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西與顧紫煙道別後與李婉乘了小轎到顧府門外,卻發現鳳棲梧還沒有離開,而在笑吟吟的與各府小姐再次道別。
見梅西幾人下轎,鳳棲梧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臉上帶著一絲嬌羞向自家馬車走去。
梅西循著她的身影看去,原來如此。
梅西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看見安風雷,此時他正目光溫和的站在車邊,雖然天氣已經很冷,他也沒有像京中的貴介公子們那樣穿上昂貴的皮袍,只著一件玄色暗紋錦袍,顯得極為干練精神,氣色卻比夏天的時候好多了。
這是神馬情況?看著一臉嬌羞和隱隱得意的鳳棲梧,梅西忽然想吹聲口哨。
女孩們聚會後男友開車來接?古代也興這個?梅西舉目四望,這顧府門前幾家小姐的馬車旁只有丫頭婆子和低頭恭立的車夫,梅西嘴角微翹,轉身要上顧家為她們準備的馬車。
安風雷在梅西出來時就看到她了,今天的梅西比初見時多了份從容和沉穩,當然他也沒有忽略她看向他時眸光中淡淡的譏誚,此時看她仿佛不認識自己般轉身要走,心里有些氣惱,不由自主的大步走了過來。
「梅小姐別來無恙?」安風雷抱拳道。
「噢,見過侯爺,」看梅西吃驚的樣子,安風雷有些小小的得意,旋即心中微涼,她壓根就不打算和自己打招呼。
梅西快速瞄了四周一眼,發現各府小姐都在「依依惜別」,目光如X射線般掃來,不免有些尷尬,「侯爺如果沒什麼指教那梅西就上車了,」說完再次鄭重一禮。
「侯爺不過是想著梅姑娘對棲梧有恩,才特來問候,姑娘何必拒人與千里之外?」鳳棲梧已經跟了過來柔柔道。
原來一個人長的不丑,也沒做什麼惡事,還可以讓人如此討厭,梅西看了鳳棲梧一眼,「我對鳳小姐的‘大恩’,鳳小姐剛才在顧府已經好好謝過了,實在不敢勞煩忠勇侯大人再開金口,梅西確有急事,先走一步。」
「妹妹,」鳳棲梧一把抓住梅西的衣袖,眼中含淚輕聲道,「有些事就算是貴為王侯,也不能自作主張的,還請妹妹不要恨侯爺才是。」
這話什麼意思?梅西目光一凜,死死的盯住鳳棲梧,她可不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遇事未語淚先流的閨閣女子,就算前世沒在大街上吵過架,也經常在自由市場里討價還價,「鳳小姐所言何意?梅西听不明白,還請鳳小姐詳細解釋解釋。」
看鳳棲梧咬著嘴唇低頭不語,梅西冷冷的看了一眼安風雷,女人愛耍小心計,多半是男人縱容的,「忠勇侯大人可知您鳳妹妹話中的含意?」
安風雷看了鳳棲梧一眼,眉頭微皺,「棲梧可能是有什麼誤會,還請梅姑娘見諒」
原諒?憑什麼?
「忠勇侯大人此言差矣,」梅西看了一眼身後的李婉和方家姐妹,「鳳姑娘當著眾人說出這樣的話,梅西可不敢當,不若咱們找個地方讓鳳姑娘把話中的意思解釋清楚?或許是剛才梅西有什麼表現讓鳳姑娘有這樣的誤會?」
安風雷看了一眼四周,又看了一眼低頭垂淚的鳳棲梧,嘆一口氣,深深望著一臉憤懣的梅西,她一向這樣,只要感到被輕視或是覺得自己受了委屈、被誤會,就會像只刺蝟一樣豎起渾身的利刺。
「梅姑娘,剛才是棲梧言語莽撞,還請姑娘見諒,」就完深施一禮,四周一片輕輕的吸氣聲。
回到王府二人到榮安堂去見靖北王妃,途經斜暉亭,鳳棲梧看了一眼身邊的兩個丫環,品蘭和剪荷都是伶俐的,不動聲色地落在後面。
「侯爺,」鳳棲梧輕聲喊道,見安風雷回頭,小心翼翼道,「侯爺,剛才是棲梧有失分寸。」
听鳳棲梧如此說,安風雷面色稍緩,「你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性子如何你應該有幾分了解,怎麼能在人前說出那樣的話來,引人誤會。」
鳳棲梧咬咬牙,換上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情,「正因為我對她有所了解,而且也知道侯爺是重情重義之人,梅姑娘對侯爺有救命之恩,按理說把她接進府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姨母那里,」鳳棲梧語氣一頓,「我看今天梅姑娘對侯爺的態度顯然是有怨在心的,不想她對侯爺有所誤會,才會月兌口而出。」
