身上下並無奇怪之處,可好好的猛虎怎麼就怕了她?說她給老虎下藥?可人家並未曾給老虎喂什麼東西,而且現在老虎活的好好的,還蹲在籠子里舌忝著虎爪,一副吃飽喝足饜足的神態。
使臣想挑刺,又不知從何挑起,一時間尷尬無比。
正在此時,紅繡看了看北邊皇宮的最高建築物——位于天監司附近的七層木質寶塔,臉上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
「皇上,諸位大人,請看那邊。」
紅繡揚手一直,眾人皆仰頭看去。
天上明月已升至于中天,在漆黑的天幕中,如銀盤一般散發著光芒,此時,它的光芒正毫不藏私的灑落在七層的寶塔塔頂。
塔頂上站著一人,看不清面貌,但從裝束上,隱隱分得出穿的是京畿衛的官服,此人對著御花園的方向擺擺手,同時又有兩人上了寶塔塔頂,共同抬上去一個底約一丈長的「大三角」。
紅繡笑著解釋︰「即將飛行的,便是方才的葉瀲清大人。」
「葉大人,會飛??」
有實心眼的武將喃喃出聲,眾人卻來不及笑出聲,只是緊張的望著塔頂。
紅繡試了試風向,確定葉瀲清方向無誤。接下來,只見葉瀲清手中握著「大三角」垂下的扶手,逆風在塔頂跑了四五步,隨即從塔頂奮力一躍。
紅繡感覺自己似乎听到了風的聲音,她臨時起意,教給葉瀲清制作簡易的滑翔翼,想不到他居然真的掌握了要義,制作成功,且有膽量去嘗試。
滑翔翼越飛越高,在天空中盤旋。零落的掌聲稀稀落落響起,隨即越來越熱烈。
眾人收回目光望著紅繡,以皇帝為首的皇族貴冑也均面露贊賞。
紅繡懸著的心放下了,笑著對北冀國使臣道︰「使臣大人,您瞧,我說我們南楚國的人也會飛,比你們的海東青如何?」
使臣胡尉此刻已經輸的心服口服,回身對這漢白玉高台跪地行禮,「南楚國果真地大物博,人才濟濟。臣下此次來訪,受益頗深。」
皇帝龍顏大悅,當下賞賜給使臣諸多,命人清理了御花園,繼續宴會。
玉階下的大臣們,只有少數如丞相許國昌之類的核心人物,才和皇帝一樣明白今日之事所有都是紅繡一人所想所為,而大多數的大臣,心中對皇帝的信服崇拜越加深厚,在所有人看來,紅繡代表的是皇帝,是皇帝給予了她話語權,她與皇帝的交情,也定然不淺了。
一場晚宴結束,紅繡在非自願的情況下再次惹了風頭,她心中無奈又惱怒,只希望此事不會給她惹來事端。她是個現代人不假,可她想的並非是稱霸古代開疆擴土,只是想憑借自己的手藝混口飯吃。可事情總是無端端的將她卷入事端之中,就如同今日北冀國使臣的挑釁。
陪太皇太後回永慈宮說了一會話,約莫著時辰已經到了子時,紅繡才請辭離開。
太皇太後笑道︰「紅繡,這麼晚宮門都已經關了,不如你就在哀家這兒住下,也好跟哀家好好聊一聊,今日的事啊,哀家到現在都還心有余悸。你的小腦袋瓜子里怎就裝了那麼些的新奇主意?這些,可都是皇帝私下里跟你聊的?」
紅繡一時語塞,她清楚,今天的所作所為已經引起了皇帝的注目和重視,她所想的法子,皇帝定會來問,若是此際告訴了太皇太後其中奧義,會不會算是泄露機密?因為她並不知道皇帝那里會將她所想的法子運用在何處,就如同之前的望遠鏡一樣?
