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如何?」老太太低沉的哼了一聲,不滿的目光掃過紅繡和商少行,她居然還問得出口,若是她肯幫忙,商府至于輸的這麼慘嗎?
紅繡穩穩當當坐著,絲毫不被老太太的目光所動,臉上笑容也仍舊甜美。她知道老太太和二老爺等人都怪她,可是天底下哪有那種道理——他們求她幫忙,她就必須要幫。若答應,便又是秧歌又是戲,不答應便如現在這樣拉著臉給人看,他們未免也自恃過高了些,用句現代的話︰「地球非得圍著你轉,你是太陽啊?」
「既然祖母不方便說,紅繡不問就是了。」紅繡不給老太太借題發揮的機會,隨口接了一句,便問道︰「不知祖母叫紅繡前來可是有要事?」
老太太的話哽在喉嚨里,所有的埋怨到了嘴邊,都無從出口,只氣結的抿著嘴唇不吭聲。
商崇宗道︰「其實今日找你來,是商議咱們商府訂貨大會一事。」
「訂貨大會?」
「是,每年的月夕比評之後,咱們商府都會召開一次訂貨大會,給新老主顧一些優惠,旨在招攬生意。」
「原來如此。」紅繡點頭,笑道︰「這法子好,月夕比評的成績正好可以作為訂貨大會上的一個看點,可以有力的促進銷路,這法子是誰想出來的?」
商崇宗臉色不太好看,但仍舊誠實的道︰「五年前行兒開始舉辦這種大會的。」
紅繡就望向商少行,目光轉柔,原來是他。
商少行微微一笑,俊美的臉上溫和的笑容如初綻的梨花,清亮高潔。
二人眉目間的交匯不過一瞬,紅繡便看向商崇宗,道︰「不知二叔叫紅繡前來,可是這訂貨大會有什麼紅繡能幫上忙的地方?」
不等商崇宗說話,站在老太太身側的商金氏就以一種施恩的語氣道︰「是你二叔讓我們叫你來。咱們府里的規矩,只要是咱們家里的人,訂貨大會不論是誰都有權利出席觀看,雖然你還沒過門,可你二叔說了,訂貨大會上必許有你一席之地。」
商金氏這話說的好生有趣,意思就是今年二叔叫了她,是因為當她是自己人,去年商少行當家都沒叫她,就是不拿她當自己人了?
有趣,她與三少爺關系已經到了這一步,怎麼商金氏還有心情挑撥離間?
紅繡笑而不語,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小口。
商少行見了也是微笑。
商金氏沒從紅繡的臉上看到憤怒和不平,心中有些小小的失望,轉而對老太太道︰「母親,今年的訂貨大會,可否再加一個人出席?」
「你是說藝嵐吧。」老太太了然的道︰「讓她出席也好,畢竟她是咱們府上今年的繡娘,雖然敗給了趙姬,可那趙姬名滿天下,她輸了也不丟人。」
誰都知道老太太這麼說無非是想給商二老爺找找場子罷了。
商金氏也道︰「是啊,藝嵐畢竟沒去過什麼繡劍山莊,跟那些個去學習過的人自然不一樣。她肯盡全力為咱們家出力,咱們府上便該謝謝她了,她也是個客人不是?」
老太太點點頭,「正是如此。」
商金氏的意思太過明顯,紅繡去過繡劍山莊學習,與趙姬是同等級別的,也與金藝嵐一樣是客人,可人家金藝嵐一個外人都肯盡力為商家出力,紅繡卻坐視不理。
這樣嚼舌頭根子,紅繡覺得當真是無趣之極。剛想反駁兩句,卻見商少行放下了茶盞,笑看著老太太和商金氏,清亮的聲音不高不低的說︰
「二嬸說的是,既然藝嵐小姐肯出力,又盡力,明年的月夕比評就還由她來負責咱們府里吧,紅繡身子弱,經不起勞累,而且明年這個時候她守孝期滿,也是該張羅婚禮的時候,到那時她一準兒是忙不過來的。」
「這……」商金氏一窒。
商崇宗不悅的看了眼商少行,隨即使勁瞪了商金氏一眼,不長腦子的愚蠢婦人,亂說這種話有什麼好處?現在編排了紅繡惹惱人家,難道明年就不用人家了?也不知她腦子里都裝了些什麼,對付妾氏那些個手段都哪去了
「好了。」商崇宗站起身來,轉移話題道︰「既然如此,靖兒,行兒,紅繡,你們隨我一同出府去布置一下吧。明日召開訂貨大會的場地和細節,還都需好生研究。」
望著紅繡,商崇宗笑容親和︰「你見多識廣,又辦過繡妍樓的新款法布大會,經驗也多,咱們府里還要靠著你。」
紅繡站起身,笑著說︰「也好,紅繡往常要當差,正趕上今日得了閑,當然要盡力幫著府里頭,若是明兒個在去恐怕就沒有時間了。」一句話,就將以後的時間給封死,有事也別來找我,我忙。
