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羅裙 第三卷 一一四、斗梅下

作者 ︰ 梨花瘦

梅西過去一看,那幅寒梅畫得確實不錯︰枝繁花茂,淡筆作梅花枝干,藤黃寫花瓣,亦圈亦點,天機自然,清氣盈面,大有「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意境,梅西不由暗暗點頭,若論筆法用墨和腕上的功力,自己比起鳳棲梧,火候欠得還真不是一點半點兒。

「棲梧自得梅姑娘菊花詩後,日夜誦讀,只覺口齒含香,」鳳棲梧說著將一支筆穩穩遞與梅西面前,目光誠摯,「不知棲梧這幅拙作能否得梅姑娘賞識,為其題詩一首?」

梅西心中暗暗叫苦,自己的毛筆字現在充其量也就是端正而已,如果真在鳳棲梧的畫上題詩,那可真把這幅寒梅圖給毀了。

慢著,當迎上方慧心那帶著嘲諷的目光,梅西心中警鈴大作,這丫頭是知道自己不擅書法的,在這兒等著要讓自己出丑啊

「鳳小姐真是太高看梅西了,」梅西淡淡一笑,接過鳳棲梧手中的筆輕輕放在筆架上,「只是梅西不擅用這毛筆,等下梅西畫一幅墨梅,還請鳳小姐指點一二。」

當梅西接過顧紫煙遞上的螺黛,醉寒閣一片詫異之色,「梅小姐要用這畫眉的螺黛作畫?」常小姐有些遲疑。

梅西肯定的點點頭,移步到靠窗的案前,靜靜的望了望窗外的梅花,現在她最感謝的就是前世的美術老師了,感謝他在每個假日都會帶著學生到菜市場,火車站和公園去畫人生百態,三年的積累,如今速寫梅花,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當梅西輕輕用青玉鎮紙將宣紙推平,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大家都停下自己的書畫圍到案旁,想看梅西怎麼用她們日常畫眉的螺黛來畫梅花。

梅西望著窗外的臘梅出了會兒神,素手輕捏螺黛,勾勒皴擦,片刻一幅墨梅便躍然紙上,她對國畫造詣不深,無法用軟軟的毛筆表現出梅枝的遒勁、干枯,可是用炭筆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只見畫上寒梅花枝交錯,從左下方斜伸至整幅畫面,螺黛點就的花瓣,看似漫不經心,卻筆簡意遠,片片含情,在梅花的俯仰相背之間,將梅的孤寂之姿,清寒之氣表現得生動自然,渾然天成。

「梅姐姐你真是太厲害了」顧紫煙激動的大叫,小臉上滿是興奮之色,「我要把這幅畫拿給爹爹和哥哥看,他們肯定沒見過這樣的畫法」

鳳棲梧臉色發青,強帶笑意道,「梅姑娘總能讓人意外,棲梧習畫多年,竟不知這畫眉的螺黛也能畫出如此佳作,只是有畫無詩稍嫌缺憾」

梅西冷冷一笑,也不接話,隨手接過丫環遞上的帕子專心的擦手,她有些不明白這個已經做了鳳棲梧的佩卿姑娘為何處處與她為難。現在就算告訴你我不是鳳仙,你又能耐我何?難道跳出來說我是鬼上身?

鳳棲梧被她的漫不經心的態度弄得心慌,訥訥道,「我只是太喜歡梅姑娘的菊花詩……」

「所以才想看看我的梅花詩是不是也能讓你有‘意外’之喜,」梅花抿嘴一笑,信手在畫上題到︰

「我家洗硯池邊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鳳棲梧看梅西筆走龍蛇,一氣呵成,而那字雖不像一般女子那樣求的是端麗秀雅,卻布局錯落有致,透著一股無拘無束的瀟灑風流。

有了梅西和鳳棲梧的詩畫,其他的幾家小姐都有些意興闌珊,各自品評了一番,雖然沒有推出第一來,但看梅西的眼神中多了許多內容。

大家聚到過午方散,顧紫煙在內院處與各府小姐依依惜別,鳳棲梧見梅西與王慕雲還在竊竊私語,走上前道,「梅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梅西淡淡一笑,對王慕雲道,「我和鳳小姐說幾句話,咱們過幾日見。」

「鳳小姐有什麼指教?」兩人移步到無人處,梅西也不虛與委蛇。

「你真的是鳳仙?」鳳棲梧聲音有些發抖。

「那你呢?鳳小姐?你可是佩卿?」梅西笑問。

「不」听到那個名字,鳳棲梧仿佛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驀然提高了聲音,「我是前朝鳳丞相之女鳳棲梧,先父為前朝周後所害,我們鳳家滿門忠烈」

梅西似笑非笑的看著情緒激動的鳳棲梧,搞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失態,自己只不過是想提醒她以前的事大家都不要再提。

「世上已經沒有佩卿這個人了,那為什麼還要有鳳仙呢?」梅西幽幽道,「難不成清倌在世人眼里要高貴一些?」

「我,我不是這相意思,」鳳棲梧有些慌亂,「我只是覺得你變了太多,才有此一問,我只是關心你。」

關心?梅西嚇了一跳,「世上已經沒有鳳仙和佩卿,那兒還有什麼變不變的?難不成鳳小姐還想找當年養我們長大的人來辯認一下?」

「當然,不是,」鳳棲梧現在最後悔的就是自己怎麼鬼迷了心竅來到顧府,又怎麼會跑來找梅西說這些話。

看著似笑非笑望著自己的梅西,鳳棲梧的身體有些發抖,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時,她還是個五歲不到的小孩子,她還是相府的千金,而那個女人,那個高傲的美麗女人,從她們身邊走過,長長的裙裾拂過她的面頰,滑過一地香風,自己和可憐的母親就那麼跪著,仿佛如一粒塵埃,細微的不值一顧,甚至如果看了就會髒到她的眼楮

「走吧,」半晌,鳳棲梧才算平靜下來,松開緊緊抓著丫頭剪荷手臂的手,不論以前是什麼樣,現在她才是鳳家的小姐,而那個夢魘樣壓得她和母親喘不過去的女人早已化做一堆枯骨,而梅西再美麗多才又能如何?

「咱們回去的太晚王妃該擔心了。」說罷也不再搭理梅西,揚頭走了出去,她也算沒有白來一趟,最起碼梅西的意思很明白,她做她的梅西,她做她的鳳棲梧,各不相干,明白了這個意思,鳳棲梧心里一松,她最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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