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曾經是自己和張薇約會多次幽會的地方,這里的沙發上,椅子上,甚至老板桌上,留下了兩人多少*的印記啊。
而今,和自己香吻的是自己的妻子,想到這里,承業心里有些異樣。
「明天,咱倆一起去北京,看看爸爸,光在家里,也不像話。」芳蕤停止親吻,和承業說道,仿佛她早已安排好一樣。
「是該去看看了,也替替大哥。」承業回道。
兩人剛要走,承澤從北京打來電話,急切地說︰「承業,快過來吧,爸不行了。」
承業和芳蕤走進病房時,老父親還有一口氣,醫生見承業進來,對承澤說︰「就這樣吧,撤掉吧。」說完,撤掉了氧氣。
眨眼之間,父親氣息微弱,駕鶴西歸。
承業握住父親的手,淚如泉涌。
七十歲,風霜雪雨,父親一刻不停,一直在不停忙碌,即使他患病後癱瘓在床,也沒得清閑,一直和承業一起經營打理著集團的一切事物。
可是,說實話,自己從小到大,從沒得到過父親的一句獎勵,甚至一個微笑,每次在父親面前,他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以至于他上學之後自卑不已,經常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像父親所說的那樣,蠢笨不堪,窩囊透頂。
但他明白,父親是愛他的,只是這種愛過于嚴厲,嚴厲得近于冷酷,過于粗暴,粗暴得近乎無情。
「大哥,你看,是拉回去還是在北京火化,我和你商量一下。」承業忍住淚水,轉身問承澤。
「運回去吧,爸爸不想火化,他還鐘情于咱祖墳的那塊墓地,以前我听他說過。」承澤看著承業,低聲說道。
「好吧,我找車,告訴媽一聲吧?」承業拿出電話,準備打電話。
「大哥,我看先不用,等咱們一起回去了,媽也自然知道了。這個時間告訴媽,家里沒人照顧怎麼行。」芳蕤止住哭泣,上前一步對承澤說。
「芳蕤說的對,這會兒家里沒人,媽媽這幾天身體也不好,還是等我們回去吧。」承澤覺得,芳蕤想問題還真周到。
回到家里,父親的尸體被停放在院中,不一會兒,院子西邊搭起了一個高高的靈棚。
芳蕤一直陪著婆婆,承澤承業身披重孝,忙里忙外,不停地向來人叩頭致謝。
晚上,需人守靈,承業對大哥說︰「這幾天你在醫院夠累的了,我守著吧。」
承業跪在父親的棺槨前,拿起一摞冥幣,在喪盆里點燃,低聲向父親訴說︰「爸,放心吧,一路走好,我會料理好一切的。」說完,對著父親棺槨前的遺像磕了三個響頭。
看著父親,往日與父親一起的畫面又依稀浮現在自己的眼前。
七歲時,父親把一個新書包交給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聲吼著︰「好好學,兔崽子,長點出息!」自己低頭覷著父親,心里懼怕萬分;
十歲時,自己游泳滑到水坑深處,多虧鄰居大娘把他從深坑里拉上來,據母親說,自己昏迷了大半天,父親以為自己沒救了,先是嚎啕大哭,等承業蘇醒過來後,他又破口大罵︰「兔崽子,怎不淹死你!」接著,在自己的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十五歲,面對自己發表的詩歌,父親還是勃然大怒︰「兔崽子,那玩意兒能讓你上大學,寫一萬首管個屁用!」說完,竟把那些自己引以為自豪的作品撕得粉碎;
還有,武斷地給自己辦理了留學手續,一次次地催逼自己趕快成家結婚……想來想去,還真想不出父親笑的樣子,對自己滿意的樣子。
可承業知道,父親是愛自己的,只是這種愛令自己過于悚懼。
四點多,抬棺送葬的人已經到達,陰陽先生已經給算好時辰,太陽露頭之前需入土完畢。
吹鼓手們用盡力氣,奏出的哀曲悲壯蒼涼,承業驚嘆,鄉間竟也又如此高超的演奏者。
四點半,吹鼓手們已經吹了三通,棺材綁杠也已完畢,承澤承業在前,眾親友在後,跪倒在地,隨著司儀一聲大呼︰「起靈!」承澤摔碎喪盔,扛起彩幡快步前行,承業拿著四根柳枝纏裹的哭喪棒緊跟其後,眾親友把幾條長長的錢龍高高舉起,向著李家祖墳快速走去。
不到五點,一切完畢,後山腰上多了一座新墳,身家幾十億的前總裁,就這樣長眠在了這塊土地上。
回家路上,不知怎麼,承業竟覺輕松了許多,他提醒自己,那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這樣做是太不孝啊。可他還是不斷涌出這種輕松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