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琳兒一下子呆在那里,這麼多年,自己在方家為了一個容身之處,謹小慎微,處處討好,名為小姐實際上跟方慧心的丫頭差不多,她也知道方慧心看不起寄居在母舅家的自己,默默忍受著丫頭婆子們對自己的輕慢,可現在她居然當著丫頭婆子的面如此侮辱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錢琳兒冷冷望了枕書一眼,「你們家姑娘出去了一趟迷怔了,快去請太太過來。」
說完也不再理方慧心,徑直的朝方太太的正院走去,她現在什麼也不怕了,進輔國公府不過是自己一時的奢望,如今表哥方子玉已經開始遠著自己,如果司徒遠山還記得自己更好,不然,憑自己的姿色和聰慧,她不信不能讓表哥回心轉意,她倒要看看,方慧心能攀上什麼高枝。
顧氏早就等著她們了,見錢琳兒一臉怒意的進來,而不見自己女兒,有些詫異,「你妹妹呢?」
錢琳兒也懶得跟她再虛與委蛇,一禮道,「妹妹心情不好,回自己院子了。」
「出了什麼事?」顧氏一急,看一眼坐在一旁的李婉,早知道讓她跟著去了。
方慧心攔著梅西車駕的事,估計用不了多久許多人家都會知道,錢琳兒心頭大快,面上卻帶著幾分為難,沉吟半天才道,「太太還是自己去問吧,我不知道慧心妹妹今天算不算是闖了禍事。」
「虧你還是姐姐,要你有什麼用?」顧氏已經起身向往走去。
「娘,娘,」一看顧氏進來,方慧心才覺得滿腔委屈有了傾訴之處,撲到她懷中大哭起來。
顧氏心疼的將女兒攬在懷里安慰,轉頭瞪著听琴,「到底出了什麼事?」
听琴嚇得跪倒在地,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在她看來,今天自家小姐真是有些失態了,可這話自己怎麼敢說?只能跪下不住磕頭。
「你下去吧,」半晌方慧心才止住哭泣,讓听琴退了下去。
「娘,」方慧心緊緊的抓住顧氏的衣袖,微挑的雙眼透出逼人的光,「我要嫁給彭湃,你要讓我嫁給彭湃我看誰還敢看不起我」
顧氏嘆了口氣,看著方慧心慘白的小臉,點了點頭,她不忍心再問女兒到底出了什麼事。可是嫁與一個二品將軍,又豈是容易的事?
李婉已經听錢琳兒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也知道梅西罵了方慧心,私心里李婉也認為方慧心實在是該被人狠狠的教訓一頓了,不然這個狂妄無知的丫頭以後只會招來更多的禍端,她對梅西有滿懷歉意,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梅西怎麼會被這些人纏上?
不過她對錢琳兒在說這件事時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很是吃驚,當然她知道錢琳兒是恨從小就騎在自己頭上的方慧心的,只是驚訝于她今天居然直接把自己的情緒表露了出來。
「唉,慧心就是性子太急,」李婉望了下窗外,自從自己有了身孕,方子玉每天都會到自己的屋里來兩趟,這個時辰,估計他也該回來了,「你當時真應該死拉住她的,她的名聲壞了,與你們也沒什麼好處。」
錢琳兒悠悠的抿了口茶,余光掃了下門外,「姐姐說的琳兒何嘗不明白,可是慧心妹妹哪里是我攔的住的?梅姑娘肯定連我也氣上了,」說著掏出帕子輕輕擦了擦眼角。
讓女兒攀上高門大戶,不過是顧氏一廂情願,李婉有些生氣,不論怎麼樣,她現在都是方家的人了,肚子里也有了方家的孩子,怎麼能看著方慧心這麼丟人現眼,以後還有誰能看得起方家?
何況方慧心還得罪了梅西,如果是以前那些,憑李婉對梅西的了解,梅西雖然不喜歡方慧心,但也不會真的就懷恨在心,可是這次不同,她竟然攔梅西進宮的車駕,梅西是翰林院六品待詔,雖說方家老爺也是六品,但六品和六品的區別大了,梅西這個能經常出入皇宮見著貴人的六品豈是方家那個六品散官可以比的?
就算是梅西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和方慧心記仇,但這京城里的人都是見慣了世面的人精兒,知道方家得罪了永樂侯的心上人,那只會牆倒眾人推,以後方家姐妹的婚事就更別提了,而自己相公方子玉,如果因些見罪輔國公,那就算將來高中,也不會有什麼好前程的。
李婉見錢琳兒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只是不斷往門外瞟,心里生氣,眼角唇間俱是譏諷,「你以為慧心壞了名聲對你們就有好處?以後誰還敢來方家提親?」
沒有人來提親才好呢,錢琳兒月復誹道,但她很少看到李婉這種樣子,心下一凜,「妹妹不是這個意思,妹妹也是擔心太太為這個事上火,才來告訴姐姐,想讓姐姐拿個主意。」
李婉才不會相信她的話,也不理會,喊過畫眉道,「去讓人看看太太回去了沒?」
顧氏撫慰了方慧心歇下,疲倦的斜躺在一張松木軟榻上歇神兒,她斥開想要過來幫她捶腿的小丫頭,剛才從方慧心那里出來,她已經審問過听琴,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現在女兒居然還妄想著與彭將軍結親,這無疑難過登天。
听到丫頭來報李婉來了,顧氏強打精神坐起身來,現在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知府家的小姐,行事見解都不是自己那個大兒媳能比的,或許這事還要和她商量商量才行。
「琳兒那丫頭已經跟你說過了吧?你覺得彭將軍會不會因此就誤會了咱們慧心,她平時可不是這樣的,最是守禮的一個,」顧氏殷切的看著李婉,希望能從她嘴里听到些希望。
李婉強忍著讓自己保持應有的禮儀,真是有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女兒,都到現在了,她們母女竟然還在思謀這個?
