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柳抿唇一笑,若有所思的看向我,「丫頭,你是打算去通知隱族出谷麼?」
我點點頭,「這件事是我答應他們的,原本上次出來的時候便想去,可我沒武功也不識路,也就算了。如今卻是正好——」笑看非月軒夜一眼,「反正如今宅子還沒沒修好,不如就趁機先走一趟,他們在里面過得也是挺苦的。然後,我突然想到,既然是為了保留血脈——那隱族當中應當也有火國四大家族的子孫。隱族女子四十後才可生產,所以,他們如今大多都是五國聖皇的五十二三代傳人——」
我說到這里,大家也就徹底明白了我的打算,都露出了笑意。
既然軒老爺子只敬祖宗家法,若是我能請到隱族中軒家的長輩為我同軒夜說話,憑他們的輩分,還有他們為家族所受的苦,軒老爺子只怕再不願也只能答應了。
而我也相信隱族不會拒絕我這樣一個小小的請求。
軒夜的臉龐亮了起來,雙眸閃亮,非月笑看他一眼,朝我頷首,「這到是條路子——若是能請到這隱族軒家的人,只怕軒老爺子也要叫聲老祖宗了。」
我見大家也覺此計劃可行,心里不免也欣喜激動,朝同樣激動喜悅的軒夜抿唇一笑後,我道,「那明日我去過軒家後,我們便出發去七萬大山,你們看如何?」
輕柳看著我輕輕搖頭,「丫頭,稍安勿躁。」
我一愣,炎赫朝我笑了笑,嘆氣道,「傻丫頭,此事非同小可,與各國宗室都有關聯——如何能隨意行事?」
非月含笑看我一眼,又轉頭看向炎赫,「這丫頭只怕是沒想過這些,不過也無妨,我們幾人先將此事上稟回去,最多不過幾日的功夫,章程自然就下來了,他們都有家族傳承金牌,也是做不得假的。」
我微微一沉吟,也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自己的確是沒想得周到。這樣的大事自然是要先知會五皇,隱族人出來之後的安置等各項問題還要看五皇的旨意。
心里一動,我遲疑的看向他們,「這事該不會有麻煩吧?」
隱族人忍辱負重的困了那麼多年,若是外面的人不肯接受他們,那真是太不公平了。
輕柳淡淡的笑了笑,「那倒也不是——只要隱族人沒有其他心思,該封的封,該賞的賞,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其他的心思?
我皺了皺眉,這個我可不能打包票了。
人心隔肚皮,再者,人的心思也會隨著環境的變化而改變,誰能保證永遠啊。
非月和炎赫也都朝我看來,我仔細的想了想,「我同五鶴去的時候,同他們的相處時間算來也不長。不過,就我看來,隱族人大多都心性淳樸。幾位長老為人雖也有怪癖之處,但對本國皇室的忠心卻還是能看出來的。」頓了頓,我點點頭,「對了,他們現在還是用的黎文,服飾習俗也都保留在兩千年前——我想他們若是出來,只怕也顧不上別的吧,至少要先補上這兩千年的差異,也是需要不少時日的。」
非月和炎赫的想法我也明白,換做我是他們也是會擔心的。隱族人的輩分太高,于五皇而言,也有些尷尬。若是他們不安于室,也會帶來一些麻煩,而且處理起來也很不方便。
畢竟宗室中都要講一個「孝」字,若是隱族人以「孝」字為先,而無「忠」字,只怕五皇未必願意讓他們出來。
炎赫點點頭,偏頭對輕柳非月道,「此事先稟了回去再說——」又沉吟片刻,「按我想,只怕那幾位會派人同我們一起去探個一二。」
非月輕笑,「我們兩家自然是我們二人,」又看輕柳一眼,「你那舅舅應該也是信得過你的,剩下也就看土皇同火皇的意思了。」
輕柳笑了笑,「先通稟回去再說吧。」
軒夜看了非月一眼,「火皇不是派二皇子便是三皇子,不過,土皇就不知會派誰了,他那幾個兄弟也都不是成器的——若是五鶴在就好了,」輕輕笑了笑,「這家伙也不知何時能回來,我倒是有些想他了。」
我垂眸笑了笑,心里卻有些苦澀。
如何能不想呢?
