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繡微笑道︰「大人莫要折煞紅繡了,初本印刷成功,一是工匠們日以繼夜的勞作,二是張大人你勤于督促,哪有紅繡多少功勞。」
紅繡深知男權社會中若是女人的鋒芒蓋過男人,會帶來怎樣的麻煩,她是正常人,她也想出名,也想改善現狀,可到底她不了解古代社會,對未知的未來還是有些怕的。
「哎!紅繡你如此說可是在取笑在下?」張析昊溫厚的笑著,絲毫看不出對女性的鄙夷,「關于此次‘活字印刷’的發明與實施工程的全過程,我早已擬了折子連同初印的樣本一同呈給尚書大人,相信不日賞賜就會賜下,當今陛下英明神武,放心吧,斷不會有你擔心的事情發生。」
紅繡愣住,詫異的望著張析昊。這人還會讀心術不成?
張析昊被她看的不自在,笑了一聲道︰「我先送你回府去。雖說初本是印刷成了,可往後還會有許多疑難問題,勞煩你明日繼續來幫忙,直至活字印刷走上正軌可否?」
紅繡點頭,「大人客氣了,奴婢全听大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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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端月過去了大半,冰雪消融,天氣卻乍然冷了許多。紅繡當然知曉冰雪融化蒸發會吸熱,氣溫轉冷也是在所難免,好在給娘親的衣裳早已縫制完成,如今她們娘倆都穿的暖和了。
想起那日娘親捧著衣裳歡喜的樣子,紅繡小臉上浮現出笑容,靠在馬車壁上微微閉了眼,照比起初的情況,如今他們能吃飽穿暖,已是好太多了。可這遠遠不夠,若是能攢足夠的銀兩出府,那當然好。若是出不去,她定要在府中謀求一隅生存的角落才行。
思慮間,馬車已停在了工部門前,李福眉眼含著笑意,掀了馬車棉簾道︰「紅繡姑娘,工部到了,我家大人說讓您先去議事廳等他,他稍後就到。」
「好,多謝你了。」
利落的跳下馬車,紅繡大步向工部衙門院內走去,行止絲毫不做作扭捏,倒露出些天真爛漫的小女兒氣。
來到往常與張析昊和孫劉二位大人議事的屋子,紅繡毫不猶豫的推開雕花的木門。可映入眼簾的並非只有正中間的梅蘭竹菊字畫,還有滿屋子的陌生人。
正中央主位上坐的是一位年約不惑身著華服俊朗男人,頭戴珍珠發冠,長發盡數挽在頭頂。劍眉斜挑,眼若點漆,臉型方正,眉目間含著威嚴,見她進門,唇角上掛了些玩味的笑容,沖淡了嚴肅的氣息。食指上碩大一枚藍寶石反射著光,格外耀眼。
在他左手邊站著一位面白無須三十出頭的小廝,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便低下了頭,而兩旁的側位也坐了四五名男子,有老有少,各個衣著不凡氣度巍然。
熱流沖上臉頰,紅繡忙施禮,抱歉的道︰「對不住,我走錯屋子了。」
剛要退出去,不料左手邊一位老者捋著胡須和藹的笑道︰「小姑娘,你沒走錯,你可是紅繡?」
紅繡點頭︰「正是奴婢。」能在此處準確的叫出她的名字,對方定然知道她的底細,也知道活字印刷之事,紅繡的心下稍微安定。
老者點頭,笑道︰「紅繡姑娘,請先進來,老夫有話問你。」
紅繡盡管遲疑,此時也要硬著頭皮進門,先是對主位上那位施禮,後又對兩側的人見禮。古代男尊女卑,她又是個奴婢,能出現在工部衙門的議事廳里的人必定是朝廷官員非富即貴,且在座眾人皆氣度不凡,主位的保不齊是工部尚書大人呢。但紅繡不敢妄言,行過禮之後規矩的垂首而立,等待著老者的問話。
見她雖然禮數周全,可行動並沒有絲毫「奴才氣」,嬌小的身子往那一杵,倒是隱隱露出些超然世外的閑適以及寒梅綻開的傲骨。再看她眉目清秀,一雙大眼晶瑩清澈,柳眉彎彎,眉頭微蹙盡顯智慧。方才問話的老者捋著須髯不住點頭,能發明出活字印刷的女子,何該就有這一副相貌。
「紅繡姑娘,活字印刷之術可是你發明的?」
紅繡汗顏,「回這位大人的話,發明談不上,只是紅繡偶然想到,又與張大人孫大人和劉大人一同商議,最後才定下來的。」
應對有度,謙恭有禮,不居功亦不推辭。老者再次點頭,笑道︰「紅繡姑娘大才,此次可是解決大問題了,天下文人舉子若是知曉,也定會感謝姑娘的。」
紅繡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道︰「大人過譽了。皇上英明,為天下文人廣印書籍,若要謝也應當謝陛下才是。紅繡只是盡了綿薄之力,想法子節省開支而已,並沒有先生說的那麼偉大。」
老者連連點頭,不著痕跡看了當中首位的男子一眼,笑道︰「對了,張大人托我轉告你去刻印工廠一趟,瞧我這腦袋瓜子,人老了,記性不行了。」
紅繡當然知曉是托詞,雖然有些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仍舊順著老者的話,道︰「多謝大人了,奴婢這就去找張大人,紅繡告退。」
看著紅繡行禮之後退出了屋子,又仔細的關好了雕花的房門。坐在當中首位的男人才笑了一聲,道︰「眾位愛卿,剛才咱們說到哪兒了?」
「回陛下,說到如何賞賜紅繡。」
「哦,各位卿家有何高見?」
皇帝斜倚著書桌,食指有規律的敲打桌面,一雙點漆星目一掃,仿佛沒看誰,又仿佛將屋內所有人的舉動都看在眼里,不怒自威。
「陛下,臣以為紅繡此番奇思妙想,實乃百年難得一遇之奇才,應讓她入朝為官為朝廷效力。」
「不可!我南楚國開國以來從未有過女子為官的先例,如何能為了區區一個小女子破例!」
「梁大人所言甚是,紅繡乃平民女子,如何能入朝為官,且女子想出‘活字印刷’之策,實在有辱我南楚國男子威嚴,有辱國體!」
「非也!紅繡雖為女子,可亦是南楚國臣民,我過臣民為國效力,又何談有辱國體!」
……
眾人爭論激烈,皇帝卻笑的高深莫測,只靜靜听著而已。過了半晌,爭論聲漸漸落了下去,皇帝才瞧了眼方才那位老者一眼,笑道︰「丞相笑容滿滿,定是有良策了?」
老者起身,拱手道︰「回陛下,臣有上中下三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