正當她愣神之際,外頭突然傳來一聲尖細的嗓音︰「皇上駕到」
太皇太後坐直了身子,嘆息道︰「哀家就知道,皇帝必然也是等不及了。」
話音剛落,皇帝李天啟已經大步入內。晚宴結束,他換了身玄色錦緞常服,更襯得他英偉不凡,見了太後行禮道︰「皇祖母。」
太皇太後笑道︰「皇帝怎的這時候想起到我這兒來了?」旁日里三五個月才來請安一次,今天居然主動前來。太皇太後不動聲色的看看紅繡,隨即道︰「皇帝可是與紅繡有話說?」
「正是,皇祖母英明。」
「英明什麼,你是哀家的孫兒,哀家還能不知你有幾根肚腸?天晚了,哀家也乏了,詠梅,扶著哀家就寢。」
「是,太皇太後。」
「孫兒送皇祖母。」
「不必了,皇帝事忙,早些忙完了也早些歇息吧。」太皇太後回頭笑看著紅繡︰「稍後你就住在永慈宮,我讓詠梅給你安排臥房去,明日再出宮去。」
紅繡忙行禮︰「是,民女恭送太皇太後。」
望著太皇太後的背影,紅繡心下忐忑起來,總是與皇家之人打交道,也不知是福是禍。可身邊站著的這位,可絕對是個**煩。
紅繡低下頭,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而此刻的皇帝,已經背著手看了紅繡半晌了。
李天啟是個勤勉的好皇帝,他勵精圖治,每日批折子幾乎都到深夜,情事方面從未有過高要求,一生明媒正娶過的女子不過三人,寧妃去後,現下也只剩下皇後與蓮妃二人,作為皇帝,他已經是克制端正的典範。但是,這並不能說明他冷感。
不可否認,面前的女子的確是美的,與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相比,她宛若破繭而出的白色蝴蝶,已經月兌去了青澀干瘦的面貌,恢復了本來應有的面目
肌膚如初凝新雪一般吹彈可破,五官精致,唇紅齒白。若只是如此,她便也不稀奇了。可她眉目之間,偏偏帶著讓人不能忽視的靈氣與睿氣。加上淡然的神態和滿月復奇思妙想,這樣的一個女人,就像是一本看不厭的好書,一杯品不煩的香茗。
「紅繡。」
「民女在。」
「夜已深了,今日就留在宮中吧。」
「是,民女遵旨。」
「嗯。」李天啟低頭看著紅繡烏黑的腦瓜頂,居然莞爾笑了出來,「怎麼,你就如此怕朕?方才在北冀國使臣面前侃侃而談的‘俠女’哪兒去了?」
紅繡一愣,詫異的抬起頭來,目光恰好與皇帝的一雙銳利星眸相對。
她別開眼,恭敬的道︰「回皇上,民女不是怕,而是敬。」
「哦?此二者有何不同。」皇帝背著手走向永慈宮的花園,紅繡也隨著跟在後頭。
「回皇上,賢德君主有什麼值得民女去怕呢?只有暴君昏君才會讓百姓害怕。民女之所以不敢直視天顏,也是出于對皇上的尊重。」
「哈哈,紅繡啊,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便不用將對付北冀國使臣的一套使出來了吧。」皇帝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面上皆是愉悅笑容。
紅繡也微笑。轉移話題道︰「不知陛下前來,可是有話要問紅繡?」
「你聰明絕頂,不如猜猜看?」皇帝居然起了玩兒的心思,此刻他完全不似金鑾殿上殺伐決斷的君王,更不似剛才御花園中漢白玉高台上那個高深莫測不露情緒的成熟男子,他的表情,似乎他年輕了許多歲似的。
紅繡笑著搖搖頭,看來皇帝陛下也有童心未泯的時候,可皇上的心思,她怎能隨意猜想?只道︰「民女不敢隨意揣摩聖意,不如皇上明說。」
李天啟笑了一下,「也罷,就不為難你。說說吧,方才晚宴上你輕輕巧巧贏了北冀國使臣的三件寶物,都是怎麼一回事兒?」
紅繡眨眼,笑道︰「是,皇上既然想听,紅繡便獻拙了。其實皇上也知道,京畿衛身上的甲冑本是普通的鐵甲,可紅繡在民間鄉野之間,曾經也見過磁鐵礦石,只不過沒有北冀國使臣帶來的那麼大塊兒而已,好奇之下拿來把玩,略微知道一些它的特性,也知道若是鐵制品與磁鐵放在一塊摩擦,相吸一段時間,便會被磁化。」
「磁化?」
「正是,就如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
皇帝聞言,驚奇的喃喃道︰「難道是鐵制品被磁化之後,就短暫的帶了磁鐵礦石的磁性,是以當時才能吸住使臣的鐵劍?」
紅繡沒法跟皇帝講解什麼磁場,只得點頭。小時候家里抽屜中放著幾個曲別針站在磁鐵上,時間長了曲別針就帶了磁性,其實她用的也不是什麼復雜原理,只不過與古代人不好解釋罷了。
皇帝笑著點頭,「這個朕明白了,那麼第二個,你又是怎麼想到的?」
「額……」她難道還要與皇帝講什麼氣流?窒了一下,紅繡笑道︰「其實就是學他們的海東青嘛。紅繡曾經想,人飛不起來,就是因為沒有足夠大的翅膀,所以借著今日機會姑且讓葉大人試一試,想不到還真成了。」
皇帝若有所思的望著紅繡,隨即釋然一笑,反正那個三角形的「翅膀」已經被秘密送往工部,且今日紅繡的表現出色,並未將「翅膀」的制作方法透露給不該知道的人,僅是葉瀲清一人知曉原理罷了,算她聰明,他便不介意她的敷衍了。
