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四十五年七月,三皇子遭文熙帝怒斥,廢為庶人,貶黜京城,隨後其母如妃貶為貴人,幽居冷宮。
文熙四十五年八月,丁棟升為吏部侍郎,官居從二品,丁府貴客臨門,慶賀三日。同月丁棟長子丁蕭,悄無聲息的成為國子監祭酒手下監察,半月出京去杭州書院巡檢。
文熙四十五年九月,丁棟次子丁全游學回京,正是入讀燕京書院,準備下次大筆,同時大太太為丁全擇閨秀,丁府今非昔比,欲于丁府聯姻之人很多,大太太一時難以定下。
文熙四十五年十月,丁瑜出嫁,同周家結下百年之好,丁府歡慶,張燈結彩,丁瑜是丁棟升官後第一位出嫁的小姐,雖然是庶女,但二太太為了挽回名聲,婚禮很是隆重。
二老爺丁梁的文友齊齊趕來慶賀,周世顯又是是京城後起的才子,許多文人公子來湊熱鬧,一是看在周世顯的面子,再有也是想讓丁棟有個印象,每年中進士的人官職大小,都操縱在丁棟手里。
「六小姐,您不去看看?西府上很是熱鬧,听說三小姐堵著門口,讓四姑爺做詩呢。」
嵐心聲音清脆,出落得越發好了,誰不知道丁柔身邊丫頭嵐心絕美俏麗,雅菊淡雅沉穩,不是沒人向丁柔打听嵐心,但她只是搖頭,旁人不由得猜測,丁柔是準備留著嵐心做通房,大多也歇了心思。
嵐心听後一笑而過,她相信六小姐不會虧待了她,六小姐早就答應過她,不會讓她為妾。
不是嵐心不知道丁柔為柳氏守孝,自從安葬了柳氏後,丁柔回到丁府後深居簡出,整日死氣沉沉,仿佛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也不去書房看書或者陪伴丁老太爺了,伺候太夫人雖然沒疏忽,但太夫人也能看出丁柔暮氣沉沉,心知她因柳氏的事傷心,除了感嘆幾句之外,倒也沒為難丁柔,反倒對她更疼惜了些。
「不去了,熱鬧場合不適合我。」丁柔身子靠向墊子,放下了手中的繡針,無論她如何用心,如何努力,都趕不上柳氏,「我的嫁妝,娘還沒繡完。」
「您不能再消沉下去了,柳姨娘看見您這樣也會傷心的。」
手指輕撫過她繡的花樣,丁柔道︰」我怎麼了?」
「您同以前不一樣了,奴婢嘴笨說不好,即便在莊子上再難,您都是精神的,即便您以前發脾氣訓斥奴婢,怨恨柳姨娘,也比您現在這樣什麼都不做強,您不是發呆就是繡花樣,您如果想做什麼,同奴婢說,奴婢的針鑿比您要好。」
嵐心抓住丁柔的手,看向她平靜的眸子,急得有大哭的沖動,「柳姨娘說過的,您的手是寫字的,不是拿繡針的。」
「奴婢不怕吃苦,你如何奴婢都會跟著您,可可奴婢看不得您這樣子您知不知道三小姐來看望太夫人?知不知道太夫人總是被五小姐逗得大笑,前些天三小姐甚至去了書房,同老太爺談論好幾個時辰,晚上時老太爺賞了她一頓飯食,大老爺也說三小姐聰慧。」
「你是我被取代了?」
丁柔眸子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不在意嵐心所言,嵐心急得落淚,「您怎能這麼想?您不是在懷念柳姨娘,您是讓她在地底下難安,大太太她還看著您呢,說了幾次將您移出太夫人身邊,由她照料,六小姐,奴婢奴婢不了解大太太,但她不不會像對太夫人一樣對待您,柳姨娘被追封為四品淑人,又同信陽王府奴婢听前面的姐姐說,有好多人上門打听您就等您孝期過了提親。」
「提親?不是好事?」
「怎能是好事?六小姐,您甘心去做填房?或者配個勛貴次子?」
丁柔神色淡淡的,「你不明白,祖母不會听母親的,我做于不做,她都會給我選個好人,祖父那里,我不是不想去,而是我得了他另眼相看又有什麼用?我娘她不在了。」
唯有離開才讓人思念,柳氏一直存在感很弱,她的離去,卻讓丁柔失去了方向,她做于不做,將來都不會太差,她又何必再去算計,再去爭,柳氏不在丁府,丁棟已經是從二品的吏部侍郎,穩扎穩打,以丁棟的謹慎之心,不會再引起什麼波折,她也沒心情再為丁棟謀算,只要丁府平安,她順順利利的嫁人也就是。
