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冷清一片,想是柳大和柳嬸已經得了消息,看著她的眼神有些閃爍,梅西笑容酸澀。
「姑娘,我們什麼時候走?」燕兒早就收拾好了包袱,看梅西似乎哭過,忙住了嘴打水給梅西淨面。
「是誰給姑娘委屈受了?奴婢幫您罵回來去,」在燕兒鼓著腮幫子道,她在內宅里沒有出去,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下去歇著吧,不用管我,」梅西看著燕兒肥嘟嘟的小臉,這樣孺慕的表情可能一會兒就看不到了。
因為靖北王爺一家就要離京,府中上下一片忙碌,柳色和霓光等了半天才見到滿頭大汗的安管事,說明來意,安管事連忙領了二人去見安風雷。
「這是她要你交給我的?怎麼你們兩個都來了,梅姑娘身邊誰在服侍?」安風雷接過那個小小的匣子,里面是什麼東西他不看也猜的出來。因為昨天太晚了,而且梅西的態度過于突然,安風雷回來之後便想著將柳色找來細問下她可是發生了什麼事,現在柳色來了,倒省得他再傳喚。
「梅姑娘一定讓奴婢二人都過來,」柳色猶疑了一下,上前將信放在書案上,「奴婢是服侍了姑娘躺下才和霓光出來的。」
「霓光出去,柳色留下,」安風雷捏著薄薄的信紙,紙上了了數語,只是簡單的道別,並告訴他將柳色和霓光送還。
「這幾天她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可曾對你說過什麼?」
柳色看著安風雷手里的信紙,那個匣子里的東西她是知道的,梅西清理財物時曾拿出來讓她看過,如今讓自己送回來,「世子爺,昨天姑娘去見過一個人。」
「什麼人?你可在場?」安風雷凝眉道,這京城梅西認識的人並不多。
「那人將姑娘約到了一個偏僻的小客棧里,梅姑娘沒有讓奴婢跟著,不過出來的時候奴婢看了一眼,像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柳色有些後悔,她當時應該想辦法看個仔細,或是問問梅西了。
「還有,姑娘讓您給丞相帶句話,」
「什麼?」
「姑娘讓您跟丞相說,既然那個佩卿丞相接走了,就要看好了。」柳色忐忑的看著安風雷,難道是佩卿跑出來了?那姑娘也沒有必要那個樣子。
梅西信上說得很明白,她想一個人離開,希望他們各自珍重,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安風雷一進高升胡同就感到了明顯的不同,這高升胡同沒有幾戶人家,平日極為安靜,而今天,各府門前都聚滿了人,這些人看到都是同一個方向,那就是—張府。
「出了什麼事?」
「啊?世子爺,您可來了,咱們讓人欺負到門上了,」愁眉苦臉的柳大這下可是看到了救星,剛才有個瘋婆子一到門邊就一通大罵,還沒等他迷過來弄清楚怎麼回事,那群女人就氣勢洶洶的奔李府而去,他跟過去時也听了個差不離,沒想到自己服侍了一年多的姑娘竟是那麼個來歷?這事兒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得知梅西還在府內,安風雷不耐煩听柳大絮叨,直接往內院而去。
梅西如一道影子一樣斜倚在書案旁,這個姿勢她保持了很久,書案邊上卷起的雲紋將她的腰胯咯的生疼,她也懶得挪動,她想好好想一想,想什麼呢?連自己都不知道,梅西仰天無聲而笑,老天對自己已經不薄了,是她奢望太多,以前在艷春樓時,她所求的不過是能夠從那個地方出來,這個願望一年前就實現了,其他的根本就不重要。
「來了,」看到佇立在門邊的安風雷,梅西扯扯嘴角,變幻的日光照在她的眉宇,笑容里有三分苦意,三分悲涼,「都听說了?」
安風雷在心底嘆息一聲,走過去將她攬在懷里,「沒事的,沒有人會在意這些,你再不要這樣了,昨晚我…」
他的懷抱真溫暖啊,梅西拿頭撞了撞安風雷的前胸,悶聲道,「跟塊石頭一樣。」
「其實這樣也好,我也不用再藏著掖著,別人看不看得起,我也不在乎,」以前這件事情就像懸在頭上的一把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下來,也不知道掉下來後自己會成什麼樣子,現在事情發生了,梅西倒也想的開了,「只是感覺對不起李家上下還有柳色她們,我跟個騙子似的。不過幸虧我人緣不算好,也沒有交到幾個朋友,不然真是出不了門兒了。」
