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首朝他一笑,我款款站起,將手放入他掌心。
他朝輕柳頷首笑了笑,將我接了出來。
我跟著非月走到場中並排站定,抬眼看向水皇,她正淺笑看著我,「灕紫,想同本皇說什麼?」
這般分外親昵的稱呼,加上水皇面上的笑意,場中稍微明眼之人已經看出端倪了。
我瞟了面色有些僵硬的莫皇後一眼,垂眸一笑,朝水皇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灕紫懇請水皇陛下應允灕紫同月皇子的親事」
非月跟著我行禮,「兒臣也懇請母皇應允。」
水皇輕輕笑了笑,稍停片刻,「本皇允了」
說完,一旁便有一個水國女官捧著一卷紅色的卷軸過來,水皇接過展開,「滋有水國皇室五十九代孫藍非月,與水國皇室旁支攝政王玉林郡王之女莫離郡主清灕紫兩情相許,情深意篤,本皇特此賜婚,將皇子藍非月下嫁于莫離郡主清灕紫,願你二人從今後相親相愛,共攜白首」
非月此刻滿臉都是笑意,偏頭看我一眼,牽起我的手一起上前跪下接旨。
女官將婚旨輕輕的放到了我舉起的手中,我緊緊握住,又朝水皇叩謝道,「灕紫謝陛下盛恩,灕紫將永生永世不忘許下之,但請陛下放心」
她笑吟吟的看著我,沒有言語,只是緩緩的點了點頭。
非月拉起我,又笑嘻嘻的朝水皇眨了眨眼楮,「兒臣也謝過母皇了。」
水皇看著他,面上浮起一抹無奈而寵溺的笑意,「還不下去。」
又將我送回輕柳座位邊後,非月才喜氣洋洋的回到了他同炎赫的座位上。
輕柳含笑給我夾了幾筷菜在碗里,我笑了笑,慢慢吃起來,也正好肚子有些餓了。
我們這邊和睦溫情,卻又有人看不慣了。
只听莫皇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莫離郡主可真是好福氣。先是有了醫族歸長老,後有得了木皇賜婚有了柳郡王,眼下還得了水皇陛下的旨意,連月皇子也下嫁了。」呵呵笑了兩聲後,「不過卻不知這三位中何人是莫離郡主之正夫呢?」
她這話一挑,幾道目光就唰唰的看過來,我兩位婆婆的,還有木皇同皇後,再朝場中一掃,後面的藍非星也睜大了眼楮看向我。
看到我的目光,這丫頭朝我露了個大大的笑臉。
還有炎炙,秋湛,秋青,還有後面的冼家兄妹,這幾個熟人也都朝我露出了會心的笑意。
頓覺溫暖。
場中其他人等也露出好奇之色看向我。
明眼人心里有數,自然知道莫皇後之言語藏挑撥之意,可既然這般說了,我自然必須得接招。
而令我意外的是,輕柳他們幾人面上卻是一脈平靜,好似根本都沒听見莫皇後之言似的。
將所有的的反應都收入眼中後,我輕輕一笑,看向莫皇後,「灕紫的所愛之人都是這天下一等一的男子。于灕紫而言,他們個個都重逾灕紫之性命,自當一生一世如珠似寶。我們會是一家人,在這個的家中,每一個人都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在灕紫家中,個個都是正夫。」
這番話一說完,水皇和長公主便對視一眼,唇角都現出了一絲滿意的笑意。
莫皇後將水皇和長公主的神情收入眼底後,神情雖然還有些皮笑肉不笑的不甘心,但也垂了下眸沒有再說話。
而她身側的火皇也盯了她一眼。
我在心里輕哼一聲,算你識相。
再說下去,別說水皇和長公主,木皇夫妻,就連火皇只怕也要怒了。
如今五國的局勢可是微妙的緊,她這般得罪兩國,定然不是火皇願意看到的。
這時候,一臉和氣的木皇帶著滿臉的笑意開口了,「灕紫啊,听說此番是你舅舅在大漠之中救了你,可是真的?」
我站起身體,「回木皇陛下,確是真的。」轉頭看了一下紫祁,又轉回笑道,「若非舅舅及時趕到,灕紫只怕早就灰飛煙滅了,今日可就不能再見木皇陛下您了。」
他哈哈大笑,「那可不成,你可還欠著本皇那太極之舞的圖譜,眼下既然回來了,還不趕緊畫了送于本皇。」
我嘻嘻一笑,「木皇陛下請放心,我還等著您分錢給我呢——定然不會忘的。」
他再度朗聲大笑,用手點著我,「你這丫頭,果真是不同的,難怪老天也要眷顧于你啊」
我朝他抿唇一笑,他停住笑聲,看向紫祁,「這位就是紫先生吧——真是氣度非凡啊」
