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幅皇後的畫像比以往她給別人都大的多,司徒遠山計劃在新年家宴上獻與皇後,而且畫上的人又是魏國最尊貴的女人,梅西當時和司徒遠山議定畫成後由司徒遠山拿走裝裱,眼看已近新年,司徒遠山邊派人天天在張府候著,只等畫好就立馬去通知他。
得了畫像已成的消息,司徒遠山丟下自己手下那些來給自己報帳的管事們,直接趕了過來。
那畫足有半人大小,被阮姑姑和柳色兩人撐開了現與司徒遠山眼前,畫上的司徒皇後並沒有穿什麼九鳳宮裝,只是一襲深粉色鳳尾裙側身而立,她螓首低垂,唇間含笑,兩手輕托著高高隆起的小月復,眉宇中說不盡的幸福慈愛,似有千言萬語在對月復中的孩子訴說,讓人禁不住屏氣凝神想听听她在說什麼。
她的身後銀杏林,小扇般的銀杏葉隨風而落,纏綿在她的四周,仿佛也舍不得離去,深深淺淺的的黃色給司徒朗月周身鍍上了一層金光,也可以說是她本身就是發著光
司徒遠山忘形的蹲去,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娘親,幼時娘也是這樣看著他笑,輕輕的撫他的頭,而父親,他心中一慟,母親總說司徒家世代簪纓,鐘鳴鼎食,所以山兒只要平安喜樂的過一生就好,不必像父親那樣成日憂國憂民的,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禍及家族。
父親總是呵呵一樂,並不辯解,只將他高高舉過頭頂,說山兒想做什麼都成
母親走後,父親很少像以前那樣笑了,下朝後就將他帶在身邊,就算是和幕僚們議事,只要他想听,也不將他趕走。只到七歲,只到自己眼看著父親倒在自己身邊…
後來,姐姐也常這樣含笑看著自己,靜靜的听自己說話,只是他看得出,那同樣慈愛和煦的笑容少了份母親的滿足和快樂,多的是淡淡的心疼。
柳色和阮姑姑認識司徒遠山已久,還是頭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也不敢動,只能舉著畫像僵立在那里。
半晌,司徒遠山緩緩站起身,揮手示意兩人將畫收起。
梅西狗腿的跑過去親自將畫卷好,看了一眼斜倚在圈椅中默默不語的永樂侯,有些忐忑地問,「侯爺不滿意?」
見他不答又忙著解釋,「我只是覺得皇後是一國之母,優雅高貴這些不用再由我來強調了,所以就想重點表現下她也是一個好母親,畢竟做母親的女人是最美的」
「呃,還有,皇後是一國之母,我相信她對大魏的子民會像對她月復中的胎兒一樣愛護的,」梅西擻擻身上的雞皮疙瘩,為了讓客戶對自己的作品點頭,自己一定要賦予其更崇高的意義和象征。
司徒遠山看著梅西滿是期待而不不安的表情,不由燦然一笑,「畫得很好,你很聰明」
這一笑如千萬朵花驟然開,這一聲如一簾琉璃無意踫,梅西只覺自己的心尖兒微顫,鼻子有些隱隱發酸。
平時見的司徒遠山一副紈褲子弟的浪蕩樣子,就算再多的甜言蜜語,深情款款,梅西也全然無感,而現在這輕輕一笑,卻讓她不由目眩神迷︰如果這家伙不是個有婦之夫,和他談場戀愛應該是件賞心樂事,甚至托付終身也心甘情願。
「你說真的?皇後會不會滿意?」梅西忍不住再次確定。
司徒遠山忽然發現這丫頭認真起來很可愛,下意識的拿扇子在她腦袋上點了一下,「你讓柳色準備個空屋子出來就行了」
「做什麼用?」這家伙怎麼不下面回答自己的問題,梅西有些發急,拿眼楮瞪著司徒遠山。
司徒遠山已經恢復了慣常的懶散之態,「準備放宮中的賞賜啊」附加「你很白痴」的白眼一枚。
梅西仿佛沒有听出他的譏笑之意,誠懇地道,「賞賜就不必了,只要娘娘鳳心大悅,夸上幾句我畫的好就夠了」
梅西心里一陣得意,好像白花花的銀子已經向她飛來。
耐心的等梅西神游回來,司徒遠山才道,「一會兒裝裱師傅就到,你把需要注意的跟他說清楚。」
裝裱師傅也是宮里的,待來了之後對梅西的畫作又是一番贊不絕口,夸得梅西星眸閃亮,小臉微紅,不停謙虛著把對裝裱的注意事項和自己的打算堪堪說完。
司徒遠山還是頭一次看見梅西謙虛的樣子,不由在一旁調侃道,「原來梅西姑娘還有害羞的時候?」
