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八章這一生,如何相忘?
忽聞他自嘲般一笑,「想不到我藍非月也有挾恩求情的一天。」
听得他語中滿滿的自諷,我才明白他竟然是想岔了。
我這幾日固然一絲躲讓之意,但也因著我要給森配藥,而且希望他能多點時間練功恢復啊
而這躲讓,卻並非是
他想到哪里去了
——對自己的感情早已想得清清楚楚,對誰有情,我哪里不知道
從來都相信直覺
而在第一眼看到藍非月時我就提醒自己一定要站到安全線外。
這個男人絕非民間傳言的那般紈褲,不求上進。
可是,愈是想得躲便愈是躲不掉,一個左宛冰讓我們成為了盟友。
這才發現這個老百姓眼中只有一張臉的月皇子不但「碧水訣」功力有十層,而且還是名噪江湖的千機閣閣主。
他好似什麼都不在意,卻偏又是一個好哥哥,一個好兒子。
皇家親情淡薄,可我卻知道水皇對他的寵愛,非星公主對他的依戀敬愛,都該是他當之無愧的。
就連我,也在墜崖那刻被他的義無反顧所打動。
我不是衛道士,可也有自己的原則。
月夜下的身心交融,豈能無愛?
男人可以無愛而性,女人只會因愛而性。至少,我是如此。
沒有愛的性,和白仞說的「**」有和區別?
我對非月,有情。
可是以前顧忌的是水皇,擔心的是男人的情不夠長久。
不敢前進,不過是怕失去。
而現在……
轉頭看向他——不愧是水國第一美男子啊
藍發紫衣,玉顏朱唇,那雙鳳目更是舉世無雙
這樣的男子,天下間哪個女子能不心懷向往只要他願意,自有愛慕無限
況乎我?
「非月,我喜歡你。」把視線轉回星空,我輕聲道。
夜幕上,滿天寶石,交映生輝,明滅不停。
他不說話,身形也不動,只睫毛微微一顫,嘴角帶了些自嘲的笑。——顯然是不信,把我的話當做安慰。
嘆一口氣,把右手伸到他身前,指頭的傷已經好了,可中指和無名指的指甲還沒長好,露著丑陋的紅肉。
定楮一看,他一顫,接過我手,疑惑的看向我。
微微一笑,輕聲道,「一月初二夜里,水皇傳信,爹爹他們背著我商量。我在屋外——」微頓,吸口氣,「我在屋外听到他們說找到一副骨架,身長九尺二寸。這指甲——便是在牆上摳掉的。」
驀地一僵,握緊,旋即又怕弄痛我一般放開,眸光緊緊的盯著那傷處,「痛麼?」
「手不痛——」我搖頭,聲音很輕,「可是心痛——很痛很痛,痛的站不住,痛得喘不過氣——」
忽地手上一股大力傳來,跌入了他的懷抱,語聲既痛又喜,「灕紫——」
伸手回抱著他,「非月,不要懷疑自己。非月怎麼可以沒有自信?那時,我並不知你去大漠是為何。所有的心痛只是因為……一想到以後都見不到非月了,心便痛的好像不是自己的……」
說著說著,好像又回到了那夜的震驚和恐懼中,語不成聲。
他的力愈發大,緊得好似要將我勒緊他的身體里。
他沒有說話,只有我在喃喃述說,「我在地球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小女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你們,個個都那麼好,那麼優秀……我不敢動心,我害怕……害怕有一天你們會發現我的平凡,害怕你們會覺得不值得。所以,我告訴自己,得到過,擁有過就夠了。不管你們記得也好,忘記也好,我都會記得一切的。有了這些回憶,就算到死的那天,也沒有遺憾了……」
他的身體在顫抖,我抬起臉,迎著他深邃難言的視線,「可是,非月,我不要你死。就算不能在一起……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著……無論相聚多少個光年,我都希望我愛的人能好好活著。就算他會忘記我,會愛上別人,這種傷心難過我能忍受,只要他好好活著」
「灕紫,你這個小妖精」再度拉我入懷,他的聲音壓抑痛苦,到最後,更是字字痛心,「沒了你,這漫長的一生——如何能好好活著每日都會思念,每日都在怨恨,這種日子如何好好活著你去問問輕柳,問問軒夜,問問歸離,他們可還能好好活著?」
每個字都帶著痛,每一聲都帶著恨不知不覺我已淚流滿面,「非月——」
「那夜,知道我不是你第一個男人,知道炎赫輕柳——我曾惱過,我也妒過。」他語聲幽幽,道出我所不知的心情,「可五國大比後,柳明道你中了綠色冰寒毒,說你為了救他……我看著他們,突然覺著有些好受……那痛,那悔……原來不是只有我一人這一生,也會有人跟我一般後悔沒有把你綁在身邊這漫長的寂寞悔恨,也有人跟我一般體會……愛上別人——也不是不可能——」
我忍住淚意,咬了咬唇,只听他語聲幽幽低微,「——只要,還有一個你」
如暗夜電閃,如滔天巨*,我神暈目眩,是痛,是驚,是愧……
只是淚流,無法成語。
怎麼可能?我哪里值得如此?