紫祁在這種場合與私下里完全是兩個人,今日又特意換了一身打扮,加上他本身的氣質,的確也是引人注目的。
听得木皇的話,他站起來微微欠身,「多謝幾位陛下和長公主殿下對灕紫的看顧,紫祁有禮了。」
木皇看著水皇笑了笑,「紫先生客氣了,還請入坐。」
水皇笑看我一眼,「听灕紫道,紫先生也是一國太子,不知貴國離此距離幾何?」
紫祁一笑,「數萬萬里,不可計數也。」
場中嘩聲頓起,中間夾了一個輕言細語的女聲,「誰不知除了五行大陸便只得一個漂移大陸,數萬萬里——豈是人力可達的?莫離郡主從哪里找了這麼一個舅舅來啊?」
果然老是安分了,小的又來了
我和輕柳對視一眼,淡淡一笑,卻都未言語。
這等事情,就交給紫祁去處理吧。
只听秋婭的語聲一落,周遭的人面上也現出些許疑惑來。
紫祁卻未理她,只悠閑的坐著,喝酒夾菜。
眾人看紫祁不接招,面上疑惑更重了些,但主位上的五皇都未出聲,自然也沒人敢質疑出聲。
柳明垂眸淡笑,端著酒杯輕抿。
水皇盯了秋婭一眼,也未曾言語,只是面色卻有些發冷。
火皇看向紫祁,呵呵一笑,「紫先生莫要見怪,我等確未听說過有其他大陸,難免有所不解。」
紫祁抬首神情淡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沒見過,沒听過,不代表沒有。」
火皇打了個哈哈兒,「那倒也是,那倒也是。」
紫祁垂眸笑了笑,沒有接口。
柳明抬首一笑,「此番莫離郡主在大漠舍身引爆,將百萬暗族燒死在地底巢穴之中,可謂居功至偉也是上蒼有眼,幸得紫先生及時相救,如今才能平安歸來。不知莫離郡主此番想求何賞啊?」
我站起,看了輕柳一眼,他眸光中也有好奇,微微一笑,看向柳明,「灕紫只想求一塊地」
他也有些驚異的「哦」了一聲,「一塊地?」
我頷首微笑,「灕紫一直便有一個願望,待暗族大戰結束後,要建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和家人平靜的過日子。」
他輕輕笑了笑,看了其他四皇一眼,「那莫離郡主想求何處?」
我垂了垂眸,輕聲吐出三個字,「天絕山」
只見主位上的金皇微微一愣,「天絕山?」
我看向他,欠身一禮,「回稟金皇陛下,正是天絕山」
這是我早就選好的地方。
北山是師傅師公的故居,南山天羅八方陣是輕柳先祖的隱居地,里面不僅風景優美,地方也足夠大,而更重要的,那里是時空節點。
以後不論五鶴和白仞回來要到那里,而且小恆和紫祁若是來的話,也會到那里。
我自然想把家建在這里了。
只要小恆一到這里,便可以回家了。
只見金皇垂了垂眸,又抬眼看向我,「這天絕山可是五大絕地之一——本皇須得考慮一二。要不,郡主換別的賞賜可好?」
我咬了咬唇,「灕紫只要這個」
還有句話在肚子沒說——不給這個,把炎赫給我吧。
可惜沒膽子說出來。
只能這般堅持的看向他。
他微微攏了攏眉,面上有一抹猶豫。
柳明笑了笑,「他們這幾人的賞應是五國同賞,莫離郡主此番居功至偉,金皇陛下若是為難的話,我等事後也會補償一二的。此番郡主之功,不但功在千秋,也是功在五國。那天絕山北山荒蕪,南山那天羅八方陣也是無人可進,金皇陛下便封給莫離郡主也是無妨吧」
金皇還在沉吟,下面的秋婭聲音又響起了,「大漠爆炸無人可見,若說是莫離郡主引爆的,這也未免牽強了些——那般的爆炸大火,何人能全身而退?這般求賞,未免難以服眾吧?何況,求的還是五大絕地之一為其私有。若是這般賞了,其他人等也找一個舅舅叔叔的來,說是自己引爆了大漠之火,那是不是也可以求賞呢?」
我皺了皺眉,轉身看向她。
只見她帶著淡淡笑意,一臉端莊的看向我,只是那眼中卻有意絲淡淡的得意,「秋婭只是就事論事,並無針對之意,還請郡主莫怪」
說著,她又用目光四下一掃,「秋婭以為,這般想的也並非秋婭一人吧。這樣天大的功勞,如何能憑郡主的一面之詞便能認定無人親眼可見,這份天大的功勞豈能隨意便認定。」
四周嘈雜聲響起。
我余光一掃,只見也有不少點頭的。
顯然,秋婭的這番話也說動了一些人。
其實我倒不在意究竟能不能討賞,也不是不在意,而是我知道我最想討的賞用這番功勞也是討不到的。