鳳棲梧螓首微低,素指絞著絲帕,如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可憐兮兮的等著自己開口訓斥,安風雷心里一軟,和言道,「這事你不要多想了,平日多陪陪母親就行了。」
「侯爺,」鳳棲梧怯生生的叫了一聲,試探道,「姨母將棲梧當女兒一樣,不如我去求姨母,咱們將梅姑娘接進府中?」
見安風雷不吭聲,鳳棲梧又加了把火,「梅姑娘姿容絕世,才情出眾,對侯爺又有救命之恩,棲梧想著將來郡主也必會善待與她。」
鳳棲梧緊張的盯著安風雷輕抿的雙唇,她怕安風雷看出自己是在試探,又怕安風雷信以為真,不過須臾之間,可是對她來說漫長如一生般。
「你多心了,」安風雷的目光投向亭外,這斜暉亭因落日夕照而得名,可是今天這樣的天氣,沒有了陽光的斜暉亭不過是一座普普通通的亭子罷了。
「我得梅姑娘一路照顧,才能逃出生天,這樣的大恩安某不敢忘也不能忘,但我們之間卻沒有什麼兒女之情,再說,」安風雷的聲音有一絲自己都沒有覺察的落寞,「那樣的女子,又豈肯與人為妾為婢?我又怎能忍心讓她為妾為婢?這樣只會辱沒了她。」
鳳棲梧渾身的血霎時被人抽干,望著安風雷遠去的背景,她卻邁不動步子,她就知道,她應該知道,如今的梅西再不是當年那個愚蠢無知,在艷春樓里賣笑為生的鳳仙了,現在的梅西連女子見了都心折,又何況這些男子?為婢做妾便是對她的辱沒,那自己呢,鳳棲梧心中冷笑,他應該知道王妃要自己與他為妾的打算的,這樣的事王妃決定之前不會不和他商量,自己以為可以用委屈來換得男人更多的憐惜,沒想到,在這個男人的心里,有人是不能為妾為婢的。
「姑娘,」剪荷走到鳳棲梧跟前,「王妃派張媽媽來看姑娘出了什麼事?」
鳳棲梧緩過神來,慌忙試干臉上的淚水,「我沒事,只是想事情出了神。」
這青石甬道的那頭就是靖北王妃的榮安堂,鳳棲梧看著那高聳的屋脊、飛揚的檐角,一下子又有了力氣,自己怎麼只要見了梅西就會方寸大亂,失了往日的沉穩,如今回想起來,自己今天所為確實是落了下乘了。
不過,鳳棲梧嫣然一笑,不為妾為婢,那個女人再好也進不了這靖北王府,而自己,最有一天,會是這皇宮之外最尊貴的府邸中最尊貴的女人
梅西在家門外下了顧府的青油呢帳平頂馬車,木著臉和阮姑姑、柳嬸打了招呼,直接進了自己院子。阮姑姑很少看梅西有這樣的時候,吃驚的去看柳色,卻發現那姑娘臉色更臭,而同去的燕兒則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可憐巴巴的望著她,阮姑姑壓下心中的疑惑,讓柳色回房休息,自己服侍梅西更衣。
梳洗罷,除了釵環,散了發髻,換上家常棉袍,梅西舒服的躺在床上,真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寫詩她不怕,畫畫她不怕,怕就怕端著架子扮淑女,真真累死個人,現在梅西最羨慕那些小說里穿到有錢人家做米蟲的女主,早知道自己上輩子應該有點信仰了,初一十五的去燒個香,或許也不會有這麼悲催的命運。
她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阮姑姑看梅西睡著了,轉身將燕兒叫來細細問了,燕兒沒有隨梅西去內堂,只懵懵懂懂地將顧府外發生的事說了,沉思片刻,阮姑姑去了柳色房里。
柳色見阮姑姑進來,忙起身相迎。
「還生氣哪?連自己主子都不管不顧了,虧你還是個王府出來的大丫頭,」阮姑姑笑吟吟道,日子處久了,大家說話也就不在繞來繞去。
听阮姑姑這麼說,柳色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自己光顧生氣了,居然一路都沒理梅西。
「我到姑娘那里去看看,」柳色臉一紅。
阮姑姑白一她一眼笑道,「姑娘許是太累了,已經睡下了。」
「剛才的事我已經大概听燕兒說了,安侯爺是你的舊主,我也听說你一路護送鳳小姐回京,」阮姑姑面色微凝,目光透著幾份嚴厲,「想是梅姑娘頂撞了侯爺和鳳小姐,惹柳姑娘不快了。」
這是什麼話?柳色登時白了臉,站起身道,「姑姑的話柳色竟是听不明白,」想到梅西會不會也在誤會自己,柳色急了,起身往外走,「我去見姑娘」
阮姑姑看她面色不像作偽,一把拉了她摁在椅上笑道,「你何必著急,姑娘睡著了還能跑了不成?難道我說的不是人之常情?我听燕兒的講述,梅姑娘今天對那二位確實不怎麼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