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西與她們一一寒暄見禮,暗嘆古人的家族還真是大,光同輩的姐妹們就這麼多,只見韓夫人親昵的拉了一個小姑娘道,「這是我們四房的芳倩,是今年待選的秀女,姑娘見多了世家小姐,還望多多提點她。」
梅西看那韓芳倩也就十三四歲的年紀,翠羽眉,春水目,肌膚更是吹彈可破,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一身淺綠千瓣芍藥羅裳,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如漆烏發梳成一個百合髻,髻邊插一只累絲三翅鶯羽珠釵,額上貼一朵瓖金花鈿,耳上的綠寶耳墜搖曳生光,與慧妃和韓芳婷相比,少了艷光,多了嬌弱。
看到與齊瑞音年紀仿佛的小姑娘就要入宮待選,梅西不由心生憐意,「芳倩姑娘頗有幾分李才人的品格。」
阮姑姑在一旁笑道,「姑娘整日醉心書畫,李才人已經晉了順嬪。」恐怕韓家也是看嬌弱的李順嬪得了聖意,才會推了同樣嬌柔的但更年輕更美貌的韓芳倩入宮待選。
梅西與韓夫人閑聊一會兒,答應改日為韓芳倩畫張小像,而韓家的小姐妹們則隱隱以韓芳倩為尊,梅西偷眼去看韓芳婷,只見她一人倚欄而坐,望著一河伏波,並不與其她的姐妹嬉鬧。
「芳婷是怎麼了?」梅西忍不住問了句,畢竟這滿船的人,只有韓芳婷才是她的朋友。
「她呀,」韓夫人掩口笑道,「我們家芳婷前幾日與趙家長公子訂下親事,正害羞呢」
「趙家與韓家一樣是皇商,」阮姑姑看梅西有些茫然,在她耳邊道,只是韓家不是想與司徒家聯姻麼,阮雲在宮中是知道消息的,如今怎麼突然與趙家訂親。
「恭喜韓姑娘,」梅西笑著走過去,原想開她幾句玩笑,卻發現韓芳婷臉上並沒有什麼害羞和喜悅之情,好像這一切跟她無關似的。
「你怎麼了?可是那趙家的公子不好?」梅西輕聲問。
韓芳婷苦笑一下,那日她設計梅西沒多久就被慧妃知道了,被狠狠訓斥了一頓之後送了回來,不久母親就告訴她韓家為她與趙家的長公子訂了婚事。
韓家如今是魏國最大的皇商,宮中有慧妃撐腰,背後又輔國公司徒遠山支持,根本不用再去與商賈們用兒女婚事來鞏固關系,就是有也多是讓旁支的女兒下嫁,如今她一個長房嫡女,竟然不像其他的姐妹那樣嫁入官家,韓芳婷怎會甘心,只是後來父親告訴她,這一切都是上面的意思,趙家長公子雖是長房嫡出,但卻喜歡風花雪月,不擅俗務,將來趙家的家主自是無望,司徒遠山竟然親自發話讓她下嫁,韓芳婷便徹底死了心,看來自己那天的事不止姐姐知道了,讓心高氣傲的她嫁與一個無所事事,胸無大志的男人,這是那個權勢滔天的男人對自己的懲罰。
看梅西關切的望著自己,韓芳婷強壓淚意,如果自己當初是真心與她交好,自己的婚事或許就是另外一個局面。
「梅姑娘,你不知道,」緋兒偷偷覷了一眼其他幾個小姐,看無人留意她們,「那個趙公子是個庸人,根本配不上我家姑娘,是我們家二老爺…」
韓芳婷瞪了緋兒一眼,「緋兒莫要胡說,二叔自有他的苦心,我們做子女的只要順從就是」
阮姑姑了然一笑,「說是庸人有些夸大其辭了,只是听聞那趙公子喜歡些花鳥蟲石,不太理家中事務。」
「那他喜歡麼?」梅西月兌口問道。
「這個倒不曾听說,趙家雖是商家,但能做到這種地步,也不是沒有規矩任由子孫胡來的人家,姑娘大可放心。」阮姑姑嗔了梅西一眼。
「那不就行了,」梅西怕自己的話又被阮姑姑回去後羅嗦,俯在韓芳婷耳邊輕聲安慰道,「你們兩家都不是缺錢的人家,需要他出去掙錢養家,至于能不能干,太能干了有什麼好,成天在外面辛勞,你想見他也見不著,還不如能常在家里陪著你呢至于那那些愛好,都是養性怡情的,你以後與他一同鑽研還有個樂趣呢,不比相公喜歡吃喝玩樂要好上太多了?」
梅西還真想找個這樣的男人呢,兩個人開開心心做米蟲。
韓芳婷從沒想過這些,面上一紅,喃喃道,「那像你說的那樣,那個女子不希望自己的相公功成名就有一番做為?」何況女人在內宅中的地位也是由夫婿在家族中的地位而定的。
「那就看你怎麼想了,人家不是說平安是福嘛,如果夫婿能干,卻,你怎麼辦?還不如要個老老實實的守著自己的人呢」梅西努力轉變韓芳婷的思想,但是也不也說得太多讓韓芳婷懷疑自己這個「大家閨秀」。
韓芳婷看梅西一直在安慰自己,心里一熱,自己打小就是各房女兒中最出色的,但自從與那個趙家沒用的長公子的親事訂下,各房的姐妹就不時含沙射影的來諷刺自己,如今這個自己曾經謀算過的人,卻在輕聲寬慰,完全沒有一絲幸災樂禍的神情,反而是勸自己往好的一面去想,「梅姐姐,我,」
韓芳婷很想跟梅西說聲對不起,告訴她自己曾經利用她的輕信想要害她,可是看到柳色警惕的眼神,她有些心虛,如果承認了,恐怕梅西再也不會多看自己一眼,「梅姐姐,我記下了,日子都是人過的,我以後會好好跟他過的。」
「只是梅姐姐,」韓芳婷欲言又止,幽幽盯著無波的洛水,「姐姐再進宮時千萬要小心些,有些人並不像看上去那麼柔弱的。」
梅西沒明白韓芳婷的意思,正想細問,韓芳婷又拉了梅西道,「姐姐是個沒心機的,有時候心放寬些日子就好過了,」如果她當初不是心胸太窄,起了害人之心,怎會落到這種地步?
