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懂事,自是知曉粗使下人沒有管事的批準是出不得外院的,可豬不懂事。大黑豬哼唧著一路狂奔,出了漆黑的角門直奔正門右側的月洞門跑去。
紅繡拎著柴火死命狂追,如今也顧不得那許多了。內宅里老爺夫人小姐各個惹不起,若是追不回來,惹惱了主子們,她怕要跟著黑豬一塊倒霉!才消停了沒兩天,怎麼大黑豬都跟她作對!
「回來,回來!」
紅繡吆喝著跟進了月洞門。一開始還知道自己跑向了哪個方向,待到追急了,追蒙了,也不知自己到了哪,只想著別讓黑豬丟了惹了事,自己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
眼見著黑豬闖進一閃敞開的院門。紅繡也跟著沖了進去。
此時院中一位身著青色布衫的少年正蹲在地當間搗鼓手頭幾根木頭,聞聲猛然抬頭,一只黑豬迎面撲來。
「啊!」
少年驚呼一聲,想要閃躲卻還忙著搬走手頭的東西,略一遲疑已是來不及了。當下被黑豬撞翻在地。木頭棒木頭片散落一地,他人也差點被黑豬壓死。
黑豬惹了禍,速度減慢了些,紅繡追進門瞧見仰歪在地上那穿布衣的少年,忙叫道︰「抓住它啊,幫忙快抓住它!」
少年听聞紅繡的話愣了一下,隨即顧不得自己一身塵土,忙拽住豬尾巴,合身撲了上去,一人一豬竟「搏斗」起來。
紅繡拎了棍子過來,又掏出事先帶來的麻繩,在少年的幫助下拴住豬脖子,氣喘吁吁的罵道︰「好一個畜生,讓你亂跑,仔細跑到哪個主子的院里紅燒了你!」
大黑豬哼唧了兩聲,想跑不能跑,只是往一旁掙。奈何紅繡手里的繩子勒著脖子,動也動不了,試了兩下便偃旗息鼓了。
「你沒事吧?
塵土的少年身旁,這才看清他的樣貌。
少年十六七歲年紀,合中身材,身上布衣被剛才大黑豬弄的髒亂不堪,長發隨意用布帶系了,此時亂蓬蓬如雞窩一般。往臉上瞧去,他生的柳眉大眼,高鼻薄唇,眼角下彎,嘴角上揚,不笑亦是在笑,長得甚為討喜。
見紅繡打量自己,少年也光明正大的打量紅繡,後露齒開朗一笑,問道︰「你是哪院兒的啊?怎麼把豬趕這兒來了?」
紅袖見他笑容親切,說話不咬文嚼字,便猜想他或許是哪位少爺的小廝,解釋道︰「我是外院兒看豬的。這大黑豬好不听話,自個兒竄出了豬舍大門,豬倌命我追趕,才到了這」
左右一看,原本整潔的院落此時被黑豬橫沖直撞弄的一片狼藉,也不知做什麼用的木頭架子木頭手工還有瓶瓶罐罐都散落了一地。
紅繡小臉一白,忐忑的問︰「這院兒住的是哪位主子?」
「哎!」少年見紅繡緊張的模樣,長長的嘆了一聲,大眼一轉,哭喪著臉道︰「完了,二少爺剛吩咐我整理院子,如今竟被你鬧成這番模樣,讓我如何跟二少爺交差!」
「啊?」二少爺?紅繡不免有些傻眼,讓她掃豬舍,她把豬「掃」到內院兒來,還弄亂了二少爺的院子!
少年察言觀色,見紅繡呆呆的便知她在擔憂,笑道︰「不過算了,若是你肯應我一個請求,今兒這事我就一力承擔下來,還想辦法幫你遮掩回外院兒去,你看如何?」
如此當然好,她此時最是不能惹事的。紅繡看著少年誠懇的笑臉,忍不住點頭︰「如此,紅繡謝過這位大哥了。」
「紅繡?」少年一愣,隨即笑道︰「好說好說,你且先過來。」
少年毫不避諱,拉了紅繡的袖子來到拴住黑豬的小樹旁。
「轉過身去,面朝著大門。」
紅繡疑惑的眨眨眼,不過瞧著少年不似壞人,或許是想踹她一腳解恨?
見紅繡轉了身,少年竊笑著從懷中拿了火折子,吹了兩下,倏的彎身點燃了豬尾巴。
紅繡只聞到一股燒豬毛的味兒,還未曾意識到發生什麼,便听見大黑豬一聲嚎叫。嗷的一下竄出了院門!
「哈哈哈哈!!」那少年抱著肚子笑翻在地,也不管地上髒不髒,硬是把自個兒本就不甚干淨的布衣曾在青石磚上。
「你!」紅繡怒瞪著少年,語塞的不知該說什麼!
「你去追啊,去追啊!哈哈,讓你把豬趕進二少爺院兒來,壞了少爺的物件兒不說,還要累得我受罰,如今可看你那頭黑豬怎麼在內院闖禍。」少年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間或還扳著手指頭數著數,道︰「旁邊兒是大少爺的院子,然後是書房,當間兒是大夫人正房,再然後是柳院兒和秋院兒,看看你的豬能跑多遠!」
少年話音剛落,院外遠處就傳來一陣喧鬧,有女子的尖叫聲,有杯盤落地的破碎聲,有主子們吆喝奴才抓住黑豬,還有家丁下人們嚷嚷著先滅了豬尾巴上的火,內宅大院立時雞飛狗跳。
紅繡瞪著自顧自坐在青石地面上,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的少年,最終也值得抿抿嘴唇,轉身離去。
諸葛府藏污納垢,是她蠢笨才會相信了陌生人,擱在現代,那少年也就是個初中生,又長了一張和善面龐,真是叫人無法不去信任,如今上當,黑豬已是用不著她去追了。相信不出半個時辰便會有人去外院興師問罪。她必須快些回去,免得累娘親受苦。
回了外院兒,黑豬不見追回來,紅繡先是被豬倌痛罵了一番,帶到連翹苦苦哀求,紅繡挺直了腰桿說是出了事兒自己承擔,那豬倌才作罷。
然而不出紅繡所料,半個時辰後,張管家已親自帶了人來到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