不過既然柳明問了,那我也就開口討了。
沒想到卻被秋婭鑽了這個空子,反倒成了攻擊的借口。
只見秋婭見我無言以對,面上笑意更盛三分,「除非莫離郡主能找出人證物證,否則,實在難平這天下悠悠之口」
我磨了磨牙,剛想開口說,大不了我不要了,紫祁的聲音便懶懶響起,「想要證據也是容易——」
紫祁說了這句便站起,看向五皇,語聲冷冷,「若是我能拿出證據,還請五位陛下還一個公道來」轉頭瞟一眼秋婭,「這位女子,好生無禮三番兩次針對我叔佷二人,是可忍孰不可忍,等下我若拿出證據來,敢問你如何說?」
秋婭一噎,垂眸想了想,大概也想不出紫祁能拿出什麼證據來,「你想怎樣?」
紫祁垂眸冷聲,「斟茶賠罪」
她見紫祁這般,好似又有些怕了,可如今滿場的人都看著她,也容不得她退縮,也只好硬著頭皮道,「若你拿出讓大家心服口服的證據,我便斟茶賠罪又如何」
紫祁冷冷一笑,轉身看向五皇,「還請五位陛下做個見證」
那幾位臉上也是好奇,想不出紫祁會拿什麼證據出來。
輕柳看我一眼,用目光詢問,我只能搖搖頭,表示我也不知。
只听木皇呵呵一笑,看了那幾位一眼,「紫先生,方才之言,席間都是听見的——只管放心便是。」又看了火皇夫妻一眼,「天下悠悠之口,大家自然會公證。若是無憂公主果真誤會了莫離郡主,那也當賠罪才是。」
火皇此刻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
听了木皇的話,只垂了垂眼瞼,卻未言語。
紫祁淡淡一笑,手里拿出一個銀色的小盒子,面對場中半空,按下了一個按鈕。
只見剎那間,空中便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屏幕一般。
我驀地一愣
場中也頓時發出一陣驚呼
只見那約兩米寬,一米五高的屏幕中,竟然是熟悉之極的場景
正是暗族地底巢穴中的情形。
偌大的空間中,密密麻麻的白色身影如肉蟲般蠕動著。
半壁之上的一個掛毯擋住一個洞口,洞口下面是台階,台階下面的暗族正在撕咬那二十多個我們的人。
地上全是黑色的石油,上面還漂浮這黃色的粉末,那二十多人假發已經被扯掉,軀體上也已經血肉模糊。
場中一些膽小的女子驚叫兩聲,捂住了嘴。
只見那鏡頭又轉換對準了那半壁上的掛毯。
只見那掛毯慢慢掀開,現出了幻化成鄭家大小姐的努西的容貌,正得意的陰笑著。
緊接著,現出的卻是我的身形,面容卻是有些蒼白。
畫面上的我望了一眼下面的情形,輕輕的咬了咬唇。
只听努西陰陰一笑,「好看麼?」
然後的畫面便沒有了聲音,直到努西獰笑著逼近我,我用毒針射中她,然後她倒下,現出原形。
場中鴉雀無聲,大家都睜大了眼楮看著,驚異而呆愣的移不開視線。
然後便是,我用石灰燒爛她的臉和手,然後撕下帳幔,沾了她鞋子上的石油後,包起金簪,掀開地毯開始在岩石上劃動著。
畫面中的我蹲在地上用力的在地上劃著,而我的身後是躺著一動不動的努西,身邊堆著一堆帳幔。
只見我輕輕的笑了笑,然後淚水也一滴一滴的滑落下來,慢慢的淚水愈落愈急,而我卻咬住唇,手上動作也愈來愈快
我從來沒有這般看電影般看過我自己,那時的一幕幕隨著這無聲的鏡頭再次重現。
心中頓時百感交集。
身邊的輕柳一動不動的看著,唇卻抿得極緊,手也已經早已攥緊。
只見屏幕中此刻的我已經舉起了金簪上的那小小火苗將那對帳幔點燃。
我靜靜的看著那火苗擴大,笑了笑,轉身走到努西身邊,將她拖到洞口。
靜靜站了片刻,我一推掛毯,將努西丟了下去
而幾乎同時,巨大的聲響和火光在屏幕中爆開,我的身形也被氣浪高高拋起——
輕柳驀地伸手捉住我的手,而畫面也就此結束。
空中的屏幕消失了。
整個場中安靜得只听見呼吸聲,卻沒有一個人出聲。
輕柳握著我的手還在輕顫。
我反手握住他,輕聲道,「我已經沒事了。」
他垂眸抿緊了唇,握住我的手卻更加的用力了。
幾乎讓我覺得有些疼。
低低一嘆,我又轉頭看向歸離他們幾人。
卻只見個個面色都難看的要命,那唇也是如輕柳一般抿得極緊極緊。
看著我的目光中滿滿都是心痛。
軒夜和歸離只看了我一眼便紅了眼,定定的望住我。
