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二章心悸之癥
他笑了笑,「現在就打算管了麼?」
我搖頭,「若他們真能彼此看上再說,其他的事情我們管,但感情的事情,我們不能插手。」
愛情從來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的事情。
外人看來合適也好,不合適也好,也只能建議,不能干涉的。
他笑而點頭。
我想了想,又覺得有些好笑,「這丫頭怎麼突然就看上夜影了呢?」
他搖搖頭,神情黯淡,「感情的事情哪能那般分明呢?有時明知是錯,也不能回頭。有時明知不能,卻也執迷不悟。」
輕輕嘆了口氣,將他的頭輕輕摟進懷中,「上一輩的事情,不要想太多。至少他們現在還是你的父母,也還是疼你的。」
他慢慢收緊手,摟住我的腰,不語。
第二日,我們又一同赴約。
這次沒有帶人同去。
看到我們,秦蘭含笑上來牽我的手,「這兩日我都一直想著你們,可惜又不得空。」
我笑了笑,「沒關系的,又不是只見這一次,來日方長。以後我還會同歸離去看伯母的,只要伯母不嫌便行。」
她眼瞼微微垂了垂,復抬首笑道,「哪里會嫌?」
歸離看著她,眉頭輕輕攏起,「娘的心悸又發了麼?您臉色看著不太好。」
秦蘭笑道,「也是老毛病了,沒什麼大礙的。」
巧兒看了一眼秦蘭,「夫人如今還算好了,往先那些年身子才……」
「好了,巧兒。」秦蘭輕笑著叫住巧兒,「如今好便成了,說那些作甚。」
歸離臉色黯了黯,垂眸不語。
我心里嘆了口氣,扯開一個笑,「伯母,我替您把把脈吧。我對這心悸還算有些心得。」
她愣了愣,「離兒已經把——」
笑著拉過她的手,搭上去,「我會一套針法,以前也治過一個有些嚴重的心悸病人。伯母的癥若不重,灕紫這兩日倒可一試。縱然不能根除,減輕一二還是可的。」
說完,垂眸細听。
半響後,我輕輕抬首,神情卻有些復雜,「伯母的心悸應是後天來的吧?」
她微微一怔,收住唇邊的笑意,點了點頭。
歸離一驚,抬首看向我。
我在心中一嘆,面上卻淺笑望著他,「放心好了。你不也探過了麼?雖不如我這般仔細,但病癥輕重也大概無差吧。不用擔心。」
他面上微微一松,我轉首看向秦蘭,「伯母請找一間靜室——」看著她有些愕然,我笑道,「灕紫的師傅是醫族天女,金針之法對心悸之癥,效果甚卓。依灕紫所斷,三次之後應有成效。之後伯母便用藥調養,想必不會有大礙的。」
她神情有些發愣,沒有言語。
歸離卻上前一步,「娘,你讓灕紫替你行針吧。」慢慢垂眸低聲,「我們過幾日便要回大漠了——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娘身體保重好了。兒子以後,才能盡孝啊。」
她慢慢的把目光轉向歸離,輕聲道,「離兒,你怨過娘麼?」
歸離沉默良久,低聲道,「兒時怨過,現在——不怨。娘也是不想的,不能怪娘。」
秦蘭有些怔忪的望著他,慢慢的垂眸不語。
我看向巧兒,她看了秦蘭一眼,低聲道,「夫人,你就成全離少爺和郡主的心意吧。」
秦蘭看了我一眼,緩緩的點了點頭。
我們一起下到第二層,當中卻是一個廳堂模樣。
頗為寬大,想必是會客所用。
歸離留在廳堂喝茶,我便和秦蘭巧兒一起進到旁邊的房間。
布置精巧華麗,錦幔低垂,刺繡精美。
這應該便是秦蘭的房間了,我暗自猜測著。
巧兒服侍秦蘭月兌去衣物後,扶她躺下後便出去了。
我取出金針,走到床邊,又把了把脈,才取出十一根金針,一一扎下。
整個過程中,她都閉著雙眼,不發一詞。
慢慢的捻動的著金針,我輕聲道,「伯母心悸乃是後天所成,思慮過盛,郁結于心——此癥,可大,可小。往後,伯母須得凡事往寬處想。」
靜默良久後,她的聲音響起,「離兒同你說過我和他師傅的事吧?」
我低低的「嗯」一聲。
「你覺得我是個壞女人麼?」她語聲平靜。
我垂了垂眸,「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寂靜之中,她的聲音幽幽響起,「我從來未喜歡過離兒的師傅。」
我低聲道,「感情是不能勉強的。」頓一頓,「也是不能利用的。」
她睫毛動了動,「我這一生所做的所有事,都只為了一個人。從我七歲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眼里便沒有別的男子了。」
