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9日第一更)
離開雲水閣,舒綠只覺得渾身一暢,呼吸都松快不少。
剛才差點就窒息了啊……
王妃在問過她外祖家姓什麼以後,總算沒再繼續追問下去。之後再隨意和她說了兩句香藥的話題,就讓她下去了。
斗香結束,王妃見大家在雲水閣里坐得太久,又說不如再出去園子里逛逛。別人怎麼想舒綠不知道,反正她是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是非窩了。
「妹妹,你走慢點兒。」
歐陽婉見舒綠腳步匆忙,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姐姐,你還笑我」
舒綠在歐陽婉面前也不掩飾什麼。「我現在都快後悔死了。」
還是歐陽婉明智,連寫都不寫,手上的紙完全是空白的。自己剛才怎麼那麼手賤?
「怎麼了?」
展眉剛才從對面回廊走來,看到妹妹和歐陽婉頭踫頭說著話,鬼鬼祟祟的,隨意問了一句。
「說來話長……回去再說吧。」
舒綠的眉毛鼻子快擰在一塊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王妃在想什麼,腦子里亂糟糟的。
「展眉哥哥,你們不是在那邊寫詩麼?」
歐陽婉問了展眉一句。
展眉頷首應道︰「啊,是呢。」
「那展眉哥哥有沒有新作?」
歐陽婉眼里似乎閃動著一絲期待的光芒。
先前展眉寫的那幾首詩詞,無論是「留得清白在人間」的慷慨,還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大氣,或是「待到山花爛漫時,它在叢中笑」的豁達……都讓歐陽婉對展眉的才華欽佩無比。加上展眉身手又好,對妹妹更是極度溺愛,歐陽婉對他的感覺就更好了。
還沒等展眉說話,韓波和魯奇相攜而至。他們恰好听到了歐陽婉的發問,一齊哈哈笑著贊道︰「小凌當然又有新作了原以為你寫梅花已是一絕,想不到詠荷詩也寫得這麼好。」
韓波還說︰「更難得的是小凌你年紀輕輕,卻能嘗試各種詩風,不拘一格,我等在你面前都要俯首稱臣了。」
「韓兄過譽。」展眉的表情並沒有什麼改變,還是那副安之若素的淡定模樣,舒綠卻在心中暗暗翻著白眼。
哥哥你又剽竊……呃,借用了哪位大神的神作?
歐陽婉平時甚是嫻靜,這會兒卻有點小興奮︰「展眉哥哥寫的詩,一定是極好的了。」
「的確。」大才子魯奇也是一臉「我很佩服」的表情,隨口吟誦道︰「魚戲葉田田,鳧飛唱采蓮……」
呃……
舒綠只听了一句,就迅速轉過頭去看著荷塘,借以掩飾自己臉上的古怪表情。
好吧,這次輪到抄納蘭性德了
哥哥你也太狠了,不能抄些無名小卒的,水平低點的麼?老是拿這種高級貨出來嚇人,很虧心啊。
不過這是沒法子的事。能夠讓他們這些非文學專業人士記住的詩詞,當然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經典作品,無名小卒寫的能流傳下去麼?更別說讓人能隨便背出來了。
「……白裁肪玉瓣,紅翦彩霞箋。出浴亭亭媚,凌波步步妍。美人憐並蒂,常繡枕函邊。」
魯奇顯然很欣賞這首詠荷詩,一口氣就背下來了,證明剛才看得很用心。
歐陽婉听著這首小詩,眼楮越來越亮,簡直有些陶醉了。
這也是有原因的,之前展眉「寫」的那幾首詩,大氣是大氣了,始終硬朗了一些,不是歐陽婉這種懷春少女的菜。
而納蘭性德是什麼人?號稱翩翩濁世佳公子,擁有著無數女性鐵粉的清代第一詞人,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流毒深遠……呃,是流傳甚廣。還有他那些「一生一代一雙人」、「人到多情情轉薄」、「斷腸聲里憶平生」……每一句的殺傷力都極大。
舒綠毫不懷疑,就憑著這幾首納蘭詞,哥哥一定能成為江城花魁們爭相討好的入幕之賓……如果他有這個愛好的話。
所以歐陽婉听了這首清麗柔婉的詠荷詩後,少女情懷一下子被完全激發出來,很是正常。
「展眉哥哥寫得真好……」
被歐陽婉用極為景仰的眼神看著,展眉干笑了一聲,轉身和韓波說起了別的話題。
他當然不是心虛,只是被一個小姑娘,還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這麼專注地看著,感覺很是奇怪。
本質上,展眉不是很會和女性相處。上輩子讀警校時就跟進了和尚廟差不多,出來做特工後接觸的也大多是些彪悍的漢子,就算有女組員,其實也都蠻中性的。像什麼《霹靂嬌娃》里面演的那種穿著細高跟和…式開打的性感女特工,基本上純屬妄想。
展眉上輩子只和親妹妹這麼一個女孩子深入相處過,當然這輩子也一樣。對于和姑娘家打交道這種事……他提不起什麼興趣,起碼目前是這樣。
于是舒綠有時會神秘兮兮地問他︰「哥哥,你其實是彎的吧?」
一般這種時候,他就會好好修理她一頓,讓她知道什麼叫「兄長的威嚴是不可侵犯的」。
舒綠見展眉、韓波幾個談論詩文,歐陽婉則在一旁含笑恭听,覺得索然無趣,走到另一邊去看看遠處的景致。
不過一會兒工夫,凌家兩兄妹各自出了大風頭的消息,就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西苑。別看這些世家千金官宦小姐們修養良好,說起八卦來也是功力深厚,把展眉和舒綠這幾個月以來在公眾場合中的各種表現都梳理了一遍。
「什麼,憑她也能叫‘小才女’?夏大儒怎麼想的……不就是會對兩個對子麼?」一位自詡才華出眾的世家千金頓時義憤填膺。
「就是就是……讀了幾天書就出來充才女才子,真不要臉……」
「你看她那個哥哥,也跑出來賣弄什麼詩才呢……就算有幾分才華,這種暴發戶的嘴臉也夠俗氣的。」
眾多家世良好的小姐們一致點頭。哼,商賈人家的孩子,也敢自稱什麼才子才女?
