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另外一些會在這場小規模的股市動蕩中笑出聲的,自然就是在京東化工股票上坐莊的人了。只不過,如果此時有外人能夠來到這位莊家身邊的話就會發現,他的心情似乎並不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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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世益,祖籍浙省,1951年生人,現年四十四歲,是滬市著名私營企業金鼎集團的董事長兼總裁。
1968年,當整個華夏掀起那場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熱潮時,當時十七歲,正在讀高二的楊世益和他的同學一道離開了學校,前往贛省南部的山區接受改造,呆了足足八年的時間,並在那里娶妻生子,安下了家。
當十年動蕩結束,華夏大地重新走上了有秩序的發展道路後,楊世益才第一次離開了那個浪費了他最寶貴青春的地方,回到了生他養他的甬城。
只是,在那個時候,在甬城他已經成為了一個外來者,沒有工作,沒有住房,連同他的父母、弟弟在內,一家六口人擠在一間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內,委實過得淒慘無比。
所謂窮極思變,被生活的重壓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楊世益在堅持了兩年之後終于再也無法忍受那種看不到前途的日子了,在改革開放的春風吹來時,他毅然辭別了父母妻兒,和弟弟楊世彰兩人一起跑到了昔日的十里洋場,開始了從底層打拼的生涯。
不得不說,楊世益是個很有商業頭腦的人,憑借著一張賣早點的餛飩攤,一路風風雨雨地走來,十七年的時間里白手起家地建立起了自己的商業王國,旗下的金鼎集團成為了一家資產數十億,擁有金融、房地產、酒店、物流公司、夜總會等十幾家子公司的大型商業集團。
而與此同時,他的弟弟楊世彰也在他的資金支持下建立了一家名叫紅河幫的黑社會組織,麾下小弟數百上千,在偌大一個繁華的滬市呼風喚雨,風頭強勁。
在發達之後,楊世益將父母妻兒都接到了滬市,想要跟一家人一起享受一下天倫之樂。但是,在燈紅酒綠的滬市打拼了這麼多年,他見過太多的紅男綠女,眼楮都被晃花了,當再次見到自己那位村姑出身,沒有什麼文化,並且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變得人老珠黃的糟糠之妻時,楊世益發現,自己心中連半點溫暖和喜悅的情緒都沒有,相反滿滿的都是厭惡。
當天晚上,楊世益借口妻子一路遠來太過勞累,沒有跟她同房,實際上,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存下了將這個女人從自己身邊遠遠踢開的念頭。
只是,當時他的父母都還健在,兩位老人不像只可共患難,不可同富貴的楊世益,在幾年的共同生活中,他們對于這個勤勞樸實的兒媳婦非常滿意,在楊世益話語中流露出一點離婚的念頭時立刻強烈地責罵了他一番,將他的這個念頭生生堵了回去。
但是,也僅僅只是堵了回去而已,這個念頭並沒有在楊世益的心中消失,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發強烈了。當時間走到1987年,兩位老人因為年輕時經歷戰爭而留下的頑疾相繼去世之後,楊世益沒有任何猶豫,付了一百萬的補償費後就直接將可憐的女人一腳踢了出去,甚至連她前來探望親生兒子楊乃明的權利也毫不留情的剝奪了。
後來,為了徹底解決禍患,不讓自己拋棄結發之妻的齷齪事情傳出去,楊世益一狠心,通過楊世彰派出殺手前往那個自己插隊呆了八年的地方,將心傷若死的發妻徹底送離了這個人世,然後才終于安下了心來。
似乎是從這件事情中品嘗到了可以決定人生死的*,又或者青年時的那段經歷造成了他性格上的扭曲,總之,從那之後,楊世益的行事風格越發放肆了起來,凡是常規手段解決不了的問題,他總是會習慣性地付諸武力,從上消滅無法在精神上打倒的敵人。兄弟兩人相得益彰,類似的事情做了不下數十次。
但是,因為楊世益行事謹慎,總是會在調查清楚對手的底細,確認對方沒有足夠的報復手段之後才下手,又跟當地政府的一些官員相交頗深,這樣的事情總會有人替他掩蓋,就算無法掩蓋也有人頂罪,所以,這幾年來,楊世益居然一次真正的挫折也沒有經歷過,就這樣一路順風順水地走了過來,生意還越做越大,讓他頗有一種得天眷顧的得意。
但是,也許是他的鴻運終于到頭了,半個月前,在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準備之後,楊世益將目光瞄準了看似業績優良,但實際上卻岌岌可危的京東化工身上,並從集團旗下各子公司中籌集了五億多資金,秘密將京東化工的股價推高,再在高位上賣出,從而賺取巨大的差價。
總得來說,楊世益的這次操作應該算是相當成功的,平均元的價格買進,元的價格賣出,僅這一次操作他的利潤就達到了驚人的四億人民幣!但是,楊世益卻並不滿意,理由是他原本應該賺得更多,卻因為有人在中間橫插了一手而泡湯了!