「所以才想著躲的遠遠的?」安風雷憐惜的攬緊她小小的身子,「我保證,沒人會看不起你,再者,因為這個看不起你的人你也大可看不起他們。」
安風雷能說出這樣的話?梅西有些吃驚,也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笑道,「我只是在想,明天要是出門,用不用在頭上頂口鍋?」
「頂鍋?做什麼?」
「怕被人用青菜雞蛋的砸個滿頭包」有安風雷在身邊,心里莫名安定下來,再也不像剛才那樣彷徨無助,「要說我沒有什麼家族之類,不會有人來抓了我去沉塘。」
「鳳家人來了又如何?這世上再沒有人能欺負你,那些流言也不會再傳,」看來他要做些事了。
「你不懂,雖然流言可以殺人,那個要看殺的人是誰,」梅西仰起頭,「我根本在乎那些,有你在,或是有司徒遠山,確實沒人會看不起我,最起碼沒人敢在我面前看不起我,可是我要的不是這些,我不想依附于你們任何一個,我只想做自己,用自己的能力證明自己,養活自己,贏得尊重。」
「我明白,」安風雷一笑,「我們北疆也有女將軍,你想像那些女將軍一樣,做跟男人一樣的事情,一樣被將士尊重。」
「你要的我也可以給,」司徒遠山看著窗前相擁而立的兩個人,冷然道。他收到安風雷送來的消息,直接就趕了過來,可是沒想到卻看到了這樣一幕。「我總是比你慢一步,」司徒遠山看著安風雷的手,心中滿是酸澀。
梅西從安風雷的懷里掙月兌出來,「我不要你們任何人給,尊重是要自己掙的,就像錢,自己掙來的花著才安心。」
「那你還準備離開?」司徒遠山不屑的笑道,「口口聲聲不怕流言,你跟太後叫板,砸了鴆酒的膽子倒那兒去了?我若是你,就高高興興的上街去」
要說司徒遠山這囂張的性子真是挺鼓舞人,不過梅西也沒有頭腦發昏的真要跑到街上去,畢竟像司徒這樣灑月兌的人沒有幾個,像安風雷這樣對她抱容呵護的人也沒有幾個,而且這時古代,男人出入青樓是風流,女人出入就是下流了,不過和他們聊上一陣,梅西確實舒服多了,不像剛才再咬牙給自己打氣,始終是底氣不足。
「姑娘,喝口茶吧,」柳色送走司徒遠山和安風雷,端了杯茶給梅西送了進來。
「柳色,」梅西忐忑的看了面沉如水的柳色一眼,聲如蚊蠅,「我隱瞞了你,其實…」她想解釋,可又不知從那兒說起。
「姑娘不必這樣,你是忠良之後,進了那種地方不是你的錯,」柳色眼眶一紅,眼淚瞬間落下,這姑娘自小被賣到那種地方,該遭了多少罪啊,「我只是傷心你竟然心里有苦也不肯跟我說說,出了事還想把我送回去?」
「我,我怕你會嫌棄我,」梅西真的無法想像如果柳色李婉過來對她吐唾沫,罵她下濺指責她的欺騙她會怎麼樣?
「你都沒有嫌棄我是個奴婢出身,把我當姐妹來看,再說了,這一年多相處下來,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還不知道麼?那個佩卿,還有方家的一窩,你且等著,晚上我就滅了她滿門」柳色咬牙切齒言辭鏗鏘。
「那明天洛邑府就要到咱們這兒抓人來,」梅西將頭埋在柳色肩上,「你不知道,我一醒來就報怨老天不長眼,把我弄到青樓里,可是現在最感謝的也是老天,讓我認識了你們。」
就她這沒頭腦,沒心機,沒手藝,還頂著一張萬人迷的臉,若不是有了他們,恐怕又不知流落到那里去了,梅西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
「太太,太太,」方家的婆子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
「成何體統,這就是你管的家?」方秋谷看著跑進來的下人,轉頭質問顧氏。
顧氏被李家人堵了嘴用馬車送了回來,說是「送」,不幸的是送顧氏回來的下人是跟著李明遠在北疆待過的舊軍士,直接將人扔到了方家門外,揚長而去,因為聲勢太過浩大,方家又為鄰里茶余飯後增加了新的話題。
「到底出了什麼事?」顧氏一陣心驚肉跳,她平時最重下人們的規矩,如今敢這樣沖進來,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老爺,太太,」那婆子一坐到地上,「剛才賴家送來消息,賴姑爺下了大獄了∼」
「咚,」顧氏一頭栽到地上,人事不知。
「你,你,這個敗家的娘們兒,這下滿意了?」方秋谷臉色鐵青,也不管地上的顧氏,跺跺腳出去打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