這些酸話,也傳不到舒綠耳朵里,就算傳到了,她也不介意。
反正她的確沒什麼才華,展眉更是詩壇大盜,人家愛說就說去吧。
從王妃把她叫出來問話的時候起,舒綠就知道自己肯定會被這些千金貴女們排斥。你能指望鴛鴦們對野鴨子有什麼認同感麼?對于這些女孩兒們來說,舒綠就是一只誤闖進鴛鴦群里的野鴨子,還喜歡亂撲騰。
天知道她是多麼的喜歡低調啊難道就像哥哥調侃時說過的那樣,像她這麼耀眼的人,就像黑夜里的螢火蟲,到哪都不得不發光麼?
「喂,小丫頭,听說你得了我母親的一個銀薰球?」
舒綠正在自怨自艾,同時下定決心要更加低調,馬上就听到了一個她極度不想听到的聲音。
牧若飛又再次走到她身邊來了。
舒綠哀怨得想跳水塘。這位世子爺就不能去找別人說話麼?
「是的。」
她意簡言駭地應了一句。牧若飛見她情緒不高,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又看看回廊周圍那一雙雙飄過來的眼波。
「你是在害怕嗎。」
牧若飛突然說。
「……世子這話從何說起。」舒綠愣了愣。
牧若飛背負雙手,走到回廊邊,視線落在一朵新開的白荷上。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這也難怪。」牧若飛微微笑著,語氣竟有些溫和,與他平時大大咧咧的樣子大相徑庭︰「那些人也只會亂嚼舌頭罷了,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舒綠默然不語,心中卻有些震動。
原來牧若飛不是什麼都不懂。
恰恰相反,他很明白她眼下的處境。
他知道她的身份在這群人中算得上卑微,他也知道王妃獨獨賞賜了她,會為她帶來一些困擾。
想到這里,她又有些生氣了。既然牧若飛說話坦誠,她也不跟他客氣︰「世子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還要過來和我說話……你不知道這會讓我更為難?」
牧若飛呆了呆,他真的沒想過。他只是看她一個人站在這兒,就自然而然想著過來和她說話了。
舒綠見牧若飛被自己問住了,突然也覺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
唉,自己這是怎麼回事?好歹也是接受過多年淑女教育的,這段日子也一直想將自己修煉成大家閨秀,跟別人說話的時候都挺正常啊……為什麼一和這小胖子說話,她就這麼容易失態呢?
「你會很為難嗎?」。牧若飛好像很認真。
「嗯。」
舒綠硬著頭皮答了。她是真的很為難啊,一下子樹敵過百的感受非常不妙。
「那好吧……」
牧若飛的情緒也低落起來。他有點惱火,又不知道該沖誰生氣,整張臉都板了起來。
「那我叫你繼續給我做燻肉吃,你也會覺得很為難嗎?」。
「這個倒不會,不過……」
說到燻肉,舒綠又想起雲水閣里,王妃夸她的那一句。連王妃都吃過,看來……牧若飛還真是喜歡吃她做的這些燻肉呢。
「不過什麼?」
牧若飛背脊一挺,怒視著舒綠。舒綠被他一瞪,也是一陣不爽,心想你憑什麼對我瞪眼啊?我又沒招你惹你
「不過,再吃那麼多肉,你不怕更胖麼」
舒綠月兌口而出。
而牧若飛的臉,就像被秋霜打過的茄子一樣,蔫吧了……——
(胖餅餅,頂住啊不要桑心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