我復雜的看著她,想說什麼,卻還是咽下了。
她卻自顧自的說著,「除了他,別人我通不在意。我爹病了,他們都舍不得出錢,讓我去騙歸川,我便去了。因為他們答應只要我爹病好了,便讓我出嫁。成親後,他待我很好。他說,他不會納妾的,只會守著我一個人。那三年,我們很快活。只是——一直沒有孩子。後來,查出了是他有病。他很傷心,我也很難過。可是,我難過不是因為孩子,只是因為不願看到他傷心。我家姐說無論花多少錢,也一定要治好他。後來,醫師請到了——卻是歸川。」
她無聲的笑了笑,「我知道他是醫族族長的關門弟子。醫族中最擅男科便是他了——我爹的病,也是男科……所以,我又哄了他……可是,他也騙了我——表哥以為他的病好了,歡喜的要命看到我生了兒子,也是歡喜的要命可是一夜間,什麼都變了,什麼都變了……」
她忽的呼吸急促起來,胸口猛烈的起伏著,臉色也有些發白。
我一探脈後,立刻又取出幾根金針扎了下去,「伯母你別說了。」
她慢慢的平靜下來,閉上了嘴。
看著她的呼吸慢慢平復下來,我才松了一口氣,「過去的事情便是過去了,現在才是最重要的。只要現在過的好,過去的便都忘記吧。」
她沒有出聲,我又替她把了把脈,然後慢慢的起針,拉過薄被給她蓋好,「伯母你好好歇息吧。不好的事情不要去想了,現在好便是足夠了。」
她好似笑了笑,幾不可聞的輕輕道了句,「是啊,都是為了現在的好……」
默默的嘆口氣,我收起金針,轉身離去。
情之一字,實在難解啊。
廳堂中,歸離起身含笑看著我,眸光中一抹詢問。
按下心中所有的復雜,我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他眼里漾起一抹柔情,看著我抿唇微笑。
心中莫名感傷復雜。
突然很想很想抱住他,我慢慢上前緊緊的擁住他,把臉輕輕貼在他的肩側,喃喃低聲,「歸離,我們會永遠都這麼好麼?」
只聞他柔聲寵溺,「會的。」
走下船舷,甲板上巧兒正拉著一個黑發老婦人的手巧笑倩兮的笑說著什麼。
看到我們二人,她滿臉喜色的跑過來,「郡主,行完針了麼?」
笑著點點頭,「夫人睡下了。我們明日再來。」
她望著我,帶了幾分期盼的,「夫人的心悸能好麼?」
我模了模她的頭,「莫擔心,再行兩回針,然後你再照著少爺給的方子讓夫人服藥便成。沒有大礙的,只是讓她莫要操心太過。」
她驚喜的看著我,忽而轉頭,「婆婆,你听見了麼?夫人的心悸能好了」
那個老婦人站在離我們十五步遠的地方,並未隨巧兒過來。
視線稍稍有些模糊,只覺得年紀恐怕有六七十歲了,面容並不很清晰。
只是看那穿著氣度,也不像是平常的僕婦。
她定定的看我們一眼,行了個禮,態度恭謹而疏離。
行完禮,便轉身離去了。
巧兒朝我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我和歸離,「我婆婆不愛說話,離少爺和郡主莫怪。」
我笑了笑,「是巧兒的婆婆麼?」
她點點頭,「婆婆也是夫人的女乃娘。」
難怪不同,我笑了笑。
看著巧兒,想了下,我問,「夫人如今在鄭家過的好麼?‘
她看了一眼歸離,低聲道,「前些年不好,如今,挺好。」頓了頓,撅嘴道,「就是累了些。少爺身子不好,不管事,今年家主身子也經常不爽利,便叫夫人幫著管事。」
我點點頭,「有事做也好,總可分點心。」回頭看了那二層的位置一眼,「不過也莫要太累了。」
垂了垂眸,「我們來的事情,家主知道麼?」
她想了想,「應是知道吧。」
我愕然,她道,「家主也在寶船上,不過身子不大好,很少見客。」
垂眸想了想,「那我們明日來的時候也替她看看吧。」
看了我們一眼,她低頭囁囁道,「恐怕——她不願意的。」
笑了笑,拍拍她,「那我們就先走了,明日再來。」
回到客棧,冼紅羽正坐在我們的院子里,托腮想著什麼,腦袋不時偏來偏去的,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看到我們兩人,她露出驚喜,彈簧一般跳起來,「姐姐,你們終于回來了。」
失笑的看著她,「你該不會在這里坐了一天吧。」
她幽怨的看著我,「半天。」
歸離輕輕一笑,「你陪冼姑娘吧,我進房里看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