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殿下請更衣。」樓下兩個侍婢手里拿著華衣,遠處傳來了音樂聲,再看門口的門神,不知何時走了,今晚有宴會?
我從樓頂躍下,少了門神輕松許多,看看宮婢手中的裙衫,擦肩而過。
「請郡主更衣」宮婢急了,在我身旁下跪,高舉裙衫。我看向她們︰「今晚要做什麼?」
「今晚皇上宴請所有郡主。」
果然。我看向太後東宮方向︰「我要先去見太後。」
「太後……太後身體欠安……」
看她們吞吞吐吐的樣子有問題。拿起她們高舉的裙衫,想了想︰「好,我進去換衣服,你們在這里等一下。」
「是。」她們松了口氣,依然跪在原地。
我直接回房,然後扔下裙衫,打開窗,看了看,跳了出去。沒動,感覺了一下,他們果真撤了。
我立刻躍出牆,像獲得自由的兔子,跑地飛快,直奔東宮。對太後,我自然沒有好感,她伙同蘭陵暖玉迫害我的母親。可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是我父親祁照煦
若不是他想出來讓柳娘入宮,讓皇後假裝懷孕,讓蘭陵暖玉讓出他的兒子。我娘就依然做著蘭陵暖玉的小妾,蘭陵暖玉也會因為祁麟輝的降生而收心,改名換姓好好過他正常人的日子。
太後至多算個從犯。以現在的科學技術,確實一時無法確認到底是男人不能生,還是女人不能生。可是,這里是男尊女卑,愚昧的人們只會認為那是女人不能生。
抬眼已到太後所住的東宮。東宮很大,不僅僅住著太後,還有祁麟輝的皇後。可是,我卻隱隱覺得眼前的宮殿更像是冷宮,冷冷清清,了無人跡,在沒有星月的黑夜之下,更加陰沉淒涼一分。
奇怪地進入,宮內不見宮人,真如冷宮。往深宮而去,只有一屋微有燭光,我走進去,听到了淡淡的人聲︰「太後,老奴還是沒有見到東海郡主。皇上他……
「罷啦……這是我的報應……」那聲音哽咽蒼老,難道是太後?怎麼顯得比那時老了許多?
循聲進入,驚然發現宮內真的沒有半個宮人,內有一張風床,床邊是趙嬤嬤。見到此情此景時,對太後的恨意已無半分,只剩同情。今時今日這一切,都是祁她所愛的兒子︰祁麟輝給她的,自己曾經疼愛的兒子,現在對她卻只充滿憎恨,厭惡和冷落。而現在這個祁麟輝沒有做出改變,似乎更甚。
「太後。」我喚了一聲,床邊的趙嬤嬤驚然回頭,看見我時驚呼︰「東海郡主」
「神使來了?在哪兒?在哪兒?」太後的身形從趙嬤嬤身後起來,蒼白而蒼老的面容,比之前被我奪去龍珠那會兒更加憔悴,讓我一時看呆。
而且,她稱我為神使,不是賤丫頭之類的鄙稱。按道理,她應該恨我不死才對。
在我疑惑之時,她已經急急起身,朝我撲來,幾乎是摔倒在我的身上,苦苦哀求︰「神使,求你把我的麟兒還給我,求你把麟兒還給我……」她一聲聲的苦求驚動了我的心,她是不是已經知道金殿之上的祁麟輝已經不再是她的麟兒?
無論當年是怎樣的骯髒交易,後宮陰謀。太後始終將祁麟輝當做自己親生之子來疼愛,甚至,已經達到了溺愛的程度。她愛他勝過一切,而他亦是她的全部。即使她的麟兒拿走了她本該守護的龍珠,她也不過是獨自氣悶,從未對她的麟兒厲聲訓斥。
多少,心里帶出了同情。我不是神,也已經不再是神使,所以對這位母親的祈求愛莫能助。扶住她的身體,抱歉地看著她︰「即使麟兒已經知道了一切,心里對你只有恨,你也要他回來?」
淚水從這個婦人眼中滾滾而落︰「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自私,我不該害死他的娘親,可是,即使他恨我,他也是我的麟兒,我不求他原諒,只求他平安,神使,您是神龍亙陽的女人,定是知道了一切,現在大殿之上的不是我的麟兒,是另一個人,我的麟兒到底去了哪里,他去了哪里……嗚……求你……求你讓他回來……只要他能回來,我來世為你做牛做馬,都心甘情願……」
看著她哭泣的懺悔,心里再多的恨也因為一位母親對自己孩子的愛而消散,這就是她急著找我的原因吶。她會如此哭求于我,不計前嫌,一切都是為了她的麟兒。我輕輕抱住她泣不成聲的身體,安慰地說︰「你放心,你的麟兒很好,我無法將他們換回,但是,你的麟兒現在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生活,陪伴在他娘親的身邊,他在這座皇宮里並不開心,可是現在,他很快樂,你是否還想讓他回來?」
她緩緩從我懷中離開,滿臉淚痕地仰視我,淚水已經不再流出,而是安心和寬慰︰「原來真的是她……好……只要我的麟兒還活著我就滿足了……神使……」她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請你代我對你的母親說一句對不起……如果我能出去,我會為她為奴為婢,以贖我當年之罪,麟兒有此大劫也是我的報應,報應啊……」
我靜靜地看她,她的眼神充滿懺悔,是深深的自責催老了她曾經飽滿的容顏,想對她說母親會原諒她,想讓她安心時,身後沒有其余宮人的寂靜的殿堂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我看向身後,而趙嬤嬤則急急將太後從我身前扶起。
「郡主殿下,請去赴宴。」是寅虎的聲音,我轉過身,面前果然站著目光炯炯的他,「太後得了失心瘋,需要靜養。」
失心瘋?哼,那人真是比祁麟輝更冷酷無情。應是他發覺太後認出他不是祁麟輝,才有此一招。僅管無情,但他必須那麼做。
「郡主殿下,請。」寅虎伸手相請,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那人盯我盯得真緊。只怕他還在後悔讓寅虎他們提前離開,讓我有了機會。
哎……不愧是蘭亭的子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我是該為蘭亭高興還是擔憂呢?
「神使……」太後在我身後輕喚,我轉身之時,寅虎飛速出現在了我與太後之間,隔斷了她與我的視線。我皺皺眉,轉身,拂袖而去。
冰冷的風揚起了我耳邊的發絲,宛如太後那嗚嗚的哭泣。這個曾經得到一切的女人,最終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