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奇昏昏沉沉醒來,模模頭,他這一下摔得可不輕。身旁的毛芳仍然昏迷不醒,他推推她,輕聲呼喚︰「師妹……師妹……醒醒。」
毛芳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問︰「師兄,這兒是哪兒呀?」
雲奇搖頭嘆息,道︰「我也不知道。」
毛芳恍然站起,環顧四周,道︰「丁寧和鬼冢呢?」
雲奇嘆了口氣,說︰「我想,他們早就逃了。」
「那我們還不追?」毛芳豁然站起,左顧右盼,最後選擇向茅草屋方向跑去。
「師妹……」雲奇叫住她,想了想,似乎在醞釀語言如何表達才不會傷害到她,說,「咱們先回雲刀門,報仇的事從長計議……」
毛芳愣住了,不敢相信地望著他,「為什麼?」三個字月兌口而出,又不禁苦笑道︰「我忘了,你是雲刀門繼任門主,我爹一死,你就要忙著接任門主之位,哪里有空兒替我爹報仇?」她雖然在笑,眼里卻閃爍出晶瑩的淚花。她轉過身子,強忍著不要讓眼淚不爭氣的滾落。
雲奇也惱了,吼道︰「你這是什麼話?師父死了我也很痛心,就算我們現在去追殺鬼冢,你知道他逃到哪去了嗎?雲刀門怎麼辦?你要讓它就此解散?還有師父,你要讓他暴尸荒野?」
雲奇連珠炮的一席話問得毛芳啞口無言,連連道歉,兩人向雲刀門方向走去。
雲刀門依然巍峨,依然雄渾屹立在雲蒙之巔,述說著滄海桑田的歷史,人去山空將成為陳封的記憶。
雲奇和毛芳回來的時侯,山門大開,門梁上的匾額傾斜,竟是一片殘破景象。走進山門,里面冷冷清清,不見半個人影,前廳里陳設桌椅東倒西歪一片狼藉,清芳園也像被搶劫了似的。弟子們都到哪兒去了?他們呼喚著︰「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飛絮、雲煙……」沒有人應答,只有回聲蕩漾在山際中。一路走來,只有空寂蕭索。穿過竹海直到躍龍居,走進書房,毛躍龍依然平靜地躺在血泊中,不同的是書房里的書畫古董全部不翼而飛,帳房也被洗劫一空,密道依然敞開著,發出濃烈的血腥味兒。
雲奇剛要進去,毛芳忙拉住他,遞給他一粒避毒丹,兩人把藥丸含在口中,才走了進去。
密道里的白皮燈籠依然發出詭異的光亮,燭影搖紅,似乎正在哀悼逝去的生命。他們探索地一步步走向密道的深處,映入眼簾的一幕令他們目瞪口呆,驚愕唏墟不已——死尸!堆積如山的死尸!竟無立足之地!全是雲刀門第三代弟子,或中毒或被暗器擊殺,或混亂時被擠壓踩踏,一個個死狀恐怖,暗道里依然殘留著毒氣的味道,若非有避毒丹,他們早就一命嗚呼了。牆壁上的九個精致的木匣早已橫七豎八地摻在尸體當中,像幽靈般打開的匣蓋兒釋放出邪惡的暗箭毒煙。
踏著尸體前行,里面是更多的尸體,百子圖數字木匣也同樣散落一地,張開了噬血的大口,吞沒了數百條生命。
或許是由于當時混亂,弟子們四散奔逃,無意中撞開了石門。石室里同樣堆滿了尸體,而唐雅芳卻躺在了地上。更令人氣憤的是墓室里的陪葬品不見了,就連毛夫人身上的珠寶首飾也被盜走,遺體披頭散發像垃圾一樣丟棄在尸堆里。
「娘……」毛芳撲過去抱起母親的尸體放聲痛哭,連連叨念,「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身為一個女兒眼見母親死後被人如此羞辱,魂魄得不到安寧而痛心疾首。
雲奇仔細察看周圍環境,發現第三代弟子全數遇難,卻不見四位師兄的下落,一種不祥的預感席卷上心頭︰十年前,他們與毛躍龍一同參與了擎天劍派血案,只有他們知道紫玉鳳瓶的事。以現場留下的蛛絲馬跡推測︰四位師兄發現了密道,惟恐里面布設機關,喝令門下弟子做開路先鋒,109個木匣打開無一是紫玉鳳瓶,卻制使死亡無數。最後他們將雲刀門洗劫一空逃之夭夭。
雲奇和毛芳在後山清泉之畔挖了個很深的大坑,將尸體一一掩埋,像擎天劍派那樣立起一面牆的石碑,刻錄了遇難者的姓名。一夜之間,雲刀門徹底覆滅成為歷史。
面對著這慘痛的結局,雲奇卻有更深刻的感悟︰十年前他親身經歷了擎天劍派覆滅,今天雲刀門的情形與之大同小異,這難道不是天理循環嗎?當權者為了私欲大開殺戒,而逝去的是最無辜的生命,釀造悲劇的罪魁禍首卻逍遙法外。江湖——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怎能不令人感傷?他厭倦了這打打殺殺的生活,第一次有了退隱的念頭,在青山綠水間與戀人廝守該是何等的愜意?腦海中不由自主又浮現出丁寧燦爛的笑容。然而,他可以卸下他的責任嗎?
武林四尊之雲刀門徹底從江湖上消失了,就像它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人在江湖在,人在人情在,世間冷暖情呀!
今天是七月初十,毛躍龍的生辰。往年雲刀門車水馬龍賓客迎門絡繹不絕,而今雲蒙山冷冷清清,仿佛一座荒山,沒有人來拜祭,似乎沒有人記得「霹靂斬雲刀」這個人。墓前,只有雲奇和毛芳為他們送行。
辦完了喪事,他們將能賣的都賣了,七拼八湊有了些銀兩,準備離開這里去尋找人生的方向。他們最後遙望雲蒙山,遙望曾經的故鄉,戀戀不舍地踏上了征程。
一道黑影如燕子穿梭飛身落定在兩人面前,毛芳嚇了一跳,剛想蠻橫地問來人是誰?便見雲奇迭忙躬身施禮︰「孩兒拜見義父!」
黑衣人冷聲問︰「紫玉鳳瓶呢?」
雲奇吞吞吐吐回答︰「在……在鬼冢身上。」
寒光乍閃,黑衣人拔出腰間盤蛇軟劍,一劍刺入雲奇的胸膛,這一招又急又狠,是擎天劍派的「擎天一劍」,雲奇愕然,眼中充滿疑問,他想不出義父為何要殺他?
「師兄……」毛芳驚叫,還沒回過神來,黑衣人回手又一劍直刺她心口,兩人的身軀慢慢倒下,黑衣人翻身掠走,一切只在一瞬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