紅繡見皇帝並未追問,松了口氣,笑道︰「再說第三個吧,其實紅繡當時怕的要死,生怕老虎發威,將我給吃了,不過,民女的帕子上沾了好友特制的**,老虎吸入之後已經暈頭轉向,藥效未過,我也出了籠子,這才有驚無險。」
「**?」皇帝詫異的望著紅繡,隨即板起臉來︰「你進宮來,身上還帶著涂了**的帕子?」
「額……」
紅繡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被青石磚隔的生疼也顧不上,叩頭道︰「請皇上贖罪,前些日民女在好友婚宴上被行刺,想來陛下也是知曉的,自打那日以後,我那位好友便配置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小藥,讓民女帶著防身的,今日太皇太後召見,民女更衣的時候竟然忘了將貼身放著的帕子拿出來,實在不是成心,還請皇上贖罪。」
皇帝低著頭,瞧著月光下跪在地面上素白淡雅的女子,突然仰頭笑了起來。
「原來世上還有讓你諸葛紅繡害怕的事?今日見你去撩撥猛虎,朕還當你什麼都不怕呢,起來吧,朕不追究就是。」
紅繡暗自翻了個白眼,她緊張兮兮的都冒了冷汗,想不到皇帝是故意消遣她。起身堆笑道︰「多謝皇上,民女就知道您是位明君。」
「得了,少給朕戴高帽子。天色不早了,你就在太後這兒歇著,明日朕遣人送你出宮。」說到此處,皇帝的臉色略微變了一下。隨即道︰「你身子骨要緊,朕不多留了,你自便吧。」
「是,民女恭送皇上。」
紅繡簡直受寵若驚,跪地行禮,直到皇帝的身影走遠,她才爬起來,想著今日的經歷,感覺如同夢境一般。
紅繡並不認床,在太後的永慈宮中她已然能睡的香甜,只不過今日進宮來參加月夕晚宴,並沒有在這里住下的計劃,所以她吃的那些藥丸和藥膳均沒帶來,本想著一頓不吃也沒什麼,睡得晚一些特無礙,想不到第二天清晨起身,左肩頭的傷口卻疼的厲害,人也乏力的很,提不起精神。
詠梅奉太皇太後的命令來伺候紅繡洗漱,動作輕柔熨帖,見紅繡臉色難看,許是怕沾上是非,也並未去宣太醫,僅是為她上妝,佯作瞧不見罷了。太皇太後又賞給紅繡一金絲楠木的小巧匣子,里頭僅是一些珠翠頭面,紅繡謝了恩,這才隨李公公乘轎出離開永慈宮,一路來至于皇宮側門。
「紅繡兒姑娘,咱家就送您到這兒。昨兒個皇上已經命人去給商府送了信,宮門外那輛馬車,許就是商府派來接您的。」李公公面對紅繡,態度又恭敬了幾分。
紅繡笑著還禮,將手上戴著的金鎦子退下來暗地里塞過去︰「李公公,這小玩意兒給您喝口茶,今日一別,往後許還有見面之日,您多保重。」
李公公眉開眼笑,不動聲色的將瓖寶石的金鎦子收好,「紅繡姑娘慢走。」
紅繡與李公公寒暄過後出了宮門,馬車後頭亂轉悠的商福全立即小跑步過來。
「紅繡姑娘,三少爺一大早就領著奴才在這兒候著了,今日出門,坊間傳遍了您大展威風,將來顯擺的北冀國使臣挫了個底兒朝天的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商福全與紅繡混的熟了,說話也不在諸多顧忌,有疑問就直接問了出來。
車簾一挑,商少行一身鴨卵青色的素淡長袍,烏發盡在腦後隨意梳成一束並未梳冠,正對著她微笑招手。
紅繡也是一笑,笑著走了過去,在晨光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笑容溫柔。
「三少。」
商少行伸出手,「怎的臉色這麼差?」
紅繡也未介意,拉著他的手踩著腳凳跳上馬車,在他對面坐下,疲憊的道︰「昨日進宮匆忙,沒帶洛尋配的藥,晚上又折騰到子時,太過緊張了吧。」
商少行聞言臉色變的難看,「沒帶姬兄配置的藥?我看你的丫頭也該好好管管了。」說著將背後的靠枕給紅繡墊在身後,他長臂繞過紅繡嬌小的身子,二人並未有過多的接觸,紅繡卻聞得到他身上的藥香和松柏燻香的清淡香氣。
「三少,別緊張,不過是一頓沒吃藥,回去補回來就是。」
「傻話,姬兄曾說過,你的毒解了,可你的身子也傷了,需要好生調養,你不按著他的單子去做,身子怎麼能好?你以為你是鐵打的身子?有好身體就好好的珍惜,這般糟害怎麼成。」
商少行嘮嘮叨叨一堆,將扶著紅繡躺在馬車上,體溫略低的大手探探她的額頭,見她略微有些發燒,臉色更加難看。
「福全兒,緊著趕車到姬神醫的莫來求去」
「是,少爺。」
商福全听命,馬車緩緩駛動,紅繡側躺在撲了柔軟獸皮的馬車上,疲憊的閉上眼楮,她自己都納悶兒,從前在外院做活,冬日里連棉衣都穿不上,還不是健健康康?今兒個不過是端了一頓的藥丸藥膳,加上夜晚熬夜罷了,就讓她疲累難受至此,看來古代的毒藥還真是厲害,後遺癥太強。望著商少行關切的眼神,紅繡又有些心暖。三少爺到底還是她同一戰線的戰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