「非月,我不好,……我沒有那麼好,我哪里值得……」終于說出話,淚雨如注,喃喃道。
「是的,都是你不好。」他凝視我,眸光深沉暗黑,不見其底,「你不該扮成小園丁時眼珠轉的那般狡猾,你不該跟我談條件時笑得那般狡黠,你不該吃下那藥時笑得那般無謂,你不該毒發作時還笑得那般無懼你不該拒婚不該那般大膽的同柳明那般據理力爭不該唱那首《流光飛舞》讓我x日不能忘不該和我歡愛的時候那般的美,讓我一閉眼,都是你樣子,你的聲音灕紫,這麼多不該,你告訴我,這一生,如何相忘?」
除了流淚,除了痴痴相望,一個字都說不出。
能說什麼?能道什麼?
恍惚看見那美麗的鳳目中也有淚光沁出,來不及細看,他已經吻了下來。
這一吻,沒有,只帶著百般思念,帶著千般怨恨,帶著萬般苦痛。
唇齒間,他是那般的用力,好似要吻到天荒地老。
淚交織,情相匯。
我在淚吻中笑開……
這一生,如許多深情無論是哪個女子,得到這般的情,一生也已圓滿。
即便就此死去——又有何悔?
直到我喘息不勻,他才放開我,緊緊環住,「灕紫,允我一生,可好?」
抬眼凝望,伸手輕輕撫過那眉,那眼,那鼻,那唇——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含情……
心中抽痛,只差一點點便失去了……
「好」我微笑相望。
一個字,那鳳目便熠熠生光,亮得蓋過了滿天星光。
笑意綻放,一瞬間,春日花開,秋月皎潔……
被他看的羞澀,「好了,明日還要趕路。我去休息了。」
「陪我睡。」他拉住我。
我咬唇低聲,「我如今…不能…」
邪邪一笑,「我不過是說睡覺——」又湊到耳邊邪魅低聲,「當然——若是灕紫很想…我也不妨舍命一陪。」
又羞又惱,恨恨的盯著他,卻也說不出話。
忽又溫柔一笑,「別惱,不逗你了,只是想抱著你睡。」說完,又嘆氣道,「可惜運氣不好,讓歸離輕柳搶了先,如今只能同軒夜搶這老三了。」
我一噎,隨即又想到那些阻滯,神色不免有些黯然。
「灕紫莫怕,總有法子的。」他微微一笑,又挑眉得意道,「不過算下來,你到底在我母皇面前還是有臉的,而軒老爺子那性子——嘿嘿,我勝算恐怕還大些」
再噎,然後無語。
這一夜,交頸而眠,只覺無限溫馨。
第二日,我們啟程。
我和森緊緊擁抱,相互不舍。
「記住我說的話。」我輕聲道,「要勇敢,要幸福。」
不要像我這般膽小,差點就讓幸福從指縫中溜走。
她含淚點頭。
「森護衛不妨在此多住些時日,我已同陛下說過了。」五鶴對森道,「日常補給,淳于將軍會派人送來的。」
她看向我,我笑著點點頭。
于是,道別。
走出門,卻見一隊黑衣兵士策馬列隊相迎。
當先一人,面如刀削,五官深刻,神情莊嚴——正是淳于謙。
今日,又是那一身黑的重甲,分外肅穆。
有些意外,不是說了不用護送麼?我看向五鶴,他笑著搖頭。
「屬下恭送五王爺月皇子」他恭謹行禮,沒有抬目,語聲微頓,「莫離郡主」
「淳于將軍不必多禮此番本王多得將軍相助,還未道謝。怎好意思受將軍的禮?」五鶴道。
飛車駛出城門十里停住。
五鶴拱手行禮,「送到此處便可以了。將軍請回」
淳于謙勒馬點頭回禮,「三位好走」
五鶴微微一笑,「他日相逢想必便是大戰之時,再謝今日之情請將軍多加保重」
他頷首,勒馬轉向。
「將軍請等一等」我叫道,七手八腳的在包袱里翻出一個小盒子。
下車走到他馬前,遞上,低聲道,「盒子里有兩粒藥,還請將軍收下。他日開戰前服下,一般的冰寒毒想必無懼。不過,須得小心莫傷到要害處。」
他定定看我半晌,伸手接過,低沉回道,「多謝」
笑著點頭,走回馬車,卻見非月似笑非笑,「聞說,他曾向灕紫提親?」
眨眨眼,看向五鶴,卻見白衣如雪,眉眼柔和,笑意盈盈。
無語嘆氣,原來君子也會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