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7日第二更)——
宮中對端午的重視,遠遠出乎舒綠的意料。
端午前幾日,宮里就給各宗室王府、文武百官賞下了端午節物。除了一些吃食外,更賞賜了延壽帶和續命縷、闢邪香包等物,這些在他們入宮時可都要戴上的。
岑嬤嬤又專門給尚蘭和舒綠二人開了小灶,將她們入宮後有可能用得上的禮儀再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力求每一個細節都做到完美。
舒綠強打著精神配合岑嬤嬤的教學,心里卻老在想著關于皇帝的事情。
唉,希望是自己多慮了吧。上回進宮的時候,皇帝也沒召見自己不是嗎?
懷著忐忑的心情,舒綠對這次的端午宮宴總有點不安的預感。
端午那日天還沒亮,信安王府自老王爺以下要進宮的人們就都起來準備了。
舒綠被巧英攙扶著坐上馬車,剛剛駛出了王府前的小街拐出御道,就听到街上已經逐漸熱鬧起來。這一天,不論是對于達官貴人還是市斤小民,都是難得的大節日啊。
听說百姓們都會去京城郊外看賽龍舟,舒綠倒寧可去湊那個熱鬧,也好過進宮里去赴宴。上一次在宮里吃的那些冷冰冰的食物讓她記憶猶新,而進餐時的規矩之繁雜也夠討厭的。舒綠甚至覺得長期在那種環境下進食,不得胃病簡直是太神奇了。
馬車漸漸靠近皇宮,路上的喧囂吵雜聲漸漸遠了。但這並不意味著進宮的人少,只是大家不約而同地盡量約束馬匹保持肅靜。
舒綠姐妹兩個只有跟著長輩行動的份兒。她們先是到太後宮里給太後、太妃請安,再到皇後的長中見過皇後及一干妃嬪。
這時太陽已經高高升起,到了宮中舉行「射柳」慶典的時辰。于是她們又和來覲見的宗室女眷們一道,隨著太後、皇後的鳳駕來到皇宮慶天宮正殿大廣場前就坐,準備當這盛大慶典的背景板。
之前進宮舒綠只到過太後的泰和宮和皇後的長,這最大的慶天宮她還沒來過。
慶天宮大殿建在一個高大的夯土台基上,高大的三重闕樓直聳入雲。金碧輝煌的宮殿前分列著無數鐵甲衛士,又有一群群的宮娥太監侍立手里捧著各色慶典節物恭立左右。
大殿前廣場兩邊按照方位設立了觀望台,一邊供皇帝攜宗室皇親與百官就坐,另一邊則是以太後為首的後宮女子及入宮拜賀的女賓。
鐘鼓鳴響中,近千人在宮人引領下依次入座。舒綠發現自己坐在一個非常不起眼的角落里,極為符合她這種小蝦米的身份,頓時很有安全感。
請將我遺忘吧,貴人們,我就是一個小透明而已……
她一邊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一邊偷眼看著觀望台上的那些宮妃們。
這些貴人她已經不是頭一回見到了。
興耀帝的後、宮不算龐大,起碼相對于他的父皇來說算得上相當節制。他膝下有三子二女,最大的大皇子也只有十五歲。
到目前為止,興耀帝的後、宮里有份位的妃嬪不算太多。
皇後陶氏是皇帝的結發妻子,育有一子一女,就是長公主與二皇子。
皇貴妃于氏家中長輩多在朝為官,本人又是大皇子的生母,在宮中隱有與皇後分庭抗禮之勢。皇上對她似乎也頗為寵信。
另外還有生了三皇子的曹淑妃、生了二公主的季賢妃,以及生育過已經夭折的三公主的鐘舒媛,還有一位據說即將臨盤的李美人。其他的美人、才人,舒綠就不是很清楚了。
她在那堆宮妃里沒認出哪個是韓雪怡,听說她進宮後封了才人,也不知道是否被皇上臨幸過。韓雪怡在江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家閨秀,扔到這妃嬪堆里頭,也就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
所以宮妃們的生活看起來風光,實則讓人心寒。舒綠對于宮斗劇向來不感冒,當然就更加沒有親自參演的興趣了。
不過讓她感到安心的是,她可是比皇帝差著輩分呢,不可能被選進宮里當妃嬪的。
鼓樂聲再次響起,所有人起身行禮恭迎聖駕蒞臨。
穿著袞服冠冕的興耀帝被宮娥太監們簇擁著從殿上款步而下走向觀望台,他身後跟著兩個身穿明黃禮服的少年,顯然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了。隔得太遠,舒綠也看不清那兩個皇子的相貌。
如果長得像他們的父親的話,應該是兩個俊秀少年吧。
不經意的,興耀帝那英俊得過分的面孔突然浮現在舒綠腦海里。三十多歲,正是一個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紀,興耀帝顯然正是如此。
英俊有什麼用,當皇帝又不靠長相。舒綠在心中吐槽了一下,人家康熙大帝還不是滿臉麻子?朱元璋還豬腰子臉呢。一樣的名垂千古,哼哼哼……
她絕不承認自己是顏控,嗯哼。
興耀帝落座後,宣布射柳活動正式開始。
關于「射柳」的事情,之前展眉已經向舒綠解說過了。這不是本朝原創的端午慶典活動,但歷朝歷代,似乎就數本朝最為重視這個活動,或許跟大梁開國皇帝自己的愛好有關?
