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 」
隨著一聲清脆的撞擊,一枚五寶雕花碧玉簪被摔在了地上。‘
周圍的丫鬟們都白了臉色,看著那枚已經斷成兩截的簪子,腦中浮現出的卻是管事媽媽們手中的大棒。
「氣死我了」
凌家三小姐凌舒媛不屑地看了一眼那枚簪子,雙頰因為氣惱而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緋紅。這枚曾經讓她愛不釋手的碧玉簪,現在真是怎麼看怎麼礙眼
丫鬟們還在手足無措,里屋的門簾一下子又被掀了起來,凌家大夫人帶著兩個心月復丫頭款步而入。
「你這孩子,又在鬧什麼別扭」
大夫人看了一眼女兒,眼楮的余光掃過地面,不禁蹙了蹙雙眉。舒媛總算沒糊涂到家,心情再不好,還是老老實實地從梳妝台前起身,叫了一聲「母親」。
「行了,你們都先下去吧,待會再來收拾。」
大夫人淡淡吩咐了一句,屋里的丫鬟們都忙不迭往外走,誰敢多留。
「好端端的,摔簪子做什麼?前兒為了這枚簪子,可沒少纏著我,現在說摔就摔」
「哼」
不說這還好,一說到簪子,舒媛忍不住又氣鼓鼓地跺了跺腳。
「還要這簪子做什麼?我可是凌家嫡出的三小姐,竟然還被個破落戶的賤婢比了下去」
大夫人就知道女兒是在賭氣。
今天晚上,歐陽家大夫人在歐陽家的老宅里席開五十桌,正式認凌舒綠為義女。
整個江城豪富之家的內眷,幾乎都收到了帖子。凌家早就知道歐陽夫人要認舒綠為義女,本來也不是太驚奇,可是這儀式搞得這樣隆重,卻出乎他們的意料。
不過是認個干女兒罷了,也弄得這麼夸張?
說實話,這些富家夫人們,認干女兒的也不是一兩個,當然各有其原因。可是像歐陽夫人這樣鄭重其事的,還是少數。
尤其是,這義女又不是凌家正經的小姐,不過是個旁支孤女。往好听了說,她故世的祖父是個教書先生,父親也有生員資格,勉勉強強算得上讀書人家,家世清白。可是認她當義女,能給歐陽家帶來什麼好處?至于這麼大操大辦的嗎?
後來大家听說,歐陽夫人之所以要認這姑娘當義女,是因為她曾經救助過自己。然後兩人相處得又很投緣,歐陽夫人對她極為喜歡,不想委屈了她,才會刻意辦得這麼隆重。
不管別人怎麼想,這理由算是勉強說得過去了。只是,大家也因此對這小姑娘更加好奇,到底是多可人的孩子,才能博得歐陽夫人這般歡心?
凌家的女眷們當然也都收到了請帖。二夫人第一反應就是不去,她干嘛要去給那個臭丫頭湊趣?雖然兩人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可就沖著過年時夏山長來那一次結下的梁子,就足夠讓二夫人對舒綠討厭到了極點。
二夫人可以不去,大夫人卻為難了。
眼下,凌大爺雖說死了,大夫人卻還霸著宗婦的位子。家里的應酬,也大多是由她出面操持。舒綠的大日子,身為本家的凌家人要是都不到場,讓別人怎麼看凌家啊?保不準第二天就得飛出無數個流言版本,說他們本家容不下窮親戚,讓親戚只得另尋出路什麼的……
所以大夫人只能去。她不僅自己去,還要把女兒帶上。起初舒媛是死都不肯去的,她和舒綠鬧過那麼一出,現在讓她去恭喜舒綠?別扭死了
然而大夫人卻不容她任性。
「你上回去舒綠院子里鬧了事,雖然我把事情壓住了,保不住會流到外頭去。別讓人說你仗著家里的威勢,逼走了寄住的親戚,對你的名聲可沒好處你就是裝,也得給我裝出好姐妹的款兒來」
舒媛苦著臉還是不肯,大夫人只得用漂亮的衣裳首飾來哄著她。打一鞭子給一甜棗,頭腦簡單的舒媛心里就舒服了。何況也不是她一個人,二小姐舒華和三房的兩個女兒也要去的,看在新禮物的份上,舒媛也便去了。
她心里還存著一個念頭,想看看那沒見過世面的賤丫頭,在這麼多貴客面前怯懦丟臉的樣子。
其實按照一般人的情況說來,舒媛的想法不能說是錯的。
淑女絕不是一天養成的。小門小戶出來的姑娘,因為從小就沒有受到過什麼良好的教育,沒有被綾羅綢緞、珠寶首飾包圍,沒有機會出去交際,更不可能出席什麼體面的場合……所以無論眼界、氣質、風度、舉止、處事、談吐,都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千金小姐。
「哼,就算她披上了龍袍也當不了太子」舒媛恨恨不已。
