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湛平靜道,「此番若論功勞,秋湛當屬最末。不過是盡得了本分而已,實在無需賞賜。」
木皇哈哈一笑,「二皇子太過謙虛了不過,你不求,我等卻不可不賞,本皇藏品中有一把‘蒼穹劍’,還算是拿得出手,今日就贈了二皇子吧寶劍英雄——也算是相得益彰啊」
秋湛也未多推辭,朝木皇行了個禮,「秋湛謝過木皇陛下」
木皇看了我們這邊幾人一眼,「你等幾人放心,此番除了你等所求之賞外,也會另行有賞賜——」停了片刻,又打趣般道,「所以即便求賞不成,也斷不會空手而歸的」
此話一說,主位上那幾位也都笑了起來。
我也笑了笑,轉頭朝紫祁看去。
只見他端著酒杯慢慢抿著,面色似乎要好一些了。
心里微微的放下心來。
這時又听到火皇的聲音,「還有柳郡王同三皇子了——你們二位誰先來說說?」
輕柳看了炎赫一眼後,放開我的手站了起來,笑了笑,「既然幾位陛下另行有賞,輕柳也別無所求了。」
火皇愣了愣,大笑道,「又來了個無所求的——」
木皇笑看輕柳一眼,語帶調侃,「並非無所求,不過是已經求到了罷了」又看了我一眼,轉向輕柳,「柳兒,本皇說的可對?」
輕柳泰然自若一笑,「陛下說的自然是對的。」
「你這孩子——」木皇頓時大笑,用手指朝我們這個方向點了點,「好了,既是如此,那就坐下吧。」
輕柳抿唇一笑,坐了下來,又輕輕拉過我的手握住。
就在這時,許久未出聲的金皇忽地笑吟吟開口了,「赫兒此番立下大功,父皇甚感欣慰。」說著頓了頓,目光掃了一圈,「趁此良辰吉日,本皇也有兩件喜事向在座諸位宣布——」
兩件喜事?
我心驀地一沉,朝輕柳看去,只見他也皺了皺眉,顯然也有些意外。
安撫的拍了拍我,他把目光朝下方看去。
我咬了咬唇,卻只垂眸不語。
只見滿面笑意的金皇站了起來,「這其一,金國太子人選本皇已有定奪——」
「父皇」炎赫出言打斷了金皇的話。
金皇出言之時,本來就是滿場安靜,炎赫這一出聲,頓時顯得分外清晰而引人注目。
所有人的目光又朝剛剛起身的炎赫望去。
我心里緊了緊,不由自主的抬眸看去。
只見炎赫一身金衣玉帶,華貴俊美,可此刻臉色卻有些不好看,「父皇,兒臣還未求賞。」
看炎赫的面色就知道,金皇此番之言定然在他意料之外。
而同樣的,他也同我們一樣猜到了金皇所謂的兩件喜事是什麼了
我垂了垂眸。
今天一直都是一帆風順,沒想到最後,卻生了這個枝節出來。
金皇這是要先發制人啊
這恐怕也是他之前看出炎赫心思之後,才臨時決定的。
抬眸看了一眼金皇,只見他正面沉如水的盯著炎赫,但卻並未出聲。
場中眾人都安靜無聲,不時用余光瞄一眼這對正用眼神較勁兒的父子。
我嘆口氣。
這「強硬」同「倔強」終究還是踫撞上了
本來想緩過今日,再徐徐圖之——沒想到卻還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金皇沒有開口,炎赫卻出聲了,一字一頓道,「父皇,兒臣想求賞」
听了炎赫這句話,金皇眼底頓時寒氣隱現,「求賞也要等本皇說完再求還不給我坐下」
炎赫脊背挺得筆直,目光毫不退縮,「兒臣的心意父皇是知道的,還請父皇允了兒臣」
金皇牙關頓時咬緊,盯著炎赫的雙眼中眸光一凝,又余光掃了掃我們這邊,靜默片刻後,從齒縫里迸出幾個字,「你,的,心意——絕無可能」
炎赫垂了垂眸,沒有言語,身形也屹立不動。
這時,金皇身邊的皇後卻忽的笑了笑,「赫兒啊,不要惹你父皇生氣了——你只怕還不知道你父皇的意思,你父皇這回是要大大的賞你呢。不但——」頓了一頓,收住話頭卻又另道,「你父皇可是給你挑了門好親事——」
金皇皇後的話未說完,卻又被木皇打斷了,「金皇陛下不必動怒,三皇子也先坐下吧——無論何事,都可好好商議。」又一臉和氣的呵呵一笑,「至于兒女的親事,還是要征詢征詢才是——本皇幾個兒女的婚事,本皇也是問過他們的。」
听得木皇的話,輕柳垂眸一笑,輕輕的捏了捏我。
我也輕輕一笑。
這個木皇果然是眼明心亮
