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剛才怎麼說方家要賠給李家一處鋪子?」梅西忽然想起來,剛才杜鵑講時很得意的說讓方家太太氣得吐血。
「我家姑娘是個細心人,前陣子听說方太太從外面得了兩處極好的鋪子,就讓人偷偷打听了,您猜怎麼著?」杜鵑一臉神秘。
待杜鵑講完,梅西仍是一臉驚詫,鋪子是靖北王府給的,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司徒遠山因為方慧心到處壞自己的名聲而要方秋谷丟了官,而靖北王府轉手送了兩間鋪子給方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杜鵑看梅西凝眉沉思,不由笑道,「梅姑娘不用擔心,我們夫人說了,雖然方家攀上了靖北王府,但我家老爺原就在靖北軍任過職,現在賠鋪子給我們也是兩家的私事,安家是不會因為這個而對李家不利的。」
梅西實在想不明白這里面的彎彎繞,「你跟你家姑娘說,若有時間,我明天去看她,到時再細說吧。」
直到第二天見了李婉,梅西才算是鬧明白事情的緣由,同時也對李婉的能力深深佩服,李婉真是太知道和基層群眾打成一片的重要性了,才一年的時間,那方家上下大小事情,竟然瞞不過李婉這個外人。
原來方家新得的鋪子是鳳家的?這也太奇怪了,梅西按下心頭疑問,「你的那些家俱和衣料換一間鋪子,他家也願意?」
李婉微微一笑,斜躺在西暖閣的長榻上,昨天折騰了一天,她累的根本就不想動彈,「你不是說要什麼‘賠償費’麼?我就順手把這個算進去了。」如果不是認識了梅西,自己可能就會像一般的世家女子一樣忍受的不堪的夫家而辛苦掙扎,直到粗礪如石,甚至心狠手辣。可是她只想到一份簡單平靜的生活,和自己的孩子相依為命就好。
梅西簡直就想起立敬禮了,這個始終對人溫柔的笑著的姑娘,居然能將事情辦有如此漂亮,若換做是自己這個見多了戀愛,分手,離異的女人,恐怕也未必可以一天之內得償所願。「你怎麼做到的?」
這有什麼難,李婉用帕子遮了臉,自己是打定注意要和離的,就什麼最壞的打算都做了,而方家奢求太多,顧忌太多,所以一開始他們就輸了,「也沒什麼,他們家有個春闈一定高中的兒子,我卻什麼都沒有,也不怕壞了名聲,所以我說什麼,他們心中再氣,現在也要忍下來,至于我說要鋪子,」李婉從鼻子里笑了出來,「沒想到她們那麼怕提那兩個鋪子,我就靈機一動,嚇唬了兩句。」
貢院大門開了許久,方子玉才垂頭喪氣的從里面出來,身邊新服侍他的小廝慌忙過去接過他手里的提籃,見他面色不悅,不敢多問,默默的將他扶上一邊等候的馬車上。
方子玉現在最恨的人就是李婉了,若不是她無理取鬧在先,又不顧自己春闈在即,苦苦催逼自己到官府去立什麼和離的文書,自己怎麼會在春闈前亂了方寸,想起自己幾篇文章,方子玉心如刀絞,完了,全完了。
其實方家的事並不像李婉說的那麼輕易,因為和離是大事,自然不是顧氏拍板就行的。既然是打定了語音,李夫人也不和她多說,徑自讓人去請了方家老爺方秋谷。
結果顯而易見,為了方家並不顯赫的名聲和方子玉的前程,方秋谷苦苦哀求,耐不住自己老婆和兒子在前面做了太多的「鋪墊」,方家老爺的「深明大義」已經起不了什麼作用,一切依了李家不算,方子玉還挨了一通好打,若不是怕他上不了考場,恐怕還不止這程度,如今方子玉考砸了鍋,方家算是斷了所有的希望。
梅西沒想到自己又站在宮中,看著皇後身邊的鶯鶯燕燕和分坐兩側的貴族夫人們,她不由一陣苦笑,實在是不明白皇後既然不喜歡自己,何必還把自己叫過來礙眼,可是又不能過去質問,唯有低調的坐在末位,小口抿著杯中的果酒熬時間。
今天是皇二子齊 的百天宴,景帝特意將殿試中的三甲和一干公卿也請了來,雖然席開兩處,但也是鮮有這麼熱鬧。
席間的公卿夫人們都不是傻人,瞥一眼陪在末座的梅西,再看坐在皇後身旁一臉矜持輕托月復部的鄭文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而那些曾經夢想入主國公府的貴女們,看梅西的目光則更多是不屑和幸災樂禍。