商崇宗一窒,心中大罵好刁鑽的丫頭臉上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得在心里頭慪著,回身對老太太行了禮︰「兒子告退了。」
老太太疲憊的擺擺手︰「去吧。」
紅繡也與商少行、商少靖一同行了禮,隨著商崇宗退了出去。
才來到院子,天空卻飄起細密的小雨,如同噴霧一般濕漉漉的雨霧打的人面上潮濕。兩側的丫鬟和媳婦子忙為主子們撐傘,外頭也備好了代步的青圍華蓋小馬車。
商崇宗道︰「咱們人多,用馬車方便。紅繡不介意吧?」
左右那麼多丫鬟下人看著,她若是與二叔和堂兄以及未婚夫去同乘一馬車,總歸是不好,便笑著說︰「二叔與堂兄先行,紅繡先回馨苑去用藥,稍後趕上。」
商崇宗面色不悅,但也不好強求,只點點頭道︰「既然如此,行兒,咱們先到門口等著吧。」
拉上商少行,商少行便不好再陪紅繡回去,三人上了小馬車,紅繡則是上了一旁丹煙才剛備下的小轎。
丹煙跟在轎子一旁,見一行人都走遠了,這才湊合到窗前,低聲以他們二人听得到的聲音道︰「小姐,堂少爺還伸著頭一直盯著您的轎子瞧呢。奴婢覺著……」
「丹煙。」紅繡輕輕喝止。
丹煙看了看抬轎子的小廝,也點頭退到了一旁,就算聲音在底,萬一被人听見了也是不好,商府中藏污納頭的,什麼樣的人沒有?無畏在多給小姐添一條口舌,這事是她做的不對了。
紅繡回了馨苑,先去花廳跟姬尋洛說了一聲,吩咐梅妝給她預備中午那頓的湯藥提前服了,自己則是由丹煙伺候著回了臥房更衣。
長發玩了個纂兒,斜插著紅珊瑚的五福簪,身上換了套秋香色的素面襖裙,一身干淨利落。邁出臥房門,接過梅妝遞來的苦藥湯一飲而盡,又含了片梅花香糖,這才匆匆的往馨苑門前去。
姬尋洛斜倚著花廳的門框,看著細雨中身著秋香色的那個縴細人影,叫道︰「紅繡。」
「嗯?」頓住腳步,回頭,五福簪的三縷紅珊瑚珠子的流蘇打在鬢邊,襯著她雪白的臉色,顯得尤為嬌俏。
姬尋洛看的心中一悸,沉默了一下,才道︰「路上仔細些。」
「我省得,」歉然一笑︰「抱歉,今兒個又被事佔滿了。沒時間陪你跟尋辰。」
「說的好似我們都是總角孩童,還需要人陪?你快些去吧,仔細些身子就是。」
「是,我走了。」
花兒在一旁給紅繡撐著油紙傘,丹煙在為紅繡打起轎簾。紅繡提裙擺上了轎子,透過小窗對姬尋洛點了下頭,這才放下窗前的簾子,快步出了馨苑。
姬尋辰望著藍絨布的小轎走遠了,心里頭想起昨日從一本書上翻倒的一個詞——以血引蠱。
※※※※
「繡兒,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
忙完了訂貨大會的事宜,紅繡與商少行一同去了聚緣樓,在後院某廂房中,商少行令福全將那日紅繡發病前給他看的一厚摞計劃書還給了紅繡。
紅繡笑道︰「看法沒有,只覺得你想的這個訂貨會的法子很好,不過給他們父子倆,有些糟蹋了。」隨手擺弄一下面前的計劃書,紅繡笑道︰「三少爺覺著我的計劃書如何?」
「字斟句酌,面面俱到,看的出花了你許多的心思。」
「那三少覺著是否可行?」
「可行,不過會所按著你的計劃完全建成,少說也要一年的光景。這一年之中各個商家不知要弄出什麼ど蛾子來。」
「這倒不必擔心。」紅繡站起身來,在地上隨意踱了兩步,把玩頸間的鑽石墜子,道︰「動工期間,我會在想其他法子的,一年四季便有四個新款發布會,就算其他繡莊布莊要學,也學不過來,而且我想這次諸葛言威開了先例,接下來便會有許多鋪子也跟風,開什麼新款發布會了。」
俏皮的看著商少行︰「你二叔八成就是下一個。」
商少行微笑,「確實,我的探子打探到的,諸葛言然現在也在準備。」頓了一下,又道︰「他們不願投資加盟繡妍樓,便會想法子跟風,有能力一些的商鋪都會不甘落後的。」
「是啊,所以,等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發布會開起來,諸葛言威就該知道滋味了。」紅繡眸中閃著精光,「我要讓他們的步伐,永遠都跟不上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