金皇皇後自然沒有起什麼好心思——炎天造反事發自盡,不用說,她心里定然是怨恨著炎赫的。
但金皇手段非同一般,她如今沒有兒子可以依仗,自然也翻不起浪。
炎赫的心思,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此刻故意想把話揭穿,也是不懷好意。
可木皇心如明鏡,哪里肯讓她把話說明了
一旦炎赫當中拒婚,對昭華公主聲譽定然有損,他自然要出言打斷。
話里話外意思也很清楚——如果金皇你搞不定自己的兒子,此話便不要再提
只見滿臉黑沉之色的金皇听了木皇之言後,瞟了一眼炎赫,像是按捺下了怒氣,「還不坐下」
場中眾人的目光也開始梭巡。
焦點卻有三處,金皇、炎赫,還有我們這張桌案。
收到這些目光,我只能在心里無奈一嘆。
賞功宴的最初幾日,知道內情的人其實並不多。
土國陣地上的將士對我們多有維護之意,所以並未將我們幾人的事大肆宣揚。
從茶樓那個小二的言語中也能看出這一點。
但經過那前幾日,然後加上我們今日的出現,哪有不心生疑惑的——打听一些,然後明眼人再多留心一點,只怕也猜測個八九不離十了。
可是看到炎赫只垂眸不動,卻還不坐下,我的心又提了起來。
輕柳輕輕拍了拍我,低聲道,「是福不是禍——放心吧,他心里有數的。」
可是如何能放心?
炎赫站著不動,金皇臉色愈來愈難看——場面眼看就僵住了
整個長棚之內一片靜悄悄。
不過經過這幾日的風雨「錘煉」,很顯然的是大家的心里素質已經得到了鍛煉。
大部分人都安然端坐,面色平靜祥和,只偶爾同熟識的人交換一個心知肚明的眼色。
只見炎赫慢慢的抬眸,「父皇,兒臣請求婚事自主。」
金皇的臉頰微微顫了顫,垂眸吐出四個字,「本皇不許」
炎赫輕輕一笑,「那兒臣就終身不娶」
金皇眼神倏地一凝,死死的盯著他,「你說什麼?」
炎赫神情淡然,語氣卻凝重而堅決,「父皇不允兒臣之願,那兒臣寧可終身不娶」
炎赫語聲一落,只見金皇抓起桌案上的酒杯便朝炎赫砸去——
眾人一驚,有些貴女「啊」的驚叫出聲。
白色的酒杯去如閃電的朝著炎赫的額頭飛去,炎赫卻完全沒有躲閃的意思,挺的筆直的站著,連眉頭也沒動一下。
我的心驀地收緊。
金皇盛怒之下出手,定然是帶了幾分內力的。
若真是砸到了,還不得頭破血流
只見那酒杯飛到離炎赫面門還有一尺的距離時,卻忽的頓住——就那樣凝固般的停在了半空中
我提起的心猛然頓住,舒了一口氣,便感激的朝紫祁看去。
卻見紫祁神情淡淡而笑,放佛一切與他無關似的。
我垂眸一笑,不語。
而場中貴女們又發出了第二次的驚呼,不同于之前的驚怕發出的聲音,而是驚訝。
誰見過這樣的事?
主位上的幾位也都愣住了。
唯獨柳明看著那酒杯,眸光閃了閃,又朝紫祁看了一眼後,片刻間,神色便平靜了下來。
而整個過程中,金皇的神色變幻卻是最多的——盛怒之下一出手後,面上就帶了些後悔,又見炎赫不避不閃,惱怒之余只怕是又多了一分後悔。
這會兒見酒杯這般定住,他神情驚異之余也好似松了一口氣。
微微一愣後,只垂了垂眸,旋即便朝紫祁看去。
他這一看,其他人也醒過了神,目光也追隨而去。
紫祁淡淡一笑,站了起來,伸手接住那停滯在半空中的酒杯,「兒孫自有兒孫福,金皇陛下又何必動怒?」
金皇此刻面色倒恢復了平靜,「紫先生真真是好本事,竟然連空中靜物也能做到。」
紫祁輕輕一笑,「不過是我們練的功法特殊而已,算不得什麼。」
只見金皇眼底華光明滅一番後,抬眼看向紫祁,「不知紫先生有何指教?」
「哪里當得起指教二字?」紫祁笑了笑,「不過今日本是良辰吉日,實在不宜大動肝火。至于兒女的婚事,自然需要兩情相悅,兩廂情願才是,金皇陛下又何必勉強?」
「兩廂情願?」金皇垂了垂眸,抬首定定看住紫祁,「男兒當以千秋功業為志,豈能兒女情長?我們這等人家豈能同尋常人家相提並論?」
說著將目光看向炎赫,「你曾經答應過你母妃什麼——難道你也忘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