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珠抬頭,恰逢大牛正期待又惶惑地看著自己。心想感情的事最應快刀斬亂麻,當下肅然道︰「大牛哥,你對翠珠的錯愛和援手,翠珠感激不盡。只是翠珠今有一言,請大牛哥听在耳中,記在心間。翠珠此番死而復生,心中已然略有所悟。那就是今生今世與大牛哥再沒有可能了。所以只盼著大牛哥今後能像小時候一樣看待翠珠如同普通小妹子一般,翠珠也就心滿意足了。實在不堪與大牛哥再續前緣,請大牛哥諒解一二。」
大牛看著眼前的少女,心想她再不是羞澀地跟在自己身後的那個女孩了。
她和他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呢?他有些記不清了。大概是那一年的那一個雪天吧。當時二牛連著在家生病了幾天,身體還不能下床,心里就惦記著翠珠會不會孤單,所以央求了他這個做哥哥的,去看看翠珠,順便給她帶去二牛親手草編的小動物和幾本傳記。外邊大雪紛飛,凍死個人的寒冷。他不願去,可架不住病中的弟弟。自從爹爹也去世後,他就成了這個家里的頂梁柱。他干起了農活,卻支持弟弟繼續求學。相依為命的弟弟成了他唯一的支撐,他不願他受一點委屈和有一點為難。所以他還是二話沒說,夾起包袱沖到了茫茫雪霧之中。
到得翠珠家門口,他學了幾聲貓叫,這是二牛告訴他的聯絡信號。不到片刻工夫,大門開處,翠珠看見是他,吃驚了一下,羞紅了臉。他說明來意,她點點頭接過包袱,飛快地關了門進去。他頓了頓,拍了拍滿身雪片急急忙忙往家回轉。正行走間,听到後面有人呼喚。他停下來,是翠珠撐了一柄傘追了出來,手里還拿著幾塊糕點。翠珠遞了傘和糕點過來的時候,他婉拒了,結果拉扯著拉扯著,雙雙卻倒在了一起。天地間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她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她看著他,他看著她,四目糾纏,心思電轉。不知過了多久,她含羞帶怯推開他的時候,他才又一次感受到了腔子里的那顆心。他伸出手,拉起了她,她白玉般柔膩的小手象一把刷子忽地刷過他的心間,麻麻癢癢還有點……。
過去了這麼長時間,他還清晰地記著那個心動的瞬間?後來呢?後來她和他的二弟漸漸疏遠,只時不時地會低頭跟在他的身後,在他出汗時會遞給他一方手帕,在他受欺負時會給他包扎。然後呢?然後是什麼時候他丟開了她?任她淒淒惶惶、一貧如洗。……。
他不是在她哭哭鬧鬧的時候早已麻木和冷卻了嗎?他不是在她糾纏不休的時候早已憎惡和逃離了嗎?為什麼現在听她這麼說仍然會有心痛的感覺?眼前的這個少女沒有那種熱烈和依賴,有的只是一雙時而疏離時而凌厲的眼,可是這臉又分明還是那張臉。
他再一次看了看這張臉,不是滋味地澀然道︰「真的再沒有可能了?」說完又飛快地看了翠珠一眼,果然翠珠臉色又不好看了幾分。他沉默良久,只好無奈道︰「知道了,就依你吧。」
翠珠在他沉默的時候,就在想是否要再決絕些來打消他心中荒唐的念想。開玩笑!再續前緣?不說他已是有婦之夫,就算他尚是單身,他也不會是她的那盤菜!心志不堅、紅杏出牆(雖然只是有想法)、吃回頭草,哪一條都不是她喜歡的!現在听到他同意丟開,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倒還有些欣賞。看看天邊斜陽,和顏悅色道︰「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哦,好。圓木的事你就別管了,過幾天找好了我給你送去。桌椅,我也一並給你做幾張吧。這里的就別要了。」大牛想既然沒有可能了,以後還是少見面吧。
翠珠听出他不再要求跟她一塊找了,頓時反應過來道︰「那麼,我那邊的地里,大牛哥也別過去了!有那兩位大哥就夠了。」
大牛忙否決道︰「不不不,我答應了自然就不會反悔的。還是一切照常吧。」
翠珠想想,答應道︰「好。只是桌椅,就不能再勞動大牛哥了。還是我和蘇齊慢慢置辦吧。」
大牛還要堅持,見翠珠態度堅決,也就放棄了。
兩人空著手,一路無話地走回來。翠珠本來還想捎些破桌椅,無奈路遠又不好拿,想著空閑了借輛手推車再跟蘇齊過來一趟。快到新地頭的時候,兩人各自分開,大牛依然去了翠珠家地里,翠珠則回去家里。她雖然很累很累,但想著上午間了苗,一定有尚在生長的幼苗松動了,若不及時澆水,會很快枯死的。能盡早還是盡早吧。到了家,蘇齊不在。翠珠沒有耽擱,就挑了一副水桶出來了。剛出門不久,正踫上匆匆趕回來的蘇齊。一問,才知蘇齊一直待在地里,見大牛回去才知道翠珠回了家,這才匆忙回來。蘇齊見翠珠無事,又挑了水桶,自己也回家挑了一副,同翠珠一道去澆菜。
到了菜地,蘇齊心疼翠珠一直沒有休息,堅持自己來回打水,只讓翠珠負責潑灑。翠珠拗不過,只好隨了蘇齊。兩人忙忙碌碌干到日暮,翠珠打發蘇齊去送工錢,自己繼續做到掌燈時分方才干完。疲憊地挑著空桶回到家,覺得腳底下好像起泡了,也不敢休息,連三趕四地做了晚飯,安排蘇齊吃著,自己癱軟在椅子上,不想動彈。蘇齊給她盛了飯,腳下放了泡腳水,坐在她對面,一邊吃一邊听她講下午的經歷。翠珠倒沒怎麼隱瞞,簡單說了一個大概,听得蘇齊心驚膽顫。原來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姐姐差一點就成了大牛的平妻,這還了得。幸虧姐姐冷靜清醒,而大牛最後也知難而退了。不然……。想起另一件煩心事,他有氣無力道︰「姐姐,這里有一封你的信,你是現在看,還是吃完飯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