只見紫祁四周望了一眼,「這樣的證據,諸位可信?那暗族巢穴被燒後,你們也派人下去過,我圖像中也是很清楚——」
主位上的水皇和木皇夫妻還有端蘭皇後看著我的目光都分外不同,都帶著一絲感慨和疼惜。
而金皇神情卻復雜得多,看了一眼炎赫如今的神態,他輕輕的蹙眉,然後垂眸。
柳明定定的看著我,「本皇下去過,的確一般無二——那妖婦的洞內地上也確有劃痕」
紫祁淡淡一笑,轉頭看向秋婭,冷冷道,「你還有何言可說?」
秋婭早已愣住,此刻被紫祁一問,回過神來,「你怎麼能弄出這樣的東西?」
紫祁譏諷的一笑,「你沒見過的東西多了,你是何人?我憑何要向你報備?」
秋婭咬咬唇,「你既然有這樣的東西,那為何你沒有早早去救她,卻要等爆炸之後?這不合情理吧?」
她問這個問題估計也問到了很多人心里,大家都把目光投向紫祁。
紫祁垂了垂眸,「人有人法,天有天道,灕紫此番之舉的成敗,是你們這番大戰的關鍵——我若阻止她,你們這片大陸也許便會生靈涂炭。我如果阻止她,便違反了天道何況,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在那暗族巢穴中了,我若干涉她,便屬于參戰行為。而在我們國家的法律中,我們被規定不能干涉其他國家的戰務,更加不能參戰——所以,我只能在爆炸之後將她救出。其實,我也沒有把握能救出她,但這是她的選擇,我這個做舅舅的也必須尊重她的選擇。」
頓住,目光柔和的看著我,「還好老天有眼,讓她活下來了。」
我望住他,輕輕的微笑,用目光表達我的感激。
紫祁是聰明的。
他這番話,既說明了緣由,又無形中化去了五皇對他和他那所謂的國家的忌憚和猜忌。
還為我豎起了一個高高的後台。
場中許多人都紛紛把欽佩而又感激的目光投向我。
紫祁朝我一笑後,抬首看向五皇,「還請五位陛下做主」瞟了一下面色有些青白交加的秋婭,語氣淡淡嘲諷,「這位女子方才當著眾人先是質疑紫某身份,紫某並未計較,而後,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生事。明明方才是土皇陛下出言提及灕紫之功勞,讓灕紫討賞。她卻質疑我叔佷二人行騙——這賞是土皇陛下開口提及的,她卻偏要口口聲音針對我叔佷紫某真是好生好奇,這位女子同灕紫之間究竟有很仇怨,竟然如此蠻不講理,不顧禮數,竟然連土皇陛下的話,也不放在眼里」
我佩服啊
沒想到紫祁的口才如此之好
還把柳明給拖下了水
特別是他提到秋婭同我之間的仇怨時,場中人都朝我們這邊看來,面上也浮現出了然之色。
再看向秋婭的目光,卻也帶了些不屑了。
畢竟方才紫祁放出的影像對他們的震撼不是一般的大。
此刻我的形象已經光輝無比,而秋婭自然就是小人心思了。
紫祁說完後,柳明還未開口,只听火皇帶著幾分怒氣的聲音傳了出來,「秋婭,還不快給紫先生和莫離郡主賠罪」
我垂眸一笑。
這火皇也算心思轉的快了。
這件事按現在的局勢只能是快刀斬麻了,愈是拖下去,這秋婭愈是沒臉。
秋婭沒臉,這火皇夫妻也是沒臉。
莫皇後的臉再度變成鍋底,可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見秋婭听了火皇之言後,臉上紅白青一陣陣變幻。
緊緊的盯著我,她眼神中出現一抹藏不住的恨意。
就在片刻後,她額頭上慢慢的又浮現出了那三個大字——你好毒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紫祁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怎麼會這樣?」
場中頓時嘈雜起來,隱隱听見「又來了」「老天懲罰」「天意」等等字眼。
輕柳將我的手放在他的膝蓋上握住,此刻只冷冷的瞟了一眼秋婭後,便不再看她,只垂眸輕輕撫模著我的手。
秋婭也察覺了不對,看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額頭,便本能的伸手去悟。
可哪里是捂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