「六小姐。」嵐心抹眼淚,「你怎能如此消極?萬一太夫人在您沒定親之前有個三長兩短,您不是又落到大太太手中?您甘願被大太太操縱?您不是總不是說未雨綢繆?總是說人活著就得爭取更好的日子,有爭取才有進步,你給奴婢講過的,您怎能糊涂了?」
丁柔目光一凝,嘆道︰「嵐心,你先下去,我會想想的。」
嵐心知道再說六小姐也不會听的,屈膝道︰「無論您什麼樣,奴婢就跟著,奴婢最喜歡看精神的六小姐。」
隨著嵐心退出去,屋子里回府了寧靜,丁柔嘴角翹起,捧著她繡的圖樣看著,明明是艷麗鮮活的牡丹圖樣,她卻繡得死板難看。
嵐心都能看出的是事兒,她何嘗看不出?她就住在承松園,能听見太夫人的笑聲,順著窗戶也能看見丁敏長去書房,丁敏不僅討好大太太,有心結交老太爺,或者爭得丁棟的看重。
原因無它,是看見丁柔受到得優待,不管是因為什麼丁棟對丁柔有了疼惜。他有時會來看望她,雖然次數很少,但足以證明丁柔是他看重的女兒。
丁敏兩世為人,見識會更多些,趁著丁柔傷心,想要取代她的位置,只可惜丁柔扔掉圖樣兒,生母死她不能不傷心,否則太過薄涼,因信陽王當眾送她那塊令牌,雖然丁柔將令牌埋入土中,但同信陽王府的牽扯無法斬斷,丁家的人只會有人想要借著她同信陽王府更密切些,她只有郁郁寡歡死氣沉沉才可躲開利用。
況且真心同假意,別有所圖同真心相待,太夫人也好,老太爺也罷,會看不出?丁敏越是親近他們,學得自己越像,他們會越是記得她的好,東施效顰只是落得嘲弄罷了。
前兩天听太夫人說起過,丁敏給老太爺指出不應當結交信陽王府,勛貴之首不僅僅是榮耀,當時太夫人是不屑于故,丁柔卻知道丁敏說對了,但她沒看出信陽王府最根本的隱患,也許她也想不明白吧,聲威赫赫的信陽王府,倒塌起來也會很快。
老太爺許是會因丁敏的話警惕,但他此時可不敢疏遠信陽王府,在三皇子被貶為庶人後,誰敢輕易得罪信陽王府?信陽王齊恆明顯的善意,丁府可沒膽子拒絕,拒絕了疏遠了就是不識抬舉,連皇子都踫不得信陽王府,一旦因丁家不識抬舉而震怒,收拾起丁家來就是抬抬手的事兒。
「看來是三皇子操縱了這個局,木太妃為皇上去了個不良沒資格繼承帝位的兒子,剩下的皇子會老實許多幾日,只可惜除了我之外,誰還記得死去的柳氏?」
丁柔按了按額頭,距離萬壽節越來越近,京城太熱鬧了,她——喪母之人還是避一避的好,丁棟是從二品大員,按照規矩他的妻女是可進宮參加萬壽節慶典的,丁柔實在不想再見權貴,更不想見木太妃。
翌日,丁柔向太夫人懇求去莊子上看望丁慧母女,太夫人看了看丁柔,道︰「六丫兒,何時回來?」
「多則一月,少則半月。」
「我是問你何時再像以前的六丫頭。」
丁柔抬眸見到的是太夫人慈愛信任的眸子,心中一暖,「祖母。」
「好了,好了,別掉金疙瘩了。」太夫人握住丁柔的手,拍了拍︰「我曉得你傷心,也不願逼你,你听我說,記住你母親不是只有傷心,你過得好,你母親才會安心。」
丁柔嗚咽不語,但眉宇間少了往日的暮氣,太夫人笑了︰「我讓文麗給惠丫頭準備的東西,你一並帶去,告訴她常領著貞姐兒回來,我惦記著貞姐兒。」
「嗯。」
這話意味著丁惠可以再丁府了,風頭已過,丁惠可以堂堂正正的見人了,貞姐兒也能有更好的照顧。
太夫人滿眼不舍的送丁柔出門,她輕撫過丁柔的臉頰,「瘦了,六丫頭,再回來時養胖些,不許再瘦下去了。」
丁柔眼眸泛起水霧,原來出了柳氏之外,太夫人也是關心她的,」六丫兒早些會來,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了你去。」
丁柔拜別太夫人,帶著嵐心,雅菊離府去別院小住,太夫人回轉屋子時,見到了站在窗口的老太爺,嘆道︰「咱們六丫兒聰慧機敏,會想明白的。」
太夫人瞧見玻璃窗戶上,映著丈夫含笑的模樣,「老爺,你做了什麼?」
「知會老朋友,我孫女去了別院。」
「六丫兒知道會埋怨您的。」太夫人神情放松了許多,眼底滿滿是笑意,「也罷,都是小輩在一處,也可勸勸她,六丫兒太重情,看得人心疼啊。」
老太爺冷哼一聲︰「便宜他了。」
ps明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