這丫頭怎麼老說自己听不懂的話,還勸她想開,現在要嫁人的好像是韓芳婷啊,「你把話說清楚嘛,」梅西嗔了韓芳婷一眼,「你要是再說些我沒明白的話,我可走了」
「梅姐姐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韓芳婷余光掃過阮姑姑,鼓足勇氣道。
阮姑姑嘆了口氣,這個韓家姑娘還真不是省心的,但看她的樣子也沒有惡意,而且這事終究梅西都會知道的,還不如心里早些有個準備,免得知道的越晚,越不好拐彎,「今天皇後在宮了辦了賞花宴,請了各府千金。」
皇後不請她,說明自己級別不夠,也說明人家不待見自己,這沒什麼,梅西待要開口,卻發現這二人臉色都不對,連柳色都皺了眉頭。
「為什麼要辦賞花宴?和我有關?」
「不是,皇後要輔國公在各府閨秀中挑選意中人,說忠勇侯和敏誠郡主的婚事一完,就要操辦國公爺的婚事了。」阮姑姑有些無奈的看看四周,這畫舫中行在河中,就算托辭身體不適,恐怕一時半會兒也上不了岸。
梅西淡淡一笑,一顆心卻像浸在了這冰涼的河水中,春日的陽光還是不夠熱烈,梅西仰頭看天,陽光穿過指縫在她如玉的容顏上灑下斑駁的光影,他好像什麼時候跟自己說過讓自己放心的?
「梅姐姐,」韓芳婷看著梅西怪怪的舉動嚇得緊咬雙唇,生怕自己哭出來會驚動了船里的人,「梅姐姐你沒事吧?都是芳婷的錯,」看來她是又做錯事了。
「啊?沒事,」梅西正了正韓芳婷發髻上的赤金並蒂海棠花步搖,「我只是覺得這陽光有些曬,這時候是最容易被曬黑的」
「噢,」韓芳婷忐忑的看著梅西,「我真不是想讓你傷心的,我只是替你委屈,好多公卿家的小姐都不如你,真的」
「那你有什麼替我委屈的?」梅西豪爽的攬過韓芳婷的肩膀,「我這麼好,所以只有我挑人,沒有人挑我」
「姑娘我服侍您歇會兒吧?。」從與韓家人分別,柳色就一直小心翼翼的,梅西越是看著沒事人一樣,她就越擔心,現在回到張府,立馬想著讓梅西自己呆著或許會好一些。
「呃,我不算太累,我去把畫具都準備好,明天咱們就去給韓府畫畫了,要事先準備好,」梅西直接進了書房,她還想著要給韓芳婷也畫上一幅,這古代女人,結不結婚,好像見一面都不容易。
「姑娘,」柳色看梅西頭也不回的進了書房,有些不放心,將披風交與燕兒,跟了進去。
「姑娘是不是不高興?其實這未必就是國公爺的主意,再說,如果娘娘傳下懿旨的話,是誰也不能違抗的,」柳色接過梅西手中的炭條,放在一個小小的錦盒內,這是梅西自己用柳條燒制的,畢竟用螺黛也不是長久之計。
「我知道,」梅西使勁沖柳色笑了一下,「是啊,我不瞞你,我是不開心,不過不是因為他去選什麼千金,而是,而是我竟然發現自己听後會有些生氣。」
柳色掩口而笑,梅西對司徒遠山的態度,已經在慢慢的發生變化,連她這個服侍的人都看出來了,只是她才發現而已,「這話我可就不懂了,姑娘你再說明白點兒?」柳色湊過頭,做出聆听的模樣。
「你,」梅西知道柳色是在開她玩笑,羞惱的要去擰她耳朵,可是要想夠的著一身功夫的柳色,似乎並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