一開始的時候楊世益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在21號那天,按照他的估計,經過他安排的磚家的一番蠱惑之後,京東化工的股價應該再出現小幅度上揚,讓他出手的價格達到12元左右才算正常。
但實際上,在21號和22號兩天中,股價卻一直在元左右上下震蕩,始終沒有突破元,而且在他開始拋售股票的時候,還有另外幾個賣家也幾乎同時把手頭上的股票掛單賣了出去,造成了股價下跌的提前,使得他收手時的平均股價只有元左右,僅這一點,他就至少少賺了六七千萬!這種虎口奪食的行為是一向順風順水的楊世益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
只是,這個時候他也沒辦法,對方的資金全部集中在了股指市場上,要想讓對方虧損就只有將股價再次拉高一途,但實際上,這一點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將本屬于自己的財富裝進口袋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讓楊世益有種想要吐血的沖動。
…………
1995年12月26日,下午兩點。
滬市市中心最繁華地段聳立著一座三十多層高的大廈,這座名為「金鼎大廈」的摩天大樓就是聞名十里洋場的金鼎集團總部所在,此時,在大廈最頂層的一間面積極大,裝修極盡奢華的辦公室中,一名看起來四十多歲,身穿精致的灰色西裝,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顯得很有些文氣的中年男子正獨處其中。
他,就是這座大廈,以及大廈中所有員工的老板,金鼎集團的董事長兼總裁楊世益。
將身體沉入老板椅中,已經人到中年卻一點都不顯老,反而越發精神的楊世益從抽屜中取出一根雪茄,拿剪刀剪去頂端的一截,用火柴點燃後深吸一口,楊世益臉色變幻不定,閉上眼楮陷入了沉思之中。
許久之後,似乎想通了什麼事情的楊世益猛地坐直了身子,隨手將雪茄摁滅的煙灰缸里後將右手邊的電話拿了起來。
「喂,世彰,是我,前兩天讓你去查的那個凌少南怎麼樣了,有沒有詳細的資料?」等電話那邊傳來一道略帶不耐煩的聲音後,楊世益低沉地開口說道。雖然已經決定要好好報復一下那個敢給自己上眼藥的家伙,但至于怎麼報復,報復到什麼程度楊世益還沒有具體的主意,需要得到更加詳細的資料之後才能夠確定下來。
「哦,是大哥啊!已經搞清楚了,就是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才來滬市沒幾個月,一看有空子可鑽就沖了上來,我馬上就讓小六將他的詳細資料給大哥你送去!」一听到是大哥的聲音,楊世彰立刻正經了起來,話筒那邊似乎還傳來了他將什麼人推開的聲音︰「媽的,別*了,趕緊給老子滾開!「
楊世益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是什麼德行,實際上他本人也差不了多少,因此對于電話那頭傳來的嘈雜聲絲毫不以為意,渾然當作沒听到一般︰「你說他才來滬市幾個月?這次桃底的資金可不少啊,他家里是什麼來路?」
在楊世益的印象中,滬市能夠拿出幾千萬投入股市的人不算少,但那些人大都是有深厚的家族背景,依靠一整個團隊操作的,像凌少南這種一個人單打獨斗的還真不多見。在他看來,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凌少南的背景極大,大到幾千萬都不放在眼里,任由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自己折騰;另一種就是完全沒有背景,這些錢全部都是凌少南一個人掙回來的,跟其他人沒有任何關系。
自然,針對這兩種不同的情況,楊世益也會采用不同的應對方針,具體就看楊世彰的詳細調查結果如何了。
「大哥,你還別說,這小子還真是個人才!我找人查了他的底,這小子十月中旬來滬市的時候身上沒幾毛錢,買彩票走狗屎運中了幾十萬後全部投入到了股市里,跟那個挺有名的操盤手李雲清合作,幾乎所有買的股票都漲停板,短短兩個月就把資金翻了二十倍!媽的,他這簡直比搶銀行來的都快!」
楊世彰的聲音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意味,似乎驚訝,似乎感嘆,又似乎是被凌少南這種瘋狂的斂財速度給嚇到了。
「兩個月?二十倍?」電話這頭的楊世益也是听得悚然一驚,他之前只是通過在交易所的關系,沿著那些做空京東化工的資金查到了凌少南頭上,然後就將打探詳細消息的任務交給了更擅長這些的弟弟楊世彰,卻萬萬沒有想到最後得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作為從滬市證券交易所成立開始就一直是股市打拼的第一代股民,他太清楚兩個數字所代表的含義了。
不過,楊世益也僅僅只是驚訝了一下而已,對于他來說,只要不能為己所用,對方越有能力才越應該干掉,養虎為患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人才又怎麼樣?華夏這麼大,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你覺得放任這樣一個人成長起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楊世益的一對濃眉立起,聲調微微提高了一些,唬得電話對面的楊世彰啪得一聲坐直了身子,仿佛大哥正面對面地訓斥自己一般。雖然已經是滬市黑道上數得著的老大級人物,但楊世彰對自己的斤兩心中卻清楚得很,如果不是有大哥在背後支持,自己根本走不到現在這個位置,要論起心狠手辣,自己比起大哥差得遠了。
似乎能夠感受到楊世彰此時的狀態,楊世益說完這句話又把語氣收了回去,淡淡地對著話筒說道︰「你快下班的時候多派幾個人過來,我讓小衛和他們一起去,給我做干淨點!」
說罷,也不給楊世彰答話的機會,楊世益直接將話筒放了回去,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