「難道你沒有?」梅西認真的反問,無辜的看著旁邊的裝裱師傅,仿佛不明白司徒侯爺為什麼要問一句廢話?心里卻在暗笑司徒遠山被自己問住的窘樣。
日子已近臘月中,又無事一身輕,梅西便拉了柳色、阮姑姑還有燕兒逛街,反正安排過年的事她是一竅不通,而且張府里里外外也就這麼六個人,要準備的實在不多。
阮姑姑入宮二十多年,已經記不清民間的街市是什麼樣子的了,自然十分心動,柳嬸和柳大兩口因兒子隨著張知府赴任,已經過了一個冷清的新年了,這次家里多了這麼多人,心里也喜歡,便興致勃勃的跟著同去。
一時間闔府出動,全家逛街。梅西因司徒遠山已將畫像拿走,自覺前景良好,便豪氣的一拍腰包,聲稱今天的所有消費都有她這個「小姐」買單,大家有什麼想買的想要的只管提出來
這下大家都來了精神,雇了兩頂小轎給梅西和阮姑姑坐了,說說笑笑地往最繁華的西市而去。
出了高升胡同梅西才發現,敢情這洛邑的人口密度實在驚人,平時好像都在家里窩著呢,趕上過年全涌到街上來了。小轎走走停停,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才到了西市。
梅西和阮姑姑在西市外下了轎,只見這里的街市甚是熱鬧,因是臨近新年,各家店鋪都把貨品擺到了店外,伙計更是在門外賣力吆喝,路兩邊也擺滿了古董玉器、針頭線腦、故衣、綢緞、泥人、瓷器、名人字畫的攤位,雖然知道這些攤子上的什麼古董玉器多半不真,名人字畫也不可能就這麼擺攤兒出售,但梅西還是一家家認真欣賞,柳大和柳嬸這樣的場面見的多了,已不再新奇,只是護著梅西和阮姑姑不然她們被行人擠到,而柳色和燕兒早被那些捏泥人,吹糖人的吸引了過去,急得柳嬸跺腳直叫。
梅西一看幾個人這樣實在是誰也逛不痛快,便指一指附近的一家叫「醉看月」的酒樓道,「咱們各自為政,正午時在這個醉看月集合,我請吃飯。」
梅西和阮姑姑同路而行,因前些日子阮姑姑和柳嬸已經給大家置了新衣,梅西便想著每人給買一樣首飾也算是自己的一片心意。就拉了阮姑姑到了天寶閣。
這間天寶閣極大,掌櫃的一見二人的打扮氣度,忙領了到一旁的房間中坐下,笑問有什麼需要?
待從天寶閣二樓下來,梅西已經給柳色選了一支翡翠柳葉釵,給燕兒挑了一副小金鐲子,上面還墜了幾顆鈴鐺,看得阮姑姑哭笑不得,直說燕兒已經大了,是最要規矩的時候,怎麼能戴這種叮叮當當的東西在身上,沒得吵著姑娘,梅西卻覺得燕兒天真爛漫,正是該玩該笑的時候,小姑娘家越是熱鬧越是花紅柳綠的才好,要阮姑姑選時,她卻執意不肯,說自己在張府過的很是舒心愜意,和梅西也處得的來,不好再收她的禮,梅西不與她多言,直接拿了她最初細看的一只碧玉犀牛梳,又挑了只明晃晃的足金發釵和一支成色極好的青玉煙嘴準備回去送給柳叔柳嬸,這才叫伙計包了算帳。
掌櫃送二人出來時迎頭看到一行人進來,梅西和阮姑姑連忙避讓,卻見那人不偏不倚的站在自己面前,梅西抬頭一看,生生嚇了一跳,只見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一身寶藍色團花圓領錦袍,腰間玉帶上垂著個五彩錦繡荷包,頭頂嵌寶銀冠,面上傳粉,唇上涂脂,端底是十分俊俏。
阮姑姑看這男子行為失當,忙一側身將梅西擋在身後,「公子請先行。」
掌櫃的一看這個男子的舉動,心里暗暗叫苦,臉上卻堆上十二份笑意,「鄭公子里面請,我把我們最新的款式拿過來您看。」
那鄭公子也不搭腔,直接帶了人往樓上走去,送梅西二人出門的伙計這才松了口氣,笑眯眯的將她們送出門去。
「登徒子」阮姑姑恨恨罵道。
「死流氓」梅西月兌口而出。
過了嘴癮兩人相視而笑,阮姑姑有些擔心的問,「你沒事吧,嚇著了吧?。」
梅西搖搖頭,嚇著倒談不上,只是被這個沒禮貌的家伙壞了逛街的好心情,她看了下天色,已近正午,便和阮姑姑一起到醉看月去等著柳色她們。
待見到柳色她們,梅西的情緒已經恢復過來,笑眯眯的听燕兒嘰嘰喳喳的講在街上看到的新奇物件,又接過她手中的泥人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