雖然上次和舒綠一起出席品香會,但是那時舒綠一直低眉順眼地跟在歐陽婉的身邊,舒媛沒什麼機會和她相處,也就怎麼沒見過她在人前的表現。在舒媛心中,凌舒綠不過是比丫鬟稍微強那麼一點點,只是運氣奇好而已
誰知道,事實和她想象的根本不一樣
剛才在歐陽家老宅宴席上,凌舒綠和歐陽婉一左一右扶著歐陽夫人出來見客,才走到人前,立刻驚艷全場。
今夜的她穿著十分正式,雖然因為還守著孝不能穿艷色,戴金飾,卻依然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她身上那一襲水綠春衫,顯然是用極名貴的衣料裁制而成,在明如白晝的燈光照耀下現出淺淡的柳枝暗紋。她也正像一枝迎風微搖的春柳,整個人流露出一種清新柔美的秀氣。
這些富家女眷們誰不是長著一雙毒眼,馬上就看出這小姑娘渾身上下穿戴不俗,可見歐陽家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再看小姑娘容貌討喜,儀態端莊,不像那種寒門貧女,對她的評價稍稍好了一點。
正式行禮的時候,舒綠先端了杯香茶請義母飲用,又端端正正給歐陽夫人磕了三個響頭——實際上舒綠本人很抵觸給活人磕頭這種行為,奈何入鄉隨俗,不得不做。
之後的事,才讓舒媛越來越生氣的根源。
歐陽夫人居然準備了一整套的翡翠首飾給舒綠插戴,作為認親的大禮。
在場的女眷們都識貨得很。歐陽夫人還加了一句,說這是她從娘家帶來的嫁妝,如今就送給她的小女兒做禮物了——這話一出,誰都知道這套首飾價值不菲了。歐陽夫人的娘家雖說不在江城,可也是江南豪族
舒媛看著舒綠跪在錦墊上,由歐陽夫人親手替她將挑心、啄針、小插、頂簪、邊簪、耳環、鐲子一一戴上,再想想自己頭上這枝新上頭的五寶雕花碧玉簪明顯比舒綠的首飾遜色了許多,心里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其實要不是有特殊情況,誰也不會將整套首飾插戴上頭的,但是出慣了風頭的舒媛可不管她就想到自己被一直看不起的賤丫頭比了下去,那個憋屈郁悶啊
偏偏同一桌的那幾個千金小姐,還要過來跟她討論那些首飾有多漂亮,說什麼,你們本家這姑娘看起來還不錯啊。
她能說什麼?當眾說舒綠不好?她還沒得失心瘋這麼說自己家里的姑娘,母親能把她給活吃了。于是無論舒媛也好,舒華也好,都只能違心地跟著人家說舒綠的好話,比如「是挺好的哈哈哈哈」……之類。
宴席開始後,歐陽夫人親自帶著舒綠一桌一桌地認人,將她逐一介紹給各家的女眷。
大家又不是瞎子,還能看不出歐陽夫人對這干女兒的寵愛?本來都是送了禮的,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臨時又從自己手上、頭上抹下什麼鐲子、簪子、指環、荷包之類的送給她當見面禮。舒綠身後的兩個丫鬟捧著漆盤,裝著大家給的禮物,等舒綠走到凌家這一桌時,那兩盤禮物都堆起來了。
凌大夫人最會做表面功夫,這種場合更加不會露出任何真實想法。甚至因為本家的身份,還很親切的將自己帶著的一個玉佩送給了舒綠。
舒媛的牙都快咬碎了那玉佩是天然的玫瑰玉,她也喜歡得很,跟母親討了幾次,母親都不肯給她。現在倒好,便宜了那死丫頭
讓舒媛,乃至舒華郁悶的事還沒完。宴會開到一半,有人就將上個月舒綠在品香會上的表現傳開了。
大家听說她就是那夜的「小才女」,對她更加刮目相看,覺得歐陽夫人對她這麼疼愛也是有原因的。然後又傳出她的親兄在杜衡書院讀書,深受夏山長贊賞的事情,客人們看著舒綠的眼光就更不一樣。
杜衡書院的學子,將來都是大有前途的。也就是說,別看人家現在是個小孤女,說不定以後有個當官的親哥哥也說不準呢
這世上的女子,本來就只能依附在男子身上才能實現自己的價值。如果舒綠的親哥哥很有出息,她在女眷們中的價值,當然就完全不同了。
舒媛都快郁悶死了。她的親哥哥凌展鵬也在杜衡書院呀憑什麼就只有舒綠備受矚目啊?
她不服——
(嗯,這周不在強推上,就不雙更了,還是每天更新一章。鬼畜醫生給出的方案是再治療一星期,雖然還是有很多癥狀,不過……唉,慢性病,也只能醬紫嗷了。期待下周出院的那一天~~~~~但是想起那醫藥費啊,呀呀嘿~~~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