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晚霞映紅了天,有的像峰巒疊嶂的群山,迷失人生的方向;有的像熊熊烈火,燃燒復仇者的心;有的更像吞沒世界的幽靈,吞沒了殘陽。天空顯出淡藍色,傍晚來臨了。
那張丑陋的疤痕堆積的面龐由于傍晚的來臨變得更加猙獰可怖。他的眼神銳利;他的神情痛苦而憤怒。
每年的這個日子,毛躍龍都會心緒煩躁,閉上眼楮就會看見那血淋淋的場面——一個個冤魂張牙舞爪地向他索命。
抄寫佛經可令心神安寧,他從一早開始已經寫了厚厚一打,見天已暗,吩咐道︰「掌燈!」
鬼冢拿出火折子點燃蠟燭,一滴滴蠟油如淚珠般滑落,無聲地訴說著那悲涼的罪惡。
「門主可曾記得十年前的今天?」鬼冢冷冷地問。
一語既出,毛躍龍不禁打了個寒顫,往事歷歷在目。
阡雲弄巧,飛星傳恨,
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
又豈在朝朝暮暮?
同樣是七夕佳節,溫馨而浪漫的夜晚,武林盟主「擎天大俠」張宏遠無暇與妻子劉品賢花前月下兒女情長,他關心的是震驚武林的大事。
擎天劍派一名小弟子急匆匆跑進議事廳,說︰「稟掌門︰雲刀門門主攜四名弟子已到山下。」
「迎接!」說話的是一個白衣勝雪玉樹臨風的男子,劍眉高挑星目璀璨,他便是擎天派掌門「擎天大俠」張宏遠。春風滿面率全派弟子浩浩蕩蕩迎出山門。雙方見面,相互寒喧︰
「多年不見毛兄風采依舊。小弟勞毛兄千里奔波,罪過!罪過!」張宏遠迎上去,抱拳當胸行了個江湖禮。
毛躍龍迭忙還禮,說︰「盟主客氣,小弟曾蒙盟主大恩早該登門拜訪,無奈雲刀門俗事纏身未得前來,望盟主恕罪!」
毛躍龍所說的「大恩」是指九年前,當時他還不是雲刀門門主,與四川唐門三小姐唐雅芳私通,珠胎暗結。唐門天涯追殺,還揚言要滅了雲刀門。身為「武林盟主」的張宏遠出面調解,最咚唐門只將唐雅芳逐出家門,下嫁毛躍龍為妻。雲刀門師兄弟以此事為由爭奪門主繼承權,又是張宏遠一路扶植他坐穩了位置。
「毛兄客氣,宏遠實不敢當,里面請。」
幾人如眾星捧月般被請進書房落座。
「淳于兄和沈兄還未到嗎?。」毛躍龍問。
他所說的兩人是彌勒府府主「彌勒神君」淳于安和俠義山莊少莊主「俠義劍」沈坤。
說曹操曹操就到。一個如宏鐘般響亮的聲音言道︰「我這不是來了嗎?。」說話間一個又矮又胖一身紅袍如火球般的人已落入院中。
張宏遠與毛躍龍忙出迎,笑呵呵叫道︰「淳于兄……」免不了又是一套寒暄。
三人又進書房,弟子奉茶,聊了些無關緊要的家庭瑣事和江湖上的見聞。等了大半個時辰,沈坤還是遲遲未到。張宏遠決定切入正題。他捧出一個精致的木匣,吩咐弟子︰「熄燈。」室內一片黑暗,一道耀眼的淡紫色光芒破匣而出,將整個書房照得如同白晝。匣里是一對紫玉花瓶,一龍一鳳,攀旋而上,傲然翹首,振翅欲飛。其精致巧奪天工,栩栩如生。尤其是龍楮鳳目睥睨天下。瓶身發出陣陣寒氣,室內驀地清涼。
「龍鳳呈祥紫玉瓶!」淳于安月兌口而出。
張宏遠點點頭,吩咐弟子再次把蠟燭燃起。問︰「二位兄弟有何高見?」
「這是邪物呀!百年前的一場浩劫至今貽害蒼生,盟主萬不可重蹈覆轍,依愚兄之見還是趕快毀了它一了百了。」淳于安說。
「小弟也有此意。只是如此巧奪天工的珍品毀了豈不可惜?再則這關系到‘紫柯笑龍顏’,‘龍吟刀譜’和‘玄天魔功’的下落,若今天將這紫玉瓶毀了,它日有人機緣巧合得到那三樣邪物禍害蒼生豈不是你我的罪過?所以今天請幾位兄弟前來共同探討這紫玉瓶的奧秘,察出那三樣邪物的下落將其毀之,才是萬全之策。」張宏遠解釋說。
「賢弟高見,愚兄慚愧。」淳于安說。
毛躍龍卻輕蔑一笑,說︰「小弟倒有不同的見解︰武功與兵器本無正邪之分,所謂的‘正’與‘邪’要看使用者的意願,用它行俠仗義便是‘正’;用它禍國殃民便是‘邪’。再者,此乃玄天教創教祖師遺留之物,本該物歸原主歸還于玄天教……」