可想到大長老所言,我又有些害怕。
歸離看我一眼,「灕紫,當時你們是如何說的?」
我嘆了一口氣,「大長老說,也許很快,也許很久——只能看運氣。」
幾人對視一眼,面色也都有些悵然。
軒夜握了握我的手,眸光堅定,「不用擔心,我想他們能感覺到的,不會讓我們等太久的。」
我輕輕的「嗯」了一聲。
第二日,我獨自去了軒府。
遞了帖子上去,片刻後,門房便回來把帖子還給了我,歉意的看著我,「郡主,家主不在。」
不在?是不願意見我吧。
我笑了笑,接回帖子離開了。
反正我們還要等五皇的回信,我有的是時間。
第二日,我又去了。
不出意外的,又吃了閉門羹。
我也不惱,反正無事,我就跟你磨唄。
第三日,第四日,連著去了四日,門房的臉都快成苦瓜了。
我只笑嘻嘻的遞帖子,然後笑嘻嘻的又收回帖子,道聲「謝」,便轉身離開。
到了第五日,門房拿了帖子進去,我照例在大門外等著。
看看路邊的樹,又低頭看看牆角的草,然後再抬頭看看湛藍的天。
心里感嘆著,沒有工業污染的世界就是不同啊。
怎麼看怎麼覺得舒服。
遞給五皇的書信中,火皇已經有了回復,秋湛已經在出發的路上了。
其實我心里估計火皇也定然是派秋湛出來。
秋青自己就是個拎不清的,哪里會看人,這樣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自然要派個精明的出來看個仔細,也少點麻煩。
如今就不知柳明會派誰了。
想想柳明也真是可憐,昨夜後來大家閑聊,我也知道,柳明那幾個兄弟竟然沒有一個是信得過的。
上任土皇倒是厲害,不算香郎,共有七個兒子。
大皇子三歲時落水而亡,柳明是老2。
後來皇位之爭時,被上任土皇賜死了一個,終身幽禁了一個,也就剩下四個。
柳明繼位後,除了五鶴這個兄弟,其他兩個一個貪財,一個,全是不堪大用的。
也就封了他們兩個閑散王爺,卻從未給過任何實權。
難怪當初端蘭皇後同我說,土國這些王爺中也只有五鶴一個是頭一等的。
可五鶴卻每年只替柳明辦一件差事——想起當年柳明一肚子火的情形,不覺有些好笑。
這次,就不知柳明會派誰來辦這趟差事了。
想著想著,心里又悵然了。
凝目眺望天際,只見碧空如洗,白雲淡淡如絮,我卻看不到天的那一頭。
半年了,已經過了一百六十多個日夜了——胡不歸?
心里有些泛酸,卻只能在心底低低一嘆。
不敢放縱自己去想,只怕一想,那思念就會瘋長。
每當思念的時候,便在心里微笑著告訴自己,不管怎樣,至少他們是會回來的。
不敢去想時間,只能這樣來給自己增加信心。
咬了咬唇,輕輕一笑。
就在這時,軒府的大門開了,門房小王哥出現在門口。
來了這幾日,我們雖然每日的對話也就那同樣的幾句,不過也算混了個臉熟了。
我笑了笑,上前兩步,伸出手去,「麻煩小王哥了,把帖子給我吧。」
他呵呵一笑,朝我搖了搖頭,打開了大門,滿臉喜色,「家主在大廳等郡主呢,您請進吧。」
肯見我了?
我反倒一呆,這鐵樹還開花了?
很快反應過來,朝路對面站在飛車旁的夜影點頭示意了,我便拾級邁步而入。
走進大門,那個常跟在軒老爺子跟前的中年管事正站門內不遠處,看見我行了個禮,「見過莫離郡主,這邊請。」
我禮貌的笑了笑,便跟著他朝軒府大堂行去。
不多時,便到了。
八扇門只開了四扇——我垂眸一笑,看來這軒老爺子是故意落我面子的。
這廳堂迎客也是有禮數的。
按我的身份至少也要開六扇門才對,他卻故意只開四扇,這心里頭的火想必還旺著呢。
邁進門檻,軒老爺子一身大紅錦袍,正背對門口,負手而立,听見我進來,也未轉身。
我抿唇一笑,「灕紫見過軒老爺子。」
你裝不知道,我就喊明了說。
他慢慢的轉過身來,面色冷淡,語聲繃得緊緊的,「那個忤逆子呢?」
沒想到他一開口便是直接問軒夜,我噎了噎,又磨了磨牙,最後忍下氣,「今日是灕紫來拜訪老爺子。」
他掃一眼,冷笑一聲,「黃鼠狼給雞拜壽——老夫可受不起」
黃鼠狼給雞拜壽?
我滯了滯——好吧,我承認這文化的確是有相通之處。
可把我比作黃鼠狼?那你這一身紅,不就成火雞了
再度磨了磨牙,心里翻了個白眼,然後安慰自己咱們好女不跟老潑男斗,看在軒夜的份上,咱們不計較了。
自我安慰一番,過濾掉不中听的話,我微笑看向他,行了個晚輩的全禮,「灕紫是晚輩,拜訪是應當的,老爺子哪有受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