這個活動說白了就是一個騎射比賽。大梁太祖從馬上得天下,極為重視子孫的騎射技藝,所有皇子與宗室男子都必須自幼學習騎射。
而射柳的具體規則,則是由宮人將充作箭靶的一些東西,掛在柳枝之上,讓騎著馬的射手瞄準靶子射箭。
這些靶子不一定是平時大家常常用來練習的那種圓木靶子,或許是一只葫蘆,或許是一面銅鏡,或許是別的東西——這些就全看當時的君王的喜好了。
既然是從祖宗傳下來的慶典,那就是有一定之規定的。按照祖制,必須先由皇子、親王等依次射箭,之後才到宗室中的年輕人自由騎射。
大皇子今年十五歲,二皇子今年十三歲,兩人都已經到了可以上馬射箭的年紀。
天家無骨肉。兩人雖然是異母兄弟,可卻都是皇位的競爭者,平時早就爭得死去活來的。這會兒有了機會在父皇面前表現,那就更是憋足了勁兒要好好發揮了。
舒綠耳邊隱約傳來一些貴婦的議論,心知這兩位皇子必然有一場好斗。她對這些宮廷斗爭不是太關心,心不在焉地看著場中那跑動的兩匹駿馬,卻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哎呀,還是大皇子力氣大些……」
「可是二皇子已經射下了三個葫蘆呢」
「那有什麼用,沒看到大皇子箭無虛發嗎?二皇子空射了好幾箭吧。」
「二皇子還小兩歲嘛……」
這些人的聲音都壓得很低,不過舒綠大致還是能听到一些的。
最後皇帝宣布兩人都射得很好,分別給兩個兒子賞賜了錦緞、綺羅、番國進宮的香料和馬匹,分量種類都是一絲不差。
看來皇帝還是在搞平衡啊?不偏不倚,是真的對兩個兒子平等看待,還是想坐觀雙方繼續爭斗呢?
舒綠心里這麼想著,卻不會說出來。接下來的那些王公貴族射箭就挺無趣了,都只是應景而已。信安王爺也騎馬上去射了一箭,頗有點寶刀未老的感覺,也得了皇帝的賞賜。
老一輩的退下去,終于輪到年輕的宗室子弟們上場了。
舒綠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氣氛熱烈了一點。看來大家還是對年輕人感興趣呀?
「哦,那是平南侯家的幾個小子吧?」
「是的呢,不過他們那幾箭,怎麼箭箭落空,也太不像話。」
「听說他們幾個都不愛騎射……也難怪,他們的爹……」
「快看,那是誰家的?」
「咦,這個後生不錯,已經射落多少個葫蘆了?」
「好像有十來個了……」
人們的議論聲逐漸大了起來。
沉思中的舒綠也被吸引過去了。啊,那不是……
牧若飛騎在他心愛的黑馬上,一手搭弓一手按箭,胯下努力控制著馬匹奔跑的速度,用力瞄準了柳枝上的葫蘆射出一箭。
又中了
「嘩」
「第幾箭了第幾箭了?」
「第十二箭了吧,這是誰家的孩子?」
「听說是牧家的那個……怎麼長得這麼高大了,以前見到的時候不還是個小孩子,胖乎乎的……」
「呀,真是牧家的那個小王爺不得了,這孩子好像十六歲了吧?」
「听說快十六了……」
于是,舒綠耳邊的議論聲,逐漸從牧若飛的騎術和箭術,變成了對牧若飛個人情況的討論。而討論得最多的,似乎是牧若飛的婚姻狀態。
「什麼,他還沒定親?」
「沒有呢,听說臨川王妃眼界很高,要給兒子找個盡善盡美的兒媳婦啊,呵呵……你們家大姑娘也有十四了吧?」
「不是我不謙虛,我們家那大姑娘,配他是足夠的……」
咦?
舒綠越听越是詭異。怎麼大家似乎是在相親啊……牧若飛被貴婦們相中了麼?
這死胖子似乎很受貴婦們歡迎呢,哼——
(哎呀呀,小胖出風頭了。)