沒等毛躍龍說完,淳于安便大喝一聲︰「放屁!玄天教為非作歹,楚天成心術不正,此等邪物若落在他手中只會生靈涂炭貽禍江湖。」
毛躍龍又輕蔑一笑,得意洋洋說︰「恐怕你們不給也得給。」
「你……」淳于安氣沖腦海,忽覺胸口郁悶,丹田內力渙散,運功調息,競發現體內真氣急劇消散,渾身乏力,額頭冷汗淋淋,身子一晃跌坐在椅子上。
「淳于兄……」張宏遠關切地扶住他。
淳于安急切道︰「宏遠,你快運功。」
張宏遠一運真氣,競和淳于安一樣內力全失癱軟無力。恍然大悟道︰「四川唐門化功散!」
「還是盟主有見識。」毛躍龍更加得意,道,「我早就在你們的水源下毒,現在整個擎天劍派都中了化功散,功力全失。」
「嘿嘿……」一聲刺耳的尖笑聲如午夜歷鬼劃破長空,從擎天劍派的房檐屋頂、樹上草叢躥出百十來個人,為首的是一個五短身材,骨瘦如柴,豆眉鼠目,尖嘴猴腮的丑陋男子,此人便是玄天教教主「虎威賽元霸」楚天成。左右兩側是天岡堂堂主李天岡和地煞堂堂主江地煞,身後跟隨百十名教眾。
楚天成大搖大擺走進書房,捧起紫玉瓶哈哈大笑,笑聲如夜鷹啼哭尖銳刺耳。又譏諷地深施一禮,道「拜見盟主!」
張宏遠憤憤然,顫抖著指著毛躍龍,道︰「毛躍龍,你這個卑鄙小人,原來你勾結玄天教。」
毛躍龍無恥道︰「盟主說‘勾結’不是太見外了嗎?在下與楚兄本乃八拜之交,充其量算是互相幫助。」
楚天成瞪圓了那雙鼠目,喝道︰「張宏遠,交出武林盟璽!」
張宏遠哈哈大笑,憤然迸出兩個字︰「休想!」
楚天成冷森森一笑,三擊掌,幾名教眾押進來一位端莊秀麗的婦人。奸笑道︰「素聞張夫人貌若天仙,今日一見果然是個美人兒。」說著便用他那只像雞爪子般的手模向劉品賢細女敕的臉蛋兒。
劉品賢是位剛烈女子,眼見自己受制于人難免受辱,競咬舌自盡。「撲」一口鮮血噴了楚天成一臉,尸體倒地氣絕身亡。楚天成氣憤地對她的尸體一頓狂踢亂踹,罵罵咧咧︰「臭娘們,不識抬舉,不識抬舉……」
張宏遠搶過夫人的尸體悲痛欲絕,眼見大勢已去不願受辱,拔出腰間盤蛇軟劍舉劍自刎。
淳于安也一頭撞在牆上,死了。
楚天成咬牙切齒叫道︰「好好好,你們都死了,我就不信把整個擎天劍派翻過來會找不到武林盟璽。」惡狠狠地傳令道,「給我趕盡殺絕,雞犬不留!」
殺戮!血腥的殺戮!瘋狂的殺戮!老弱婦儒毫無反抗之力,四散奔逃,難逃一死。血染江河,哀鴻遍野,尸體橫躺豎臥堆積如山;搶掠!貪婪的搶掠;**!毫無道義,毫無羞恥……斑斑罪行,天地難容。
一個十五歲的白衣少年,躲在草垛中,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听著那聲聲撕心裂肺的哀鳴,看著那斑斑慘無人道的罪行,悲痛卻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只能強忍著,將自己的手指嘴唇咬破。
毛躍龍、楚天成將整個擎天劍派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武林盟璽。
「報……」一個玄天教弟子跑進來回稟,「稟教主,一個白衣少年被一個黑衣人救走,看穿著和年紀應該是張宏遠的兒子張風平。」
楚天成與毛躍龍交換了一下眼色,看來武林盟璽定在那白衣少年身上。
楚天成氣憤地一拍桌子,回手間將燭火打翻,下令︰「全力追蹤那兩人的下落!」說完,眾人滿載而歸離開了擎天劍派。
火焰如洪水猛獸,又似地獄的惡魔,吞噬著、淹沒著一切。一個火球滾出火海,在地上連打了幾個滾才把身上的火撲滅。他是一個人,一個傷痕累累的人,那一身白衣早已被燒焦燒爛,那俊秀的臉也面目全非。
「啊……」他放聲悲鳴,悲痛地哀號著,「爹、娘︰風平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
從此,雲刀門來了個下人叫鬼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