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居室很大,八扇鏤花扇將房間隔成兩間,中間開著兩扇。外間是原先張小姐的書房,靠窗放了張黑漆大理石面的書案,文房四寶居然一應俱全,想是張小姐原來沒有帶走的,多寶格上還側放著幾本字帖和詩集。
里間是做為臥室的,妝台、衣櫃、衣架、羅漢床都一色簇新,散發著特有的木質清香,妝台上放了個紅漆首飾匣,還擺著各色胭脂水粉,雖然梅西不會調朱弄粉,但還是忍不住拿起一盒打開看了看,卻發現是全新的,再看其它也都是動也沒有動過的,這顯然不會是張小姐留下來的,心下不免有些疑惑,又拉開首飾匣子,里面空空如也,才略松了口氣。
抬頭發現妝鏡居然是玻璃的,雖不像現代的那麼顯微畢現,但卻比她在這個時代里見的好太多了,牆角放著尊青鶴瓷九轉頂爐,居然還有架一人高的穿衣鏡,不過那鏡卻是銅的,但打磨的極為精良,光可鑒人,比那妝鏡也不差多少。
再看羅漢床上掛的羅帳,半透的細紗下方隱隱繡著點點梅花,床了除了竹蕈、湖綠色疊絲薄衾、蹙繡桃花倚枕外就是一個看起來很是精美的瓷枕了,梅西走過去細看,釉質細白的底座是兩朵蓮花,托起一個細橢圓形的凹面,上面繪著幾筆寫意荷花,讓人看著就覺得十分清涼。梅西有有些發愁,這枕頭做的倒是漂亮,但這幾個月來她實在是被這些硬梆梆的枕頭害苦了,每晚都要把衣服墊在上面才能睡著,想到自己要在這里長住,那就不能再將就下去了,梅西決定去問問柳色,看能不能幫她做個自己要想的枕頭。
柳色住的廂房和梅西的正房也就幾步路,剛走到柳色房門口,就听到柳色的有些無奈的聲音傳了出來,「干娘不要再埋怨了,你也是在王府待過的人,那姨娘的名份是好掙的嗎?像我這樣的,說不定一輩子都只能是個通房丫頭,搞不好將來配個小廝還讓人輕賤!」
看來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想到妝台上那全新的脂粉,梅西不由輕輕向後退了兩步,凝神細听。
柳色因和柳嬸認了干親,所以這次出府時已讓人將平時在王府得的賞賜先送了過來,柳嬸現在都拿來與她,因此她的行李其實比梅西要多的多,兩人一邊收拾一邊閑聊。
柳嬸以前就知道柳色和霞影是王妃送給安風雷做通房的,而且自家干女兒的相貌,比現在的張小姐還俊些,又能文能武的,因此對她這次離府很是不解,認為柳色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富貴,不禁嘮叨了幾句。
柳嬸還是懊惱柳色看的不夠長遠,辯道,「先頭霞影不是讓抬了姨娘,而且你又送了鳳家小姐回來,也算了立了大功的,本身又是王妃給侯爺的,我不是想著王妃怎麼也會給你個姨娘的名份,不比現在還做丫頭強?」
柳色嘆了一口氣,停一陣子才輕聲道,「我們霞影雖說都是王妃送過去服侍侯爺的,但霞影生得比我嬌媚,性子也好,得了侯爺的青眼,便在屋里伺侯,我平時多在書房里。現在霞影拼了一條命,換了個姨娘的名份,日後能享安氏後人香火,也算有個好下場。」
「那不就行了?」柳嬸已經明白柳色話中的意思,原來是侯爺沒有讓她侍寑,小妮子覺得沒前途了,便道,「現在霞影不在了,你還不乘機攏住侯爺的心?听說侯爺將來是要迎娶那個鳳小姐的,你一路將她送回京,她能不念你的好?」
想起那個見人只說半分話的鳳棲梧小姐,柳色有些意冷,再者要攏住侯爺的心?柳色不覺看向正房方向,淡淡笑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覺得這樣挺好的,起碼自己能做自己的主了,而且梅小姐也是個好相處的人,月銀給的也多。」
柳嬸見柳色說的堅決,而且人已出府,就算後悔了也沒有什麼用了,況且現在正屋住著的這位,人還沒來,安管事就親自來打點,雖然自己不敢多問,怎會沒有緣由?也就不再嗦,換了高興的話題。
原來柳色和霞影是這個來歷,梅西悄悄退回屋里,想到一個古代的女子,放著王府的好日子不過,只為了不讓別人操縱自己的人生,心里不免對柳色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來,也就將以前的懷疑拋在腦後。
隔日,梅西拉著柳色去逛街,柳嬸看她們兩個都是嬌滴滴的小姑娘,有些不放心,便讓柳大去雇橋子,梅西連忙阻止,自己又不打算出遠門,再說坐在轎子里逛街豈不是要走幾步下來一回嗎?只說和柳色只在附近轉下,看看有賣紙張的沒有。
柳嬸也知道這兩個姑娘平時都是拘在家里,現在沒人管了,自然想出去透透氣,也不多攔,讓柳大跟了她們同去,梅西知她一番好意,也不推辭,與柳大、柳色高高興興出了門。
梅西想著來日方長,也不多轉,只是在附近買了些自己想要的筆黑紙張,因和柳色聊天中知道柳色自幼在王府就學習武藝和詩書,就買了部《字源》,類似與現在的字典,說回去讓柳色教她,柳色對她這種不讀詩書,只單純認字的做法有些不解,但看梅西堅持,也就遂她的意了。兩人一路說說笑笑,看到什麼有趣的稀罕的東西就上去問問模模,毫不在意路人眼光,引得柳大在後面不住咳嗽。
梅西咯咯一笑,悄悄對柳色道,「咱們趕快進去,把我要的東西買了跟柳大叔回去,不然他的咳嗽好不了!」說完拉著柳色拐進一家成衣鋪子。實際梅西也只是買了兩套儒生的衣服,方便她和柳色以後出門。
柳大看她們出來,對柳色笑罵道,「你這丫頭,不知道你干娘有一手好針線,想要什麼樣的衣裳讓她給你們做,管保比這鋪子里的還好呢!真是閑花錢!」
兩人也不解釋,笑說肚子餓了要趕快回去,柳大看她們不在街上多做逗留,心里也滿意,但還是勸梅西道,「我們家那口子原是王府針線房的人,手工真的很好,小姐要是想要什麼,只管叫她做便是,反正她也成日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