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齊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昏腦脹、日夜不分。他好像睡了很久,耳邊也似曾有人聲嘈雜,可就是記不清楚今夕何夕、身處何地。因為房間里漆黑得令人恐怖,無論怎麼努力都看不到有一絲光線透進來,身子下邊鋪的也不像是常睡的那床軟錦,倒覺得有些硬硬的、涼涼的。
他有點不高興了,伺候他的奴婢們怎可如此偷懶。不知道自從他和姐姐分開之後,每晚睡覺房間里不可如此黑暗嗎?他正準備高聲叫人,就听見略帶著嘶啞的熟悉的聲音在他床邊響起,「蘇齊,你醒了?」
是周曄蘇齊辨認出來了,可怎麼看不見他的身形?他想起周曄的可惡,不免怒聲說道︰「周曄,你搞什麼鬼?怎麼不點燈?」
半天听不見周曄的聲音,蘇齊怒氣更勝。這個悶葫蘆,不讓他見姐姐倒也罷了,這會兒竟然連燈都不給他點,裝神弄鬼地嚇人。等他練好武功,一定不讓這個榆木疙瘩好過他加重了語氣,簡直是在嘶喊,「周曄,你這樣對我,等周師傅和你們少主回來了,定然不會輕饒了你」
周曄長嘆了一口氣,不用等他們回來,他已經身在地獄了。診斷出來蘇齊失去光明的第一時間,他就飛鴿傳書周同告知了事情的原委,他打算以死謝罪。可是周同給他回信說,他死不足惜,如若他死了,他的跛腿老娘也別想獨活。因此,周同要他不如活著抵罪,蘇齊一天眼楮不能復明,他周曄就要給蘇齊當一天眼楮,如果蘇齊一輩子不能重見光明,他周曄就要一輩子做牛做馬照顧好蘇齊。
周曄一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會讓這位格外能鬧騰的魔王做出怎樣驚天的反應,他的頭都疼得要炸開了。他這輩子是怎麼倒了血霉了。先是當侍衛當得提心吊膽的、就怕被扔出去喂魚,好不容易少主轉了性子,對他們度了幾縷春風,這會兒又讓他攤上了蘇齊這檔子事。哎,他又嘆了口氣,緩緩地說道︰「蘇齊,你,眼楮看不見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暫時的。」
蘇齊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听懂,「看不見了?什麼意思?誰給我蒙上的?你蒙著我的眼楮干什麼?誰出的下作主意?你們不讓我見姐姐,那也不能蒙我的眼楮啊。」蘇齊模模自己的眼楮,「不對啊。眼楮上什麼也沒有」他忽然狂躁起來,「周曄,你真卑鄙你給我眼楮上涂了什麼藥水?你竟然敢讓我看不見東西你瘋了你」
對于少年的憤怒和狂躁,周曄深感無奈,同時又有點憐憫,畢竟,眼前的這位曾經有一雙多麼璀璨的明眸,可如今卻呆滯得如一灘死水。他捉住少年胡亂抓撓的細手,沉聲說道︰「別抓了。你都不記得了?你自己喝了多少烈酒真夠胡鬧的一個小孩子跟人家學喝什麼酒?這回好了,眼楮喝瞎了,你痛快了吧」
蘇齊猶如五雷轟頂,「誰?誰眼楮瞎了?你撒謊你胡說」蘇齊開始掙月兌周曄,往周曄的身上抓去。
周曄輕松地掌控住了蘇齊,按住蘇齊的胳膊,聲音里添了幾分怒氣,「你眼楮看不見了,我也不想的。你講點道理好不好如今周統領要我寸步不離地跟著你,還說要我負責到底你自己不听話,把眼楮弄瞎了,跟我有什麼關系?真是一個兩個的不講道理」
蘇齊肺都要氣炸了。什麼叫我不听話,自己把眼楮弄瞎了?要不是你們不讓我見姐姐,我能有這麼著急、這麼郁悶嗎?對了,姐姐。姐姐,你現在怎麼樣了?你知不知道蘇齊眼楮看不見了?你以後會不會嫌棄蘇齊?不,姐姐一定不會嫌棄的。姐姐,你到底在哪里?這會兒就是姐姐站在蘇齊的面前,蘇齊也再不能看見姐姐了
蘇齊想著,一邊悲涼著,一邊強烈地思念著翠珠,可笑的是,眼楮看不見了,眼淚卻不曾干涸,汩汩如一汪清泉,怎麼掩都掩不住。
周曄又長嘆了一口氣,用帕子給蘇齊擦淚,輕聲責怪道︰「好了,別哭了。你眼楮不想好了?保護好眼楮,以後還有希望。從今天起,你就跟著我住吧。不許想不開啊。你要再有個什麼,我兩條命都不夠償的。餓了沒有?給你端點東西吃吧。吃飽了,才恢復得快。」
周曄自己都覺得自己話多得像一個老媽子。哎,就這樣好好照顧著,也難保少主回來不揭了自己的皮。
自此,蘇齊開始了他漫長漆黑的摩挲族生活。周曄則繼續綿延他欲哭無淚的保姆級生涯。
沈鳳翎在太陰山的仗卻越打越順手。自從他宣布,如果這次能除掉他長兄、活捉他父親,他就把手下所有種著蠱毒的人體內的毒一次性清除干淨,許多令人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
比如說,有一次,他帶兵深入太陰山,濃霧重重迷了路,有人悄悄往他的營帳里射進了一張地圖。他帶人出去查看,山體上竟有多處被標明了方向、路徑。他著人照著標識前去探路,探路的人居然順利走出了霧瘴。
還有一次,他跟他大哥雙方打得正緊,他大哥的隊伍中間忽然起了騷亂。他乘勝追擊,殲滅了許多敵手。事後,他命人查探,這才得知,不知是何緣故,他大哥的手下竟大面積突發食物中毒。
還發生了一件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就是那件事情讓他一舉殲滅了沈鳳羽,捕獲了他父親沈鳴岐。從此結束了長達數月的圍剿,穩定了他鳴鳳山莊莊主的位置,再也沒有難纏的後顧之憂。
那時雙方正處于膠著狀態。他在營帳里苦熬著,夜不能寐。忽然王岩送來一封信,說是在營帳外撿到的。他拆開一看,不僅有他大哥的行軍布陣圖,重要的是連對方糧草部署的具體位置都給標注了出來,而且還有把守各關隘的將領的秉性、擅長的武技也寫得清清楚楚。這,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其中必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