「母親比媳婦見多識廣,老輩人都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但是親事也要講個門當戶對,」李婉靜靜的看著顧氏陰楮不定的臉,「父親雖然為官多年,但那彭將軍卻是朝中新貴,又出自靖北王一脈,與新晉的國公爺交好,實在不是咱們能夠高攀的,如果真的強求,將來慧心嫁過去,沒有一個可以依仗的娘家,恐怕日子也不好過。」
顧氏卻只听進了一句話,目光灼灼的看著李婉,「親家公以前不也是在靖北王麾下任職,興許能說上話呢?你去封信讓他保個大媒,你爹現在也是一州府尹,彭家說不定不好拒絕呢?」
這時候想起自己父親是一州府尹了,李婉有些齒冷,「母親,媳婦認為現在關鍵的不是慧心的婚事,還是今天慧心闖的禍事要怎麼彌補。」
「禍事?」顧氏言辭閃爍,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道,「不過就是罵了梅西的丫頭,攔了她的車嗎?有什麼?慧心再說也是個官家千金,你們父親也是六品的官身呢」
李婉有些無奈,「妹妹確實是個官家小姐,可是她今天的所作所為有千金小姐的樣子麼?而且在顧府門前,還遭了宮使的呵斥,母親,您覺得這事不會被傳揚出去?慧心的名聲壞了,將來還會有什麼好人家會來求娶?」
顧氏的臉一下子白了,這些她心里也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想去想,只是一味想著只要能如願嫁進彭家,一切就煙消雲散了。現在李婉這麼直白的提出來,她不由一陣心慌,如果和彭家的親事無望,女兒再落個跋扈無禮的名聲,那以後還有誰家會來提親?
「怎麼辦?真是,你當時也不跟著去,琳兒那丫頭也是個黑心的,眼睜睜看著她妹妹出丑也不攔著」顧氏一把拉了李婉,「你說怎麼辦?所以我們才要想辦法讓慧心嫁進彭家,她做了誥命夫人,看誰還敢說什麼?」
看著自己冥頑不靈的婆婆,李婉備感無力,「媳婦認為慧心年紀不大,婚事先放一放的好,等過一陣子沒什麼風聲傳出來,咱們再為她謀劃也不遲。」
從顧氏那兒出來,杜鵑立馬過來扶住了李婉,李婉心里一沉,「怎麼了?」
「那女人一直在咱們院門那轉呢,還是讓她給等著姑爺了,」杜鵑低聲道,「不過春喬立馬出來讓姑爺拉到了自己屋里。」杜鵑心疼的看著自己服侍了十年的小姐,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梅西自從領了為涪山苦無庵畫觀音像的差使,一直就沒閑下來,為了多找些資料,她猛K了一天佛經,發現完全看不懂,後來又跑到翰林畫院去想找一下有沒有什麼前人畫過的佛像之類的可以學習下,結果又在掌院那兒吃了閉門羹,這次梅西可就不干了,直接說自己是奉旨畫像的,如果掌院不配合,她可是要告御狀的。
那掌院是個儒雅的老頭,沒想到這個新封的待詔這麼潑辣,頗為吃驚,盯著畫案半天才道,「去請梅待詔進來。」
梅西終于算是見到了自己的上司,心情實在是頗為激動,尤其是隨著小書童走進這間到處都是書畫的大畫室後,對眼前的這位老人家的敬仰之情猶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這老人還真像自己心中的大師,梅西斂容一禮,「梅西見過掌院大人。」
沒有自己預見的狂傲,翰林畫院掌院左輕塵暗暗點了點頭,「你就是新來的待詔?」
「小女正是,只是前幾次來,掌院大人太忙沒有時間拜見,」梅西態度謙恭,她能理解整個翰林畫院對自己的怠慢,無論是誰,對一個才十幾歲的空降部隊都不會有好印像,而且自己還是個女子。
能坐上翰林畫院掌院之位,應該是書畫方面造詣很深的,梅西偷偷瞟了一眼牆上的巨幅山水,恨不得立時拜左掌院為師了,「不敢在您面前賣弄,不過是隨性之作,無意中得到了皇上和娘娘的青眼。」
左輕塵淡淡的看了看眼前這個恭順的女子,歷代也有女子入翰林畫院的,但都不會有太大成就,這個梅西小小年紀,雖然一臉聰慧像,但能耐也不會大到那去,也不多說什麼,听完梅西的要求,揮手讓書童自帶了梅西出去。
有了掌院左輕塵的允許,梅西就可以自由出入翰林畫院收藏書畫的翰墨堂了,也漸漸與畫院中的畫師有了一些接觸,這讓梅西很是高興,她感覺自己就像一條干渴的魚,終于找到了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