「梅待詔不要太在意了,」一個溫婉的聲音響起,「那些人不過是一些趨炎附勢之輩罷了。」
梅西轉頭一看,原來是李順嬪,起身一禮,「謝謝順嬪娘娘,微臣只是覺得有些無聊,畢竟這兒我認識的人沒幾個。」
李順嬪看四周沒人注意她們,「咱們不要在這兒枯坐了,你隨我出去走走。」
「現在離席娘娘會不會責罰啊?」梅西看了看主座的皇後,如果被她抓了錯處,少不得又是一番敲打。
「今兒是好日子,沒事的,」李順嬪用下巴沖被眾人轉在中間的小皇子那一點,「咱們就算是走了,想來也沒有人會注意的。」
要說也是,自己今天只是個看客,如果有那麼一點作用,不過是皇後想讓自己再次看清楚誰才是她喜歡的弟媳婦,還有那一群人面桃花的貴女們,那些也都是輔國公夫人的後備軍團,自己再在這兒坐一會兒,說不定該有人過來諷刺挖苦了。
「走吧,」梅西對這個被自己救了一命的李順嬪還是挺信任的,而且也實在不想坐在那兒看別人談笑風生。
因為阮雲被自己宮中的姐妹叫過去說話,梅西不想打擾她,就一人悄悄隨了李順嬪出來。
與李順嬪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梅西才知道李順嬪不過是一個州官的女兒,閨名清芬,「我容貌才情都不過爾爾,能得皇上的青睞封為嬪位,已經是天賜之幸了。」李順嬪笑容恬淡,「說起來我還沒有好好謝過梅待詔呢」
宮中雖然道路寬敞,但亭台樓閣太多,一會兒功夫梅西還是讓她給繞迷了,「娘娘這時要帶我到那里去?」
「那不是,」李順嬪回過頭,一臉莫測的笑意,「此間景色如畫,梅待詔不覺得麼?」
梅西隨李順嬪的目光望去,御苑中花香肆溢,霞光樹影,稠密地交織重疊著將一座獨立的小樓圍在其中,「這是什麼地方?」
李順嬪抿嘴一笑,拉著她沿著九轉回廊徐徐而上。周圍一片寂靜,只听到長裙拂地的沙沙聲,梅西停下腳步,「順嬪娘娘,這是要去那里?」
「那里啊,帶你去看個好地方,」順嬪頭也不回的拉著梅西往小樓里走。
梅西心下懷疑,這小樓雕梁畫棟深藏在御苑之中,四周竟然沒有一個宮女太監在?這宮中應該處處都能看到人才是,想起上次自己就是貿然進錯了地方,差點讓皇上拖出去打死,「順嬪娘娘咱們還是回去吧?阮姑姑找不到我該著急了。」梅西停步不前,這個李順嬪帶自己到這個地方來到底是何用意?而自己也太大意了,竟然真以為她是找自己出來透口氣,一個人都不帶的跟了來。
「看你嚇得,這里是皇宮,我還能吃了你?」李順嬪掩口一笑,手上的白玉魚指環在陽光下反射出膩人的油光,掩去了她細長鳳眼中的一抹冷意,「梅待詔救過清芬的性命,沒有你,我怎麼能從一個任人欺負的小儀連跳幾級晉到嬪位?而我父親也因為得了肥缺,我怎麼會做對你不利的事呢?」
見梅西只是低頭不語,並不跟她再往前走,李順嬪心里一急,望了一眼靜悄悄的如意樓,嘆息一聲道,「梅待詔對我的大恩我怎麼敢忘懷?只是能力有限,一時不無法報答,我素知梅待詔你喜歡書畫,而這座如意樓中,皇上收藏了許多前朝的書畫珍品,平日是不輕意示人的,今日覷得機會,我才特意趁無人時帶你來看,希望能對你的畫技有所助益。」
說到這兒李順嬪做勢道,「既然梅待詔信不過我,那我也不枉做小人了,免得將來被輔國公知道了,還以為我欺負你,找我算帳」
原來是這樣,梅西心里一松,看來自己是小人之心了,李順嬪一向對自己和氣,人也很靦腆,也不像慧妃那樣跟自己交情攀的如自家姐妹,這樣一個人,現在用這種方式來報恩也在情理之中,「是梅西太多心了,娘娘不要見怪。」能看到前朝的珍品,要比在百天宴上枯坐在有意思的多。
再看現在的天色,景帝現在應該還在前殿大宴群臣,不可能跑到這兒來,而且自己回絕了景帝要自己入宮為妃的要求,估計以後也沒有機會再看到他的這些藏品了。
李順嬪走到樓門那兒輕輕招手道,「快進來」
梅西剛一進門就听吱呀一聲樓門被關上了,還沒來